“小九觉得可有不适?”钟离辞的声音如听天籁,明明很近,又像是从远方传来。
棺材里坐着一个白衣青年,身段拔高后,相比之前,五官张开一点,水葡萄一般的眸子百般不变,眉间一点红,眼尾高挑,肤若凝脂白胜雪,不似仙人姿色,倒像是魅惑人间的乱世红颜,姿色不逊世上任何人。
花九双眼微眯,落寞无助道:“师尊,我看不清你。”
“不必担心,你如今神魂归体尚不稳固,体内虽灵息充沛,没有道行,自然看不清为师,待休息一阵,为师便开始授你修仙大术。”钟离辞暗暗将威压收敛一二,从而使自家徒儿不会那么难受。
“徒儿想看一眼师尊的长相,也要等到一定修为才可以吗?”花九感觉稍稍良好,只是仍无法看清钟离辞脖子以上,头发以下的地方。清澈的眸子露出一抹悲伤,很显然是做给天界帝君看得。
他这副躯体要比凡界张开的多。身体只着一件料子细腻柔和的白衣宽袍,不算很短,适才在棺材里闹腾好一会儿,这时衣衫歪歪斜斜地挂在肢体骨架,下身空空荡荡,袍白向后滑退至胯下勉强遮住必要部分,两条明晃晃的腿修长白皙。
阳光悄悄爬进棺材,轻吻着,抚摸着他。
钟离辞无意瞥见,迅速偏开视线,面并无波澜却又神色冷冽地站开挡在一边。
花九:……?
“既然想,便快些养好身子。”钟离辞眼眸低垂道:“其他以后再说先换身衣服。”
说着,他弹指一挥,花九坐着的棺材背后缓缓打开一道被植被全数遮住的殿门,门里烟雾袅袅,弥漫不少出来,看不真切内腑里的摆设。
“汤池,衣物都在里面。”钟离辞吩咐道。
花九从棺材里站起,状似无意,脚尖勾住棺材身,向地面摔去。
“啊——”,然而预料中的情节没有发生。
身子停在半空,维持要摔倒的姿势。
钟离辞动也没动,动动手指的功夫用法术将人遣送了进去。
殿门关上,世界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没过一会儿,门里响起花九的声音:“师尊,徒儿不会穿衣服。”
“师尊,穿过的衣服放哪?”
“师尊……”
钟离辞:……
殿门再次打开,钟离辞长身独立,没见到自家徒弟的影子。
再而困惑,提步走到汤泉边上站定,水面平静几息,池中央开始冒气泡泡。
“小九。”
池水仍在冒着泡,愈加剧烈。
“出来,你不能在水里待太长时间。”钟离辞微微蹙起眉头道。
水中还是没有反应,这时,水泡渐渐淡开,再无反应。
莫非小九是晕过去了?
不时心头一紧,急忙施法将人捞出。
水花激烈,随力道播撒在岸上。
花九还穿着进来时那身白袍,被接住后双眼紧闭,无声无息躺在钟离辞臂弯中。因为沾了水的缘故,头发和衣料紧密贴合于肌肤身体,勾勒得腰身曲线弧度优美。
有句话说得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大概就是这样。
“小九?”钟离辞轻拍小徒儿的背部,用法术迫使人吐出咽进口腔的水来。
奈何怀中人嘴巴封得严严实实,根本不让水流出一点。
即使是他轻自上手也掰不开一丝缝隙。
自家徒弟这嘴,怎么就撬不开呢?
