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元殿的气氛从未像今天这么严肃紧张,令人惶恐不安,胆战心惊过。
从殿外到殿内所有侍卫与宫女到太监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大汗涔涔、惊心吊魄,惶恐的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好过一会殿里的暴风雨波及到自己。
凤元殿内梅香冷冷,夏风吹进去不见热意,反倒让人感到冷的牙齿发颤。华丽的殿内一地狼藉,碎玉碎瓷崩落的到处都是,就连皇后王洛烟都是一脸灰败的坐在地上。
上官钰蹲在她面前,眼神犀利,面容冷瑟问她:“皇后不愿说实话吗?”
王洛烟目光幽幽的望着他,见他面容冷如冰霜,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罪大恶极之人,神情漠然的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再是平常对自己温柔小意。
她心中自嘲一笑,自己与他相携十几载,在这高墙深宫的磋磨下,终究是淡了情份,不再有往日的情深意切,一时她神色黯然,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对自己最冷酷的一次。
甚至连他身上迸发的杀气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她心灰意冷,面容伤感,忍不住嗤笑一声,声音低低的说:“臣妾说什么皇上都不信,皇上还要臣妾说什么? ”
她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放弃了所有挣扎,神色平静,眼中氤氲。“臣妾都说了,臣妾是心有爱慕他,可胡杨与韩晴不是臣妾杀的,皇上不相信臣妾,您让臣妾怎么办?”
上官钰看着她渐渐有些楚楚可怜,欲哭不哭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与她初见,她与胡氏一起游湖,鞋子不小心掉到湖里,她被吓到着急的要哭不敢哭的样子,心里莫名一软。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睛里似乎飘荡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有种神思恍惚的迷离之色。
他与她也有过情意懵动,也有过心意相通,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忽然就被别处的风景吸引了过去,甚至还因为这道风景处理了一些碍她眼的石头!
然而那道风景还是他最在意的,这让他感到自己这辈子的心意都化成了一场笑话!
上官钰清醒过来后想到八王爷与九王爷查的消息,他低低笑着。
仿佛是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对这一切恍然不知,还自认自己悲天悯人,自己的那点愧疚之心怎能弥补别人缺失的一切呢?
他面色难堪且夹杂着羞怒,癫狂的轻笑。
笑着笑着突然眉头一拧,猛然伸手扣住了皇后的脖子,他森冷大怒道:“她们不是吗?!”
上官钰指着扔在她脚边的东西斥问:“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铁证如山,皇后还想否认?”
王洛烟被他掐着脖子,困难的瞥了一眼脚边的东西,讥笑,神情有些木然。
“还有,皇后贵为大黎一国皇后,竟然偷偷爱慕朝堂臣子,如此心思放荡,见异思迁,心思龌龊不说,竟还心狠手辣与别人合谋谋害他人性命,纵人与外敌勾结,毁吾边疆,害百姓生活不安,这便是你贵为一国皇后该行的典范吗!”
“王洛烟,你贵为朕的皇后,可想过朕的脸面!!”
“你可知这事若传了出去,你这么做不仅是害了他,更是害了许多无辜之人?朕若因此事心怀不忿,下旨赐死他,皇后是不是很高兴?!”
上官钰双眼通红,胸口发闷,喉咙干涩,但扣着她脖子的手上却是青筋暴起。
他几句话说完,也不知哪句触动了她,突然就见她双眼泛起滔天大怒,眼神比上官钰的还冷酷,憋的通红的脸上更是昭然若是一丝不掩的憎恨。
上官钰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的忘了自己都还在盛怒中,手下力道突然一松,忽然得到喘息的王洛烟,被猛然窜进胸腔的气息冲的剧烈咳嗽起来。
她趴在地上咳的面容扭曲。
听到她的咳嗽声,上官钰惊醒过来,从地上又一把将她拽起,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目不转睛的重新审视着她,见她正如刚才那般,并不是自己看错了。
王洛烟突然诡异的变化让他心下大惊,一脸骇然,同时心里也升起一丝莫名的局促不安。
他盯着慢慢恢复气息的人,只见王洛烟神色冰冷,勾唇冷然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幽幽说道:“好啊,皇上就把他赐死吧,这样臣妾就不担心他活着会再娶别人了!”
说着她伸手挑上上官钰下颚,在上官钰惊愕的眼神中凑了过去用脸颊在他脖子里蹭了蹭。
上官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但他依旧说道:“皇后思想行为不贞不洁,德行有失,德不配位,有辱皇家颜面,令其居宫深思,而又纵有他人在外行凶,残害忠良,勾结外敌,破我边防,毁我西北大军数十万儿郎,实乃通敌株九族大罪,顾先打进冷宫听后发落!”
上官钰说完一顿,垂眸看着她,轻声说道:“皇后若愿意说出背后相助之人是谁,朕愿意用要求来换。”
王洛烟陡然沉下脸,表情阴森、扭曲,森然道:“臣妾想看到他死!”
他不死,她便不休!
“他不听话,他就不该活着!他活着我就心痛!所以臣妾想看到他死!他死了臣妾一定会很高兴的!”她说着又转换了表情,从阴森、扭曲的样子变成呆愣、幽怨,憎恨……
上官钰茫茫然的走出凤元殿,他今日不想批任何奏章,只想回到寝宫好好静一静。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兴师问罪,到了最后怎么就成了杨腾安所说的“皇后娘娘初步诊断是癔症。”
癔症?怎么是癔症呢?上官钰有些不太明白,他每次见她,她都是好好的啊,怎么突然之间就得了癔症呢?直到杨腾安慢慢一点一点的向他解释过,上官钰才恍然大悟。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人长期因为心底的某一种执念,明显偏离正常且根深蒂固的行为方式,一直压在心底不发,所以才导致了那个人突然之间就性情大变,像是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
他本来还不明白王洛烟心底的想法,竟是盼着颜逸孤独孑然一身,或者永远死掉才好,而且还因为这个执念将自己心底的心魔都给逼出来了。
经杨腾安这么说清楚,上官钰便明白了王洛烟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因爱生恨啊,因为得不到心中所爱的那个人,所以才满心想着不如毁了他。
她究竟是对那个人有多深的喜欢啊,才能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可她是自己的皇后啊她有没有真心想过他的感受啊!这让他以后再怎么面对那个人啊?!
上官钰痴痴笑着,他从凤元殿出来,一路黯然神伤,神情悲哀的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渐晚,黄昏悄然而至,太阳在地平线上摇摇欲坠,给人感觉很温柔的样子。
将要落山的太阳光芒也没了那么刺眼,变得越来越缥缈,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围在太阳周围的云,也在微弱的太阳光照射下,颜色由原来的火红变成橘红色的了,渐渐地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随着时间的推移幻化着颜色与形状。
上官钰披着落日黄昏的霞光,一身落寞疲倦,神情木然朝着寝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