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回上水
清婉殿,西次间里。
窗下的紫檀雕龙纹软榻上铺着朱红织锦毛毡,坐着位身着桃红色罗裙的女子。面相清秀,却称不上貌美。
只见她胸膛急剧起伏,抄起桌上的瓷杯就往地上摔去。
“主上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连一个女人都杀不死!”
跪于地间的男人微微敛眸,碍于她是主上即将迎娶的新妇,也不敢冲撞半分。
“派去的那几人怎会丢了性命?清水殿的侍卫顶多会些三脚猫功夫啊。”
“听贵府上的人说,是金路国的四殿下。”
“四殿下?谢养?他插手此事做甚!”
男人沉默不语。
“我的好宝贝,你就别气了。”
一身白金长袍的男子拎着酒壶,醉醺醺的朝她走去,“退下罢。”
“是。”
男子挑起她的下巴,在粉嫩的唇间重重吻去,“好宝贝,你那三妹妹何时杀都行,不急于一时。”
二人正是前段时间请示在外游玩的谢长慕和杨妍知。
她不以为然,清丽的面容换上一副面目狰狞的表情,“长慕哥哥不知妍知心里的恨。”
她在杨府十七年,和母亲日日夜夜都要饱受杨扶安母女的冷嘲热讽。明明自己比她有才学,有学问,却因为她是正室所出,人人都敬重她。父亲也只是贪恋母亲的娇容,对她不曾宠爱一分。
她早就受够了这庶女的身份,所以要杨府的人都死。
“妍知宝贝,你有所不知。我这弟弟虽然没什么地位,可他好歹也是领过兵将,上过战场的人,身手不凡呐。”
杨妍知最贪恋权力地位,虽然听说谢养实力不凡,但也极其看不起。
一个不受宠,没地位的王子罢了,有何所惧?
谢长慕打了个哈欠,“不过他竟敢插手杨府的事情,本君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妍知一听,她轻挑了细眉,解下黑亮的长发和桃红色的外罩,“长慕哥哥对妍知真好。”
醉酒的谢长慕看向她面前的那团挤在一起的软白,瞬间来了兴趣,“那妍知该如何回报本君?”
妍知娇羞一笑,抬起谢长慕的大手让他握着自己的丰盈。媚眼如丝缠绕着他的醉意,艳唇一张一合,只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叫身下的男人失了魂。
顷刻间,二人的衣物扔的随地都是。一屋子隐隐传出杨妍知夺魂摄心的浪声,门外看守的婢女听得面红耳赤。
“兄长,您终于醒了!!”
白衣芙蓉裙的长思面上映着一层绯红,她鲜少这样激动失仪。
“长思?”
长思按耐下情绪, 偏头对婢女说道:“快去通告叔父叔母!”
“是。”
谢长银想要起身,突然深刻的感到腹部传来的痛楚,下意识的捂住那缠了纱布的伤口。
“兄长可是有什么不适?”
“没有。我睡了多久?”
“四天。”
长银暗算日子,那昨天便是大婚之日。
“我们现在是在回金路的途中?”
长思摇了摇头,“婚事推迟了,各国后日便开始启程返回。”
长银模糊的记忆瞬间袭来,想起了那晚和几位黑衣人厮打的场景。
“长思!乔生现在在何处?!”
乔生是从小就跟在谢长银身边的侍从。
长思顿了顿,回答道:“那晚就不见了踪影,怕是…”
黑衣人血洗了清冼殿,不少小厮婢女的尸首堆成了小山,且面目全非,怕是乔生的尸首也在其中。
“长银,我的长银啊!”
齐月一听谢长银醒来的消息,一向傲慢的她也不顾失礼之说,急忙提着长裙赶来长银的房室。
长银被她紧紧拥在怀里,一时间有些不适,艰难地蠕动双唇,“母、母后。”
长思也在一旁小声提醒,“叔母,兄长身上还有伤。”
“哎呀,母后糊涂了,长银可有事?”
谢长银摇了摇头,笑道:“母后,您别紧张儿臣了,儿臣健全着呢。”
“对了,父王呢?儿臣有要事禀告。”
齐月一脸正色,她也知道长银是唯一一位知道那帮贼人消息之人,“你父王在清冼殿,正严厉审问谢养那个小畜生呢!晚些再去吧。”
“什么?!”
长银心里仿佛被个无形的大石压住,嘴巴不停的颤抖,脑子一片空白。
审问什么?难不成父王怀疑阿养是幕后凶手?
