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的天,夜里已经更深露重,偶有猎猎寒风吹过,吹起院里草木枝叶,梭梭作响。
叶琬瑶听着半夜风声,辗转反侧半宿,最后还是在颜逸下意识的抱进怀里后入睡。
到了早间,小李公公急急忙忙进了镇国公府,不一会儿有人脚步匆忙来到颜逸的院落。
“知风小哥,将军起身了没有?”
知风见来人是前厅跑腿的江发。“将军还没有起身呢?江哥怎么啦?”
“宫里来人了,皇上有召。”
“那、那、那我去喊将军,小江哥先回去。”知风也不耽误,略一停顿朝着主屋急忙过去。
红帐内颜逸刚醒来就听到外头知风敲门。
“知风。”他在屋里应了一声。
叶琬瑶嘤咛着从他怀里出来,藕白的双肩与臂腕映进他眼里,他转眸一瞧,她睡的面容娇艳,香肩半露,羞人的红色绣着牡丹花的肚兜,细细的绳子,只要轻轻一扯,里面的艳景便会袒露出来,他身体火热,才起了想法,吻上身边人的嘴唇。
门外知风说道:“将军,宫里来人了,皇上有召。”
颜逸亲吻着人,应道:“好,我知道了。”
他从她的唇辗转着吻到她的胸,解了她遮羞的衣服,小意温柔,放肆了片刻,才不得不起身穿衣服。
身后叶琬瑶从被窝里拱出来嘻嘻笑着。“妾身帮将军吧。”
他睨了她一眼,见她被子滑落,身前艳色诱人,他低着头,闷闷说:“夫人,快快躺下吧,为夫自己来就好。”
就这情形,颜逸敢肯定,叶琬瑶若是起身帮自己,自己定会化身为狼,将她细嚼慢咽蚕食干净。
他系着衣服,心里哀叹:古有美人误君王,红纱帐里解衣裳,误得君王不上朝,朝思暮想嗅娥香。此事,原来是真有!
他以前听人戏说,还不觉得哪来那么多花里胡哨,卿卿我我,深情款款、痴情缠缠的风花雪月,夫妻之间不就是那样平平淡淡的吗?
到现在两人相处的这些日子,他才惊觉真的有人在你眼里是一切,能让人朝思暮想的想着她,看见她就想把一切抛却脑后,恨不得朝暮都腻在一起。
当时还只道是他人夸大其词,惺惺作态,男人欲望作祟使得自己误以为那便是甜蜜的郎情妾意,现在细琢才知原来不仅不是欲望作祟,还因为是曾经没真正遇到那个人。
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所以自己也免不了俗,抛开男人的欲望,与霸道的占有欲,当那人在你眼里是一切,是光、是余晖时,只会让人不顾一切的去追逐,然后就只想着与她耳鬓厮磨,缱绻缠绵,温柔地地去爱怜。
颜逸硬是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才在叶琬瑶的诱惑下,没让自己扯了自己那身伪装的人皮,化身为狼吃了她。
“今天外边冷的很,快把被子盖好,小心着凉,可以晚起一会去吃饭,或者我吩咐人给你端来,母亲不会怪罪。”颜逸很是心疼她,这几天忙碌宴席定是很辛苦,瞧媳妇眼底青黑两行,恨不得自己在家亲自服侍她在床上吃喝拉撒。
要不是今日有事,他哪舍的离开一步。
叶琬瑶哭笑不得,连忙拒绝,催促他赶紧去洗漱。
颜逸穿好衣服,洗漱回来,双手撑着床沿,一身玄青锦衣,领口、袖口、衣摆皆用墨色丝线绣着花纹,衬的他肤白貌美,对,就是肤白貌美,叶琬瑶心想,这词用在他身上真是格外合适。
他眼里盈着浓浓爱意,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直看得叶琬瑶脸红心跳逃也般的缩回被窝里。
颜逸满意的看着她缩进被窝里,又留下一吻,手指在她嘴角意味不明摩挲两下,才不依不舍:“我走了。”
“嗯嗯,早点回来。”叶琬瑶羞答答点头,而且这般近距离细看,他那红红的眼尾更是暴露的一览无遗。
这人昨晚洗澡前哭的有点凶,这会眼尾还有些水肿微红,叶琬瑶闷闷想,也不知这人今日醒来还能忆起昨夜之事吗?
他本就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的痛苦,自己昨晚还像疯魔了似的,胡思乱想那么多,实在心有所愧。
他把床帐给她放下,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开门,关门,门外知风跟他说话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叶琬瑶收敛了笑容,呆呆望着帐顶,心思惆怅。
宫里,上官钰看着沈傅恒上的折子,气的只想不顾君王礼仪破口大骂。
还怪道,一群蛮人怎么会停战那么久呢,原来人家是算着自己出兵增援,借机逞狐假虎威之势,兵分两路,一路使障眼法,搅和自己视线,一路攻打他们隔壁的安国去了。
原来前段时间安国老王君突然故去,几个儿子又没一个成气候的,都还妄想那高位,内讧一片,那胡蛮趁机打劫,带了十万人马捅了人家老巢,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又放话道,隔壁大黎为他们增援五万人马,后续还有人马增援,不想死的赶紧放下兵器,安国王君几个儿子胆小如鼠,直接弃甲投降,气的国内几个想打的将军直骂窝囊小儿。
如此胡蛮占领了安国,扶了安国老王君最小的才八岁的儿子登位,把持了安国国政,撰了人家虎符,动了安国十二万大军怼到漠北这边来。
这边与大黎对峙带兵的是阿吾力.哈儿,漠北军这边派出的斥候都没想到他们会有这种骚操作,阿吾力这边皇庭给增援的兵到了半月之久了,还纳闷他们这次沉住气呢,没想到人家是做障眼法来的。
等别路的斥候消息一到,沈傅恒连着军营里一众将士气的直骂对方娘,问候他们祖宗。
这是自己的失误,也不知对方还会增多少兵,没办法,沈傅恒只好赶紧上奏,他不能把颜逸的漠北军都给交代在这。
上官钰熬了半宿,都快把自己褥秃了,心里明白,自己这边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定是安在他国的密探出了问题,要不是沈傅恒折子过来,上官钰都没想通那么多关节。
熬了三盏茶,终于把颜逸等来了。
上官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把桌子上折子递给他,哪知正眼一瞧,才伸出去的手一顿,好一会才用折子指着他问:“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肿了?难不成你昨儿在表姨母生辰宴上酒喝多过敏了?”