他眉头紧锁,半响叹息,终于俯下身去。
愈靠愈近,越能感受到怀中人微弱的呼吸。
唇瓣恰好贴合,怀中立马有了反应。
花九装得辛苦,早在池子里,本想把人引下水,结果失策了,神仙都会法术,压根儿不需要那么麻烦,简单暴力地把他弄上岸,又用法术挤压他的五脏六腑,不是拍背就是掰嘴,他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好消息是,钟离辞信了。
坏消息是,钟离辞信了,还生气了。
花九抱紧钟离辞的脖子,趁机腰身使劲让二人双双滚落热汤水池中。
参差混合不齐的发丝在水中凌乱,划过脸庞、眉眼、但凡肌肤暴露的位置,都能感受到凉意流过后的瘙痒,电流再次流遍全身,汤泉之下,头发遮挡,只有师徒二人难舍难分。
花九仅仅只是贴着对方的唇瓣,他无法睁眼。身子一面感受水带来的浮力,一面张嘴汲取呼吸。
渡气还没两三个完整来回,唇腔突然闯入一条水蛇般湿软的冷物,疯狂肆意的占领他的城池,掠夺他为数不多的呼吸。
花九大惊,努力想要推开钟离辞游上岸。
这次,对方不再依着他,霸道地展开一条臂膀搂紧他的腰身,另一手扣紧他的后脑勺加速攻略。
从挣扎不停,指甲扎进对方肩膀,再到呼吸困难,几近窒息一瞬。
钟离辞才终于把他捞出水里。
花九脑袋搁在钟离辞肩上,肺腔涌入大量氧气,依旧呼吸不能。
心肺疼得他抽气不得,眼眸之中渐渐生出水雾。
天界帝君带着他靠在池子边沿,顺道帮他理气。
眸光喜怒无常。
他自知不能越过雷池一步,数万年来恪守本心,心境更是无人可比。可家徒百般不舍的撩拨他,扰乱他,根深蒂固的心池结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轰然坍塌。
再无修补可能。
良久,花九终于不再那么难受,呼吸刚平稳没一会儿,身子立马抖动起来。
钟离辞怔然一瞬,自觉做得太过,连忙把人半搂进怀里,帮小徒儿擦净悄然滑落的眼泪,诚然道:“是为师的错,为师不该这样对你。”
花九也在自我反省,他一直以为钟离辞性情温柔,没想到,疯起来也没完没了。
他完全是被压制方。
一来心里不服气,二来埋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竟然还被人给亲哭了。这要是传出去,他面子往哪儿搁去。
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头一次升起如此强烈的攀比心理。
花九不轻不重拽住钟离辞大把头发,再次贴上。
天界帝君再一怔,任由小徒儿胡作非为。
水中一吻,花九已摸出些门道,有样学样占领,挺进。
虽然磕磕碰碰,口腔唾液混杂着少量血腥气,咬伤的却不是自己。
即便小徒儿的吻技再怎样杂乱无章,还咬伤了他,此刻他心里竟有些好笑。
不该是这样。
他们是师徒,这辈子也只能是师徒。
无情,无情,直到最后照旧。
后来,钟离辞预料的,果然成了真。
花九折腾半响,兴趣不再,无知无味地退了出来。
钟离辞原先色泽淡淡的嘴唇被咬的微微红肿,他神情古怪,不知当喜当忧。
可惜花九看不到钟离辞的表情,只能瞧得出五官的大致位置在哪里。
他从没见过钟离辞的长相,自然无法谈是喜欢还是讨厌。
花九不想看一张糊了马赛克的脸,只好垂眸道:“师尊,你也喜欢徒儿是也不是?”
钟离辞搂着他,淡声说道:“你既知道,何必多问。”
苍天!总算没让他白白出卖色相。
“那师尊,我们现在,算那种关系吗?”
“没合籍之前,你我还是师徒。”
那可太好了,他才不想跟什么人成亲,何况对方还跟他同属性。
“可是师尊,既然我们是师徒,便不能合籍。”花九神情无限悲然,好像秋天落叶的萧瑟之感。
一个认为自己演技很好;一个早就看透演技却不方便剧透。
钟离辞理了理怀中人沾湿在脸侧的乌发,道:“旁人所说,不足为重,亦不足为惧。”
花九抚上钟离辞的五官,光靠摩挲的话,五官挺拔,手感极好。“徒儿不想您仙名受损。”
“那小九想如何?”钟离辞握住他四处作乱的手,道。
花九弯下脖颈用半干的手摸了摸鼻子,脸颊蒸汽熏的泛起粉意,他说:“只要我们心意相通,两情相悦,合不合籍皆是身外事。”
他继续补充:“师尊不用觉得委屈了我,跟心悦之人待在一起,高兴还来不及。”
“既然徒儿都想好了,为师也不会再说什么。”钟离辞兴致不错的样子,握上自家徒儿的腰肢道:“不妨说说看,徒儿是何时喜欢上为师的?”
