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守备府。
叶琬瑶在客房里稍微打量一下,屋子里摆设很简单。
外厅里就一张桌子,几张板凳,桌上倒扣着一套红陶茶具与一台支着三耳的烛台,烛台上三根新置蜡烛整齐的燃烧着,将屋子里照的亮亮堂堂的。
内室里一张床,与一架四门衣柜,靠着东墙位置倒还放了一张小桌,桌上置着妆奁,仔细看上去,漆色与桌子颜色深浅不一,异常分明,想来应是后放置上去的。
然后南窗台下放着一套高脚长桌椅,上头摆着一套笔墨纸砚,东西靠着桌子里面,规整的很是整齐。
而此时桌子上头也座着一台烛台,与外室一样,三只崭新的蜡烛缓缓燃烧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
屋子里头所有的家具也就只是普通木头,并不是撑着安城守备府的名头整的多么的高贵。
而且雕花窗台上为了应景还摆了两盆翠绿翠绿的植物,叶琬瑶探身一瞧看到上头还顶着几颗白中带粉的花苞。
她对花草没多大研究,早年所有心思都与宋颖雪放在厨食上了,所以她也不知这花是什么花,只是觉得这花放在这很是好看。
隔着窗户叶琬瑶看见容菡与好多日不见的谢七等人在屋外转着,许是在查看周围的布置情况。
另一旁曹苍他夫人郑氏在吩咐丫鬟去烧水沏茶,又让另外两个丫鬟去厨房吩咐简单做些饭菜端过来。
从外城外往内城赶时天色已经将晚,饶是颜逸带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内城把叶琬瑶送到守备府时,天色也已如墨泼,守备府外也早已灯笼高挂。
因为早过了饭点,曹苍他们已经早吃过了晚饭,这会厨房哪怕有多余的饭菜,他们也不好端来给叶琬瑶食用,只能吩咐丫鬟再去厨房吩咐重新做些吃的端来。
颜逸把人安全的送到守备府里,与曹苍在院子里客气的说着感谢的话。
叶这边琬瑶才从屋里走出来,颜逸眼角就暼到了她身影。
他立刻对着曹苍一揖结束对话,然后走到叶琬瑶面前低声询问:“屋里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若有我一会跟曹大人说一声,明天让他差人帮着置办一下。”
叶琬瑶摇头,莞尔笑着说:“很满意。”
颜逸放下心来说:“那就好。”
而后两人就此沉默了下来,互相看着彼此,像是一眼万年,恨不得抛开天地与周遭一切,眼中只装下那一个人。
颜逸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还能如此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
一将踏征程,携裹万千魂。
头顶房檐廊下挂着的两盏灯笼,散发着微黄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交错着拉长。
客院门前曹苍与郑氏在那不知道说着什么,恍然间好似每个人都在做着离别的准备。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过程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结局是怎么样的。
若大军得胜,那么他们还能活的肆意潇洒。
若大军反败,那么他们可能连苟且偷生都是一种渴望。
叶琬瑶最不喜欢的就是与颜逸分别的时候,这让她感觉有一种自己将要失去他的错觉。
她再次用目光刻画下他的样子。
他眼中盛满温柔,对着叶琬瑶细声交代:“乖乖在这等我,不要去城外找我,若有事情让容菡去告诉我,我会抽出时间来看你的。”
叶琬瑶听了连连点头。
“那我——走了。”颜逸是有些不舍的,磨磨唧唧,眼神一直黏在叶琬瑶身上。
和当年第一次的分别不同,他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果断,决绝,可能是相处的越久,心里的感觉越不同,所以就做不到了那种果断,决绝。
叶琬瑶好笑的好声好气跟他各种保证会听话,他才像是放下半颗心似的转身离开。
那边曹苍得知他要走,跟郑氏说了一声,就跟在颜逸身后送他出府去了。
郑氏回过身来,笑着朝叶琬瑶走去,见她一副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劝道:“颜将军已经走了,少夫人还是先进屋休息一下吧。”
郑氏的容貌很普通,但声音很像黄莺出谷,清脆婉转,富有弹音。
一下子就将叶琬瑶从低落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叶琬瑶歉意的笑笑。
“夫人唤我琬瑶就好。”
郑氏也笑着道:“那我比你大了许多,琬瑶就换我一声郑姐姐吧,显得亲切。”
叶琬瑶爽朗一笑:“如此琬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郑姐姐。”
“哈哈,真好,走,快进屋去,一会吃的就端来了。”
郑氏挽着叶琬瑶,把她带进屋里,两人从刚开始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到最后的说亲道热,侃侃而谈,竟是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一时两人竟有点相逢恨晚的感觉。
郑氏是个爽利的人,她总能很快的接上别人的话题,说的话既不让人听起来感觉难受,又不让人感到反感,反倒让人觉得有种恰到其分,恰到好处,很舒服的感觉。
从与郑氏的交谈中,叶琬瑶也发现了,她是一个热心快肠,乐施好善的人,她的这种性格让叶琬瑶很快就喜欢上了。
两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宾客尽欢,顺便等着叶琬瑶的晚饭。
从守备府出来到了门外,颜逸对着曹苍又是郑重一揖,正色说道:“我夫人就拜托曹大人与贵夫人了。”
曹苍将他扶起,说:“颜将军客气了,您家国面前大义,不嫌弃我这简陋的守备府,曹苍与夫人也定全力以赴顾好少夫人的安危。”
两人左右一番客套后,颜逸这才带着人与他告辞。
外面夜色深深,天边一镰细月,仰躺在亮沉如墨的空中。
忽然有乌云飘过,像是给那一镰细月裹了衣裳,淡月笼纱,娉娉婷婷,月光如水平静,柔和的洒在策马奔腾的一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