颜逸神情平静,没去辩解,很诚实的说:“不是,哭的。”
他自己对昨晚的事情迷迷糊糊,断断续续还是有几分记忆的,不想过多讨论此事,伸手拿过上官钰手里的折子,找了椅子坐下。
上官钰一凝,手还伸着,噎了一会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时在那坐立难安,手足无措,左瞅右看,不得舒坦,想看颜逸又不敢看,扭扭捏捏。
上官钰想起最后一次见他哭还是在胡氏过世后,颜逸回来送行,千里急行,最后还是没赶上,在陵园醉生梦死过,哭的眼睛红彤彤的到宫里来给他问安。
那时倒没今日这云淡风轻,当时他眼睛肿着,眼里恨意聚拢,眼尾红的快要发紫,其实已经发紫了,是日夜兼程熬的发紫,紫到发黑,上官钰安慰他什么,他便静静听着,也不言语,眼里隐着泪意,上官钰担心他身体过于打击,又千里奔来疲惫交加,就早早唤人来把他送回了府。
时隔多年,又见他这般双眼微肿,眼尾泛红,还自己不遮不掩坦诚说出来,上官钰实在是好奇,好奇这次是为哪般?
明知没答案,他不会说,上官钰还是忍不住想打听一番,不然感觉这事搁在自己心底百爪挠心,折磨的难受。
他又瞟一眼,小心翼翼伸着脑袋试探:“能不能给朕说说你眼睛肿的故事?”
颜逸翻着折子没搭理他,甚至头也没抬,都是一国之君,怎么还这么八卦,这么爱打听人家的家长里短呢,传出去成何体统。
见颜逸没理自己,上官钰也不恼,讪讪一笑,正襟危坐,对着看折子的人又道:“成英你说,这让人生不生气?”
上首的君王平常是睿智,英明的,眉宇间严谨,此刻却像个耍性子的孩子,说出的话气愤又……委屈,气小胡蛮子不道义,居然狐假虎威,盗名作坏,甩了好大一口锅给大黎,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呕的人能吐血三碗。
你说你整妖就整妖呗,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能奉陪到底,为何他娘的偏偏每次都是在朕给俺们将军指婚回家娶媳妇后你作妖,这让朕情何以堪啊,看不惯俺们将军娶媳妇还是咋滴,真是有大仇了。
上官钰真想自己千里奔赴战场,呼死那群糟心、恶心玩意。
颜逸从折子里移开目光,顿了顿随着他义愤填膺说:“生气!这帮小人竟然没经过咱们同意,私自借了咱们五万兵马的名义去打人家安国,这会子好了,咱们大黎无缘无故成了人家安国的仇人,还没得到一点益处。”他摩挲着下巴,又道:“看来还是打的他们轻了,这次得抓住了吊起来狠狠地打,最好能抽筋剥皮,省得他们原地乱蹦。”
上官钰就喜欢他这样朝气蓬勃,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沈傅恒说这个叫阿吾力的用兵不简单,他猜测这次的点子也必是出自他手,等他们十几万援军一到,漠北军的二十几万人马根本顶不住,皇城四方近处还能调动八万兵马,再多的朕只能从别处调,一时半会增不过去。”
“臣觉得已经够了,只要排兵布阵做好,臣也是敢会一会这个叫阿吾力的。”
“成英。”上官钰闷声喊他,颜逸看着他,静等着他说话。
“朕……觉得自己很愧对你,朕本来以为四哥与沈傅恒能挡住他们,可他们对胡蛮作战熟悉的太少了,才把事情陷入这种局面,不得不由你去收拾这一切,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朕却连年节都不能让你过罢。”他对上他的眼睛,很诚恳。
他不知道时运怎么就那么赶巧,有时候就感觉像是走马观花,拐过折角竟又莫名其妙回到原点。
颜逸安慰他,笑说:“皇上说这话置臣于何地?不说这是臣的责任,便是普通百姓也懂得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铿锵说道:“先国后家,国稳,家才能安,臣,愿为家国百姓,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男儿铮铮铁骨,国有需,便当披甲携剑,金戈铁马,驰骋沙场,以剑饮血,以躯阻敌,哪怕骨肉成沙,鲜血成河,马革裹尸,只要战旗不倒,便是胜利,不负国,不负君,不负民,只是……负了她……而已……
想到那个她,颜逸温柔轻声道:“更何况,臣在家这些许时间已经很知足了。”
是的,很知足了,那个小女人用自身实际行动告诉了自己爱上一个人是何种滋味,是何种感觉,那放肆又大胆,真诚又灼热的感觉,估计自己这一辈子都难以忘却。
他肺腑之言让上官钰动容,大黎最大的福气便是八方将军恪尽职守,尽忠尽责,不畏生死,誓死不屈的守护。“吾大黎有尔等将军,便是大黎最大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