殿外星沉月落,虫鸣相伴。举目望去,每一庭柱辄悬宫灯,淡黄色的流光将清良大殿照得灯火通明。
着白玉月牙袍的谢养跪立于冰凉冷硬的青玉石板地上,清俊的脸上透出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两眼空洞无神,显得气息奄奄。
“畜生!再不从实招来,孤定不会手下留情!”
谢养用力抹掉嘴角残留的血迹,勾唇惨然一笑,“你对我何曾留过一丝情?”
他往地上吐了口淤血,斜睨方才对他施加皮鞭的侍兵,满眼轻蔑之色,“都是一群废物,人都打不死。”
坐于正上方的谢金傲横眉怒目,吼声暴怒慑人,“你想杀了长银夺他储君之位,可长银从小就对你万般呵护,为何对他要下手?”
“当真是个白眼狼!”
“对啊,阿养弟弟,兄长待你的情分金路国人人皆知,你怎么忍心害兄长呢?”
谢养懒懒抬起眼皮,冷不丁地瞧着谢长慕满脸悲愤的表情,一字一顿道:“装什么呢,没胆的废物。”
谢长慕双拳攥紧,努力克制体内热潮的涌动。
“你当真是无药可救。”
“再继续打二十鞭。”
“且慢。”
殿外一阵阵清脆悠扬的银铃随着边落宇的步伐,发出“叮叮”的声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五国之中就属边炎国储君喜爱佩戴这些银铃吊饰。
“边炎储君?你来此地做甚?”
谢长慕语气不善,“边落君主,这是我们谢家的家事,你一介外人,还请莫插手此事才好。”
一衫红白相间的边落宇眉宇舒展,透着悠闲自得之态,忽地皱起眉来,“哦?可四殿下有恩于上水杨家,如今蒙冤,本君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人人尽知,这上水杨家的三小姐是边炎将来的储妃,如若谢养救了自家老丈人一家,也是谢养有恩于他。
谢长慕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原来那晚谢养只身一人救了清水殿的主位之事并未流传出去,只是知道身为未来女婿的边落宇前去救援后,将贼人一网打尽的消息。
“边炎君主,你可有证据?”
谢金傲指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婢女,是上水杨家的雨花和雨水。
边落宇睨了眼谢金傲所谓的人证,提高嗓门喊道:“进来吧。”
少女一身白竹青纹罗裙,款款而来。
她垂眸低眉,嗓音轻软轻透,“奴婢刘扇欲,见过各位。”
边落宇手撑下巴,笑吟吟道:“正巧本君也带了人证来呢。”
衣衫血染的谢养嘴唇泛青,空洞无神的双目微微泛起涟漪,不禁挺直腰板。
“此人是三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事发前后她一直都和四殿下在一起。”
“边落君主,你怎得知此事?”
刘扇欲抬眸看向正在质问边落宇的谢长慕,“回三殿下,君主句句属实。”
“这两位上水杨家的婢女,亲眼所见这孽畜在清水殿失火前鬼鬼祟祟的。”
“回禀国主。那夜风雨交加,殿下撞见淋着雨的奴婢,便好心打伞送奴婢回清水殿,且一直跟随在四殿下身旁,奴婢以性命担保此事与四殿下无关。”
谢长慕恶狠狠地瞪了眼雨花和雨水,二人吓得肩臂一颤,“奴婢确实亲眼所见,而且这四殿下经常独自出入宫门。”
“昨日长慕同妍知游街时,貌似也撞见阿养弟弟了呢。”
“国主!四殿下从贼人刀下救了杨家主此事不见!”
刘扇欲偏头看向雨花雨水,“你二人分明也在一旁,要不是四殿下及时出现,你俩又怎会活生生出现在这里!”
她不理解,为何二人还会在此倒打一耙。
雨水愤愤地开口,“他是救了杨家,但不代表不会对谢君主起贼心!”
“说起来,那夜你一直跟随四殿下身边,你是三小姐的随身丫鬟,又不是他的,谁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帮着那群贼人!”
谢金傲听得心烦,怒拍茶案,“放肆!这清良大殿何时轮到你们这卑贱的婢女大吵大闹?”
他轻柔眉心,抬眸瞧了眼身负鞭伤的谢养,“你说谢养救了杨家,那为何消息没传到本君这来?”
“是本君封锁了消息。”
“你?”
“父王!”
在长思的搀扶下,谢长银拖着消瘦的身躯来了清良大殿中。
偏侧的谢长慕见到谢长银一副康存的模样,气得暗自咬牙。
谢金傲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好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喜逐颜开,“长银,你才刚苏醒,怎能来此血腥之地?”
“父王,您也知道如今这清良大殿是血腥之地!您别再折腾阿养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