花九腰部敏感,此刻让人握在手里,加上衣料偏薄,对方手掌似有薄茧,磨的他有些痒。
“自然是一见钟情,上汤山那晚第一眼,徒儿就被师尊身上清冷的气质深深吸引。”他顿了下,问:“师尊呢?您为何总是对我这样好。”
“为师亦是,第一次见,便开始慢慢喜欢了。”他所言为真。
只不过,这个第一次,不在上汤山,也不是天界。
手腕由人攥着,花九忽然想起一事,“师尊,你给我的拜师礼不在了。”
钟离辞有些意外,小徒儿还能想起他送的东西,倒也不是那么心痛了。
“它们一直在你身上,不过你没有修为,无法自行查看神魂。”
“你若想看,为师这便教你方法。”
花九问:“不是说没有修为查看不了吗?”
钟离辞道:“为师可以适量渡给你一些。”
“算了,反正它们都在我身体里,丢不了。”
碰巧,他也不喜欢戴着。
尤其是那串铃铛手串,他已经决定好把它打入‘冷宫’了。
师徒两人在汤池泡了半日,随即动身前往九重天。
浮花楼悬于九重天之下,若想上去,不需飞行,通过两相搭建的通天桥上的传送阵,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被传送至九重天上。
出来一路,花九着实被震撼到了。
先是从楼里出来,共要爬九九八十一层到顶层看台,听钟离辞说,此楼原有百层,千年前他跟混沌大妖对战时,一不小心削了十几层,因为光秃秃的没有顶端,钟离辞只好从南方大境移来一片灵植草被,刚好拿来装饰一二。
修仙世界着实要夸张很多,浮花楼脱离地心引力,升于北海上空,再从九九八十一层宫殿飘出各色包含灵力的花瓣枝叶,无穷无尽,数以难计。
各种白鹭仙鸟,白姿千态,纷纷扎向海面、振翅高飞及伸劲鸣啼。
随钟离辞穿过传送阵,眨眼时分,就到天上来了。
跟现代电视剧里的描述差不多,雾气飘渺,行云流动,抬手穿透云层,手上湿意包裹,原是一片积了天地水汽的残云。
花九跟在钟离辞身后,刚想开口说话,背后叫住他。
“阿九。”
花九转头,看见来人表情立马生动起来唤道:“小统,好久不见啊。”
“其实我才刚上来没一会儿,是帝君大人接我上来的。你呢,现在感觉怎么样。”皎思崇亲昵地揽住花九的肩膀,意外发现,对方好像比自己要高些了。
“我今日才醒,听我师尊说,他提前十几天就把你带上来了。”
“差点忘了,修仙世界的时间线几乎都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也难怪。”皎思崇道。
花九抬眸看了眼钟离辞,后者径自走在前面,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想来,师尊可能是为了给他留下一点私人空间。
花九迅速交代几句,也不管系统是否听清,就跑开了。
“师尊。”
钟离辞脚步一顿,转身接住迅速跑来的人,问:“跑那么快做甚,脚下都是云气,小心摔。”
“不会的,师尊等等我,我跟着您就不会摔了。”花九笑嘻嘻道。
这一笑,眼睛微微眯起,越来越像只笑面狐狸,灵活生动。
走过许久,花九才想起少了个人,时不时朝后观望一下。
钟离辞自然发现了自家徒儿的小动作,道:“他无事,再不久,你们会相遇。”
听此言,花九暗自松了口气,毕竟天庭这么大,还到处白茫茫的,怕就怕系统运气不好,失足踩空掉下去。
宫殿一座接一座慢慢呈现出来,果然金碧辉煌,宏伟壮阔。
这里雾气少了许多,估计是神仙聚集在这,也算是热闹吧。
花九行了一路,直到腿酸脚麻,才终于到达天界正殿:椒房宫。
这处要比别处面积大上数倍,要么就是天帝居住的地方,亦或是商量要事的宫殿。
“你父上母上在里面等你。”
花九手心直冒汗,攥紧钟离辞的袖子问:“只他们二人?”
“这是你父上的行宫,他二人同住于此。”钟离辞探手揉了揉花九的脑袋,以示安慰:“小九不必紧张,只管进去,他们很想你。”
说着,殿门开,传出一道清润朗朗又别具威严的男人声音:“吾儿,可是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