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相思起来能成灾,此话一点也不假。
这才没分别一会儿,叶琬瑶已经开始陷入痛苦的思念之中,满院入目处尽是回忆。
院子里的雪已经清理干净,只留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在那里,孤零零的笑着。
叶琬瑶精神恍惚,脑子里只忆着颜逸走时说的那些话。
他说他最是喜欢红梅,红梅向来孤傲,严寒盛开,坚强不屈,抵得住风雪,耐的住严寒,受得了苦楚,像极了他的半分性格。
“少夫人,宋小姐来了。”锦屏端着早餐带着宋颖雪进到屋里。
叶琬瑶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宋颖雪了,这会儿见到她惨然一笑,眼泪也控制不住的跟着掉。
宋颖雪心疼不已,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哄着。
“咱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绝对好吗?多想想好的,颜将军那么厉害说不定几个月就回来了呢。”
她这才几日没来啊,没想到小姐妹就这么憔悴,她起初只道他们夫妻分离在即,自己不好整日来打扰,又加上自己这几日事情忙碌,这才分不开身。
今日大军启程,宋颖雪担心叶琬瑶,天色一亮就起床收拾好过来了,奈何一路雪滑,马车不好行走,路上耽误了不少功夫,这会快到中午了才到。
叶琬瑶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想那么多,可颜逸临行前的话让她心慌意乱。
“我去夫人那边转回来时遇见了叶叔叔与婶儿,他们也来了,不过他们先去夫人那边拜访了。”宋颖雪拿帕子给她擦了泪,又说:“我今天还给你带了个人来。”
说完她侧开身体,叶琬瑶疑惑着看向她身后,只见宋颖雪身后不仅站着木桃,还站着一位面容冷若冰霜的姑娘。
这姑娘杏眼英眉,嘴唇微薄,一身黑色衣着,打扮似男子般简洁,英气十足,身后背着一把不知是什么武器,露着半个手柄,要不是涂着唇釉,叶琬瑶都要以为她是男子。
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叶琬瑶肿着的双眼满是不解。
宋颖雪小手一摆,说:“咱也不知道,就上官术一早送到我家的,让我带过来的。”她也没多问,上官术让带的人,定然不是外人。
她搓了搓手,接过锦儿倒的热水,捧在手心暖着。
“见过少夫人,属下容菡,是将军安排来的。”容菡不仅眉目英气似男儿,声音较之女儿家也比较粗,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性别。
叶琬瑶惊讶:“颜逸?”
“是。”容菡点头,“将军说,他在您身边时他不假借别人手保护您,他现在不在您身边了,只好假借别人手来保护您。”
谁都知道胡氏故去是做足了准备,依旧挽救不了的意外,韩氏故去是意外的意外,可谁都不会那么想,只会说是颜逸年纪轻轻就封为了将军,军功显赫,手上沾染的鲜血定然不少,鲜血多就说明死魂多,魂多成煞,绕其身旁,专噬身边人魂魄,是对杀伐者反抗,也是报仇雪恨。
叶琬瑶黯然一笑,原来他也在害怕事情重演,也在担心自己命煞害了身边人,也在费尽心思扭转乾坤,所以他把对前两位夫人的愧疚叠加着都放到自己身上了,他的用心良苦也让叶琬瑶随着他做足的准备害怕,害怕自己会像老和尚说的那样克夫啊,害怕自己没什么事,他反而因为自己的命格受到伤害。颜逸这一去千里之外,叶琬瑶说不害怕真真是假话。
她痛苦的低泣,此刻也极度痛恨自己那虚无缥缈的命格。
叶母看望过镇国公夫人后来看女儿,眼见着女儿萎靡不振,失魂落魄,又憔悴的样子,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后悔一家人没英勇抗旨,还高兴的像捡了大便宜。
别家女儿不愿意嫁的人,自家欢喜着上赶去。当时要是抗旨不尊,一家人是生是死欢欢乐乐在一起,女儿也不会这般像没了魂的样子。可谁叫自家也不争气,偏生同是天涯沦落人,没底气,还得把事情藏着掖着不叫外人知道。
“琬瑶。”叶母眉目不展,脸色担忧。
叶琬瑶看到阿娘,仿佛看到主心骨,扑到叶母怀里泣不成声:“娘,我害怕。”
叶母拍着她轻哄:“不怕不怕,你们都会安然无恙,忘了和尚说的话了吗,别只记着前半段,还要想着后半段。”
“万事往好处想,你看咱们在姑苏时佳婿难寻,才来了京城皇上便给你们赐婚,说明你姻缘就在京城,老和尚不是说命煞之人才是你良缘吗,成英不就是,所以你们是天作之合,老和尚说你嫁对儿郎,荣华富贵齐享呢,你看成英这人,这身份哪个不对应了老和尚说的话。”
叶琬瑶怔了怔,好像老和尚是有这么说。宋颖雪拍手称道:“婶儿说的对,琬瑶你不要自己添心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自己把自己照顾好,对大家来说就是最好的。”
