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镇国公夫人见到宋母时,她才知道自己以前想多了。
当她私下悄悄跟叶琬瑶说时,叶琬瑶直接笑没了眼。还道地域只是分了南北而已,人都是相同的。
“万味阁”与“望月楼”相比,没有多少风雅,它就是实打实的酒楼,汇聚了天南地北有名的菜品,宫外殷实的人家,家中有宴时除了请人备宴,再不然就是定“万味阁”的高档宾客宴。
叶琬瑶来京城半年多,“万味阁”也只来过一次而已,还是她与颜逸成亲后,颜逸带她来参加宴席见识了一番,因为他这里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又没雅意,平常没人愿意来这用餐。
众人见面后互相见礼,都是相熟之人,除了宋母,叶琬瑶又亲自向镇国公夫人介绍一番,叶景明、董越与镇国公还有宋昌平父子都早已相熟的不能再熟悉了。
今日约宴一部分是宋昌平嚷嚷着要宴谢叶琬瑶,一部分就是叶、宋两家同在京城聚首,少不得要相聚一下。
赶巧,叶景明与叶轩还有叶蓁蓁的一双儿女都休沐,索性一家大大小小都被叶景明带来了。
一时间,特定的天字号包厢里热闹非凡。
昨日城门前之事,叶琬瑶略有耳闻,趁长辈们在一处热络时,她拉了宋颖雪悄悄问昨日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弄出来那么大阵仗,她在府中听丫鬟婆子们闲话而起,不知其中之情,担心的不得了,以为上官术真的起了恼意,宋伯母才入京就要面临可怕的牢狱之灾。
好在听说最后没什么大碍,她也微微松了口气。
昨儿下午接了宴帖,她也没敢问一个下人,一晚上都在辗转想带宋颖雪上京之事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想了半宿也只是想通了一点,就是感情的事谁也做不了谁的主。
就昨日城门前那乌龙之事,宋颖雪到现在想起还啼笑皆非。
她让木桃跟锦儿搬来两张椅子到角落里,然后坐在那吃着零嘴给叶琬瑶细讲昨日之事……
没想到其中事情竟是这么乌龙,叶琬瑶听完后也是许久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本来还担心的不行,现在宋颖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哭笑不得,竟没想到那一会会居然会出现那么多令人惊诧不已的事情。
两个小朋友董志远与董妍宝许久没见小姨叶琬瑶了,这会儿见了叶琬瑶围着她叽叽喳喳给她说着新学堂里的新朋友,新夫子和新奇事件。
叶琬瑶温柔地笑着听他们讲,目光里尽是慈爱。
锦儿与容菡随在叶琬瑶身侧小心翼翼护着她。
……
西北军中军大营内,赵柯还在那骂骂咧咧,焦躁地来回踱步。
沈傅恒才喝了药,这会儿困意上来,双眼时不时控制不住瞌上,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他隐在被子中的双手用力掐了两下自己大腿上的伤口,以此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报!!”外头远远传来急切奔跑的脚步声。
赵柯才转个身差点与冲进营里的人撞个正着,本就在气头上,又心浮气躁的,他一把提溜住冲进营内的小兵,怒冲冲说:“啥急报?下次进中军主帅营慢点跑。”到处都是无眼的刀剑,一个不小心伤到了怎么办!
他说完,大营内其他将军眼神都瞬间变的温柔,一个个盯着他手中被吓到的小兵,无声斥责粗手粗脚的赵柯,声音那么响亮干嘛,又不是去赶集让你吆喝,看把人吓得!
那小兵被他浑厚响亮的声音一吓,魂都被吓到了三尺之外,好会没回过神。
沈傅恒捂着伤口急促说:“赵将军快放开他,赶紧让他说外面出了什么事。”
赵柯讪讪松开那小兵,瞬间感觉没意思的很,一直窝在营内,被城外那群胡蛮子指着又骂又戏说,还不能带人冲出去一把封住胡人的嘴,实在窝囊的紧。
他用手戳戳那小兵的帽子,喊他回魂:“喂,将军让你回话呢。”
那小兵被他戳醒,后怕地看了看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道:“报,将军,刚才阿吾力带领部分大军撤退,向东驶去。”
“向东驶去?”众人一怔,不明白阿吾力带人向东驶去干什么?难不成是准备翻关?
还是他突然间长了长翅,准备带着千军万马找个合适的地方飞过来?
沈傅恒略微沉思,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他带走了多少人?”
小兵:“粗略估计有十万之多。”
沈傅恒一听,一拍床榻,急道:“不好!”随之一把掀开被子,一边急忙下床找鞋,一边急急忙忙地吩咐:“快,召集大军应战,今日钱将军带冲锋营去外头打头冲阵,赵将军、陈将军带左右翼分开包围进攻,李将军你殿后,四王爷与楚将军带两万人马绕过城外胡人大军,向东行驶,快去支援颜将军,其余将军随我来!”
