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说的什么胡话,母亲并非不信你。”沈凝晏流露出心疼之意,无法抉择似的看向了姜逸明。
“不如这样先给母亲三日时间调查,倒是谁是谁非自然一目了然。先起来吧,别跪着了。其实就是你真做了什么,只要有心悔改,父母都不会说什么的呀!”
沈凝晏低头扶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轻轻侧视看了一眼一旁的香炷。
“母亲这样说岂不是无异于已经在心中先给儿子定了罪?儿为将,自当立誓为证,以保无愧于行。”
姜逸明平时是温和谦逊极其知礼的,但冲动起来却是最不会拐弯,只认死理的倔脾气。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什么立誓立誓的,难不成你父亲不立誓就是心虚?”说罢,沈凝晏似是别有深意的看了姜逸明一眼。
“儿子......儿子并非这个意思。”姜乐旻知道自己失了态,说话声音降了下来,虚了下来,“儿子只想表明态度并无影射父亲的意思。”
“还要犟嘴。好,如你所言,那便去写!你和你父亲都写,我看这个家里的人都写好了,不然岂不就是心虚,是被定罪?”
姜乐旻不明白自己已经放低姿态认了错,明明气氛已经有所缓和。母亲为何还说自己犟嘴,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姜逸明心里已经有些嘀咕,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可不等他多想一张纸已经到了面前,上面清楚的写着姜乐旻刚刚发的誓:
吾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违。若有做过不敬父母、不忠妻子、不义他人之事,甘愿辞官削发为僧,一切身外之物皆偿之于妻子。立此存照,若有违反:则天诛地灭之,世人口诛笔伐之,无颜见列祖列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沈凝晏自纸拿来都未多看过姜逸明一眼,还是让姜逸明感到压力不得不签。
左不过还有三天时间,大不了彻底清理掉过去,姜逸明如此想。
实则一整天的大落大起使本就妄自尊大的姜逸明有了懈备,又变得无端恃才傲物起来。
等拿到了两张签字画押过的保证书,沈凝晏嘴唇微微勾起露出嘲讽,给了侍女一个眼神后拿起那套青釉八方杯的最后一只品起茗来。
侍女得了命去了偏殿,带出一位风韵犹存的娇柔美人来。
只不过本该风情万种的美人此刻却衣衫不整的被捆了手在背后,嘴里塞着破布踉跄着、被人推搡着带了上来。
姜逸明大惊失色,慌不择言到脱口而出:“莺娘!”
“姜大人看起来很是惊讶啊,是不是在想明明刚刚看到有人打了手势表示事已办妥?还是事到如今都要自信的认为我们都是傻子,可以轻易的被你蒙骗过去?”
不同于刚得知消息的震惊无助,如今的沈凝晏已经可以淡定地玩味地看着做困兽之争的姜逸明。
话音刚落,姜逸明派去的心腹就被捆着手脚扔到堂下。
沈凝晏接着说道,“不知道今日这份保证书是否是姜大人任官期的绝笔啊?”
“沈凝晏,你这个毒妇!”
沈凝晏不急不慢的起身。刚走到姜逸明面前,小厮就非常识趣地上前强行让姜逸明跪下。
沈凝晏眯眼俯视着这个与自己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突觉狼狈的他没了平时清高斯文的样子好像更俊美了一点。
于是看了看这个趁手的高度,一巴掌扇了上去,“辱骂公主,该打。”。
姜乐旻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想拦住双亲,却被姜逸明伸手挡住,没有了刚刚的歇斯底里,反而冷静了下来。
“旻儿,你们都先退下,我有话要和你母亲说。”
姜乐旻犹豫的看向母亲,沈凝晏思考了一下倒想看看这男人还能说出什么鬼话来,于是手一挥让人都下去了。
“公主今日之手段倒让我回想起我们刚相识那时。”
“呵,那驸马的心却不像从前了,还是驸马本就是这样的人?”
“你看,你总是这样的嘴上不饶人,我是想真心和你谈谈。”
姜逸明开始回忆往昔,“还记得第一次见公主时,莺燕之间唯独公主格外耀眼。公主可以在人群中肆意的说笑,可以为伴读朋友痛打负心汉,可以出言讥讽无礼的宠妃......”
“行了,你话真多。我能做这做那不过是仰仗当时尊贵的身份罢了,那驸马究竟喜欢上的是权利的滋味还是喜欢我本人?”
“公主真的以为一个人能和她的身份地位分开看吗?你若没有这身份,如何尝遍天下珍馐、赏尽天下雅乐、有这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而养成你的眼界与手段?”
“那驸马呢?祖先是开国功臣、父亲是协办大学士,若没有姜氏满门荣耀堆得起来你的探花之名?但你永远不知足,你认为你拥有的只是稀疏平常,所以你还渴望更高的权力。正如你已有妻儿家室还要在外养一个不是吗?”
“确实是臣之错,可若公主与臣一心相持到老,臣怎会背叛公主?”
“好生不要脸,你在外面养外室与我何干?”
“公主从来都是这么强势,不愿体贴臣、爱护臣、包容臣。”
“那如果我是你所谓的小鸟依人之人,你岂不是要在外寻一个热烈奔放的女子?你本性如此,不知满足,还要强词夺理,不知所云!”、
“呵,臣万般不是,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不是吗?从公主到大长公主,您还以为权势不减当年吗?失去姜家庇护,旻儿在官场如何自处?年年在宫中如何自处?小然尚未科举,如何给他铺路?说到底公主是皇室,代表着皇权,可再大的皇权都是陛下赐的,而您如今已然不是当初最受宠爱的嫡公主,只是当今陛下一个不熟的姑母罢了。”
“姜逸明,我当然不会让你真的辞官为僧,只是这不遵誓言的结果才是你最怕的不是吗?你也不想整个姜家基业与声望都被你一人毁掉吧?”
此时,姜逸明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头到尾沈凝晏都不是想要闹大此事两败俱伤......
“我也不和你多说。从今天起,这里是大长公主府,内外都由我统管。在外你是姜大人,在内你不过是我大长公主府的丧家之犬。”
“丧家之犬......公主就不怕臣拼个鱼死网破?”
“我想即使你能放下看得比命还重要的面子,这三个孩子牵绊住的也不只是我自己吧?”
“小逸年纪尚小,而年年不日就要进宫,这样处置父亲,你让他们如何接受?”
“可笑啊,你做错事的反倒来责怪我处理事的。本想给你脆弱的心再留点面子的,但如今我就直接告诉你吧。”
“引你上钩的每一步,都是年年告诉我的。”
刹那间姜逸明的脸上布满了震惊与愤怒,但随后却大笑了两声,“好个姜皎年,不愧是我的女儿。”
“无可救药的疯子。”
二人又重新仔细拟了一份契约。似乎是往事一切在此刻烟消云散,沈凝晏取下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一块碧玉禁步,将它放到桌上后推至姜逸明面前,“从此你我二人,恩断义绝。”
从此禁步禁住的不再是沈凝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