“可是他让我酿海棠酒。”
宋颖雪一愣,随即挥手道:“全当他放屁!谁酿那破酒,要酿也是酿桃花酒。”
地道的江南姑娘谁不知道桃花酒。桃花酒,爱情酒、长寿酒,夫妻同饮,寓意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叶母会心一笑:“颖雪说的一点不假,是咱们都钻到牛角尖里去了,你婆母这两日身体正不适,府中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若是再混沌不醒,钻到牛角尖里十头牛拉不回来,你让成英如何安心。”
“你阿爹今早也去为大军送行了,说一看咱们大黎的军士气质就知这一仗十成八九胜利归咱们。”
“将军做事,不会鲁莽冲动的。”容菡站在一侧适合出声。
“瞧,容菡也说了吧,所以你就放心吧,至于,你要是实在想将军了,到时我与容菡千里奔赴带你去看他。”
叶琬瑶被几人你一句,她一句劝说,神情慢慢松懈许多,不禁莞尔。
容菡是个实诚的姑娘,性子直的专门来拆台。“将军不允许我进关,而且还说让我看着少夫人与宋姑娘你们俩,特别是宋姑娘你,说您与少夫人感情好,说不得会带着少夫人意气用事。”
话说上次玉溪镇便是,但这次不能与往同日而语,玉溪三百里,边关几千里,不能儿戏。
闻言,刚才还有点小得意宋颖雪表情直接裂了,这姑娘一点都不友好,她赌气瞪了瞪容菡。
叶琬瑶破涕为笑,这两日与颜逸分别的阴霾被两人一番话冲散不少。
见女儿有了笑容,叶母心里舒心许多,也不禁感慨,幸好当初同意了两个丫头的请求,让宋颖雪一路跟随入京,果然小姑娘家的事情还是由小姑娘家相劝最合适。
叶琬瑶心情好转许多,想起颜逸说宋颖雪的婚事已定,自己还没与小姐妹道声恭喜,此时想起来,兴致正浓,拉了宋颖雪的手诚心实意说:“听说你婚期已定,我还没与你道声恭喜呢,恭喜你颖雪,觅得如意郎君,佳期而至。”
宋颖雪性格开朗,很少有害羞的时候,然而此时听了叶琬瑶的话,也不禁未语先羞,脸色绯红,扭扭捏捏有了几分小女儿家姿态。
想起自己与上官术相识一路走来又觉好笑,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婚事令人匪夷所思,怎么打着打着就要成为夫妻了呢,还是羡慕嫉妒死京城万家女儿的皇家媳妇,六王爷的正妃。
现在出门谁不说她一句走了狗屎运,祖坟栽了大高葱,一个名不经传地小小商家之女竟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有点天方夜谭,让人吐血三碗。
欣然接受好姐妹的祝福,宋颖雪又说:“我家房子修好了,明天带你去看看。”
“这么快吗?”知道宋老爹来后在京城置了房,当初听宋颖雪说她阿爹要翻修一下房子再搬进去,以为只是把房子稍微修整一番,没想到宋老爹对着房子竟是大动干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动了费了大功夫。
房子本身是不错的,三进的大院子,造景精致,砖瓦齐全,中规中矩,而且一直也是有人居住的,想要搬进去只需把前主人家遗留的不需要的东西收拾出去就好,再打扫一番就能入住。可是宋老爹说不行,说这房子看起来太寡淡,没点瞧头,而且女儿要嫁当朝尊贵的王爷,不能低了气度,更何况这院子也不彰显自己的身份。
好歹自己是一方首富,在五湖四海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必须得把院子重新整理。
这一整理便整理了两个月,宋颖雪亲眼目睹的这房子从平平无奇,中规中矩变成了外面平平无奇,大门一开,内里雕梁画栋,山水楼阁,尽显奢华的样子。
宋颖雪一直想问自家老爹,咱南方的房子也没这么看上去费钱的样子啊,也只是众多平平无奇房子的一员而已,怎么到了京城房子就变成这样了。
宋老爹高深一笑,说:“女儿啊,你不懂。”
以前咱是没靠山,地小位低,显山露水,遭人惦记,实为首富,可耐不住爹会哭穷,家大业大没有一点真金白银,谁想惦记也得费费脑子。
这到了京城就不同了,背靠皇家大山,你入皇家之门,做皇家媳,爹可不能让人小瞧了你,爹虽没高官厚禄,却有万贯家财撑着你。
我宋昌平的女儿就要富着来,周围虎狼之视,不能失了底气。
话说回来叶琬瑶对宋老爹修的房子也抱着好奇,不知是修成什么样了,有没有彰显宋老爹的气质。
叶母见气氛不错,说道:“先别说这些了,先去看看你母亲去。”
叶琬瑶福了福身,“女儿实在不该,因自己情绪没顾及到母亲您们的身体,让您们跟着担忧了。”
“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好好的我们都安心。”
做人父母,无非就是希望儿女都好罢了,哪有那许多计较呢,世间苟活一世,为名为利不过都是为了给予儿女更好的生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