沈傅恒才说完,众人瞬间明白阿吾力撤军东行的目的,原来是颜逸带着大黎援军到了。
沈傅恒他们万万没想到颜逸带人来的是如此之快。
只是有点不凑巧,他们被阿吾力带军堵住了。
赵柯哈哈大笑着说:“原来是颜将军回来了,吾等快要扬眉吐气,策马打狗了!”
“赵将军别在这得意了,快去!”陈将军笑着推赵柯。
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人一听到颜逸来了,心情瞬间就变得轻松了几分,也没先前那么沉重压抑了。
众人依次快速离开出门点兵,刚才还气氛低迷的大营内转眼间空无一人,就连沈傅恒等几个重伤的将军也披上了铠甲上了城楼观望做备用。
应战号角声吹起,沉重地城门缓缓打开,钱于德带着冲锋军先行冲出城门列阵,随后各将军带着自己的部队尾随其上。
……
“万味阁”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街上,自二楼窗台向下观望,街上各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东西两向人潮如织,甚至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各色商铺临街而立,贩夫走卒往来穿梭,吆喝叫卖声更是络绎不绝,一派盛世华年之姿。
叶琬瑶靠在窗前屏蔽身后众人交谈的声音,独自感受着这份安宁、祥和,幻想着能否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不再有战,自己所爱之人能平安归来卸甲归田,届时与自己双双坐于树下同饮一壶茶。
西北的边关,颜逸与阿吾力已经近身交手百回合。
两人暂时势均力敌,从马上打到马下,再到马上。
刀光、剑影在人群中穿梭、飞行。
战场上惨烈、痛苦的叫声不绝于耳。
残肢、断臂、鲜血四处喷涌、纷飞……
阿吾力挥着大刀使了一招问腰斩,颜逸立刻从马上向后撤下,顺便拍了一掌黑影,让它躲开。
颜逸脚才沾地,那边阿吾力骑着马已到了他近身,不待颜逸反应又挥起大刀快速对着颜逸从上到下劈去,刀影连环间五招已过,颜逸执剑格挡,击退阿吾力再次挥来的刀影,脚下用力,一跃而起,对着阿吾力踢出重重的连环踢,将人高马大的阿吾力从马上踢下去。
没等阿吾力爬起来,他就快速翻过了阿吾力的马身,长剑对着阿吾力心口刺下去,阿吾力用力一滚,剑尖就刺到了他胳膊上,他右手抬着长刀对着颜逸面门就是一挥,颜逸快速抽走长剑,惊险地旋身躲开……
两人缠斗间早已将生死度外,今日此战若不胜利,他日再战必是低人三分志气。
长风吹草飞,落日影将去。
驶过鼻尖的风是浓重的血腥味,脚下踩的尽是残肢断臂与分不清面目的尸体,眼中映出的更是一望无际的血红。
残阳如血,西风呼烈,马蹄声碎,战鼓声咽。
天上,地上,猩红一片,只此一战又是几多壁人等枯骨,万千白发送黑发。
上官瑾与楚晋带兵赶到时,颜逸与阿吾力已经交战的浑身是血。
他们带兵冲入阵中,上官瑾一路策马斩杀,找到颜逸。
黄云在颜逸不远处一身是血的助着他。
阿吾力身上更是被颜逸长剑挑的伤痕累累,甚至脸上还多了两道深剑痕,盯着颜逸的目光更是多了许多狠厉地阴鸷与毒辣。
颜逸一脸血星,眉目皆红,目光犀利,右胳膊上两道将衣袖都斩的快要断下来的刀口,露出里面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伤口,十指上全是鲜血与暗红色干枯的血痕,黑铠甲上更是鲜血直滴,他自己都数不清这一身究竟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他左手拿着长剑,脚下一字马拦腰横扫过去。
长日落尽时,阿吾力再次受了颜逸重重地一脚,带着一身内外伤鸣金收兵。
此战,从红日初升到夜幕降临,八万兵马对十三万兵马,大黎胜,也是此数月与胡军对上后,大黎西北军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颜逸将剑插入地上,对着天地,单膝跪下,烈烈风中,枯草翻飞,在空中飞旋,转动,似战去的将士们英魂欢腾,似故去的人为活着的人鼓舞。
众人随着颜逸跪下,最后一别,从今以后,他们便是天地之间的英魂,将在这世间永垂不朽。
长日尽,宾主皆尽欢,乘兴而归。
镇国公府门外的长灯又高高挂起,亮亮的,随风舞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