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着日子,叶琬瑶与小姐妹深思熟虑后觉得应该把宋家做生意的手腕搬出来,两人决定在京城做个小买卖。
京里有官也有商,所谓官商连襟,也就是说当官的离不了银子活动路子,言商的也离不了后边有大山做背的。
可与时俱下,自古以来,言商的不能做官,做官的名下又不可有商,所以当下人们都是做官的与言商的要么勾结一起,要么商铺则归于后宅妇人之手。
叶琬瑶与宋颖雪打算借着叶景明的风小打小闹一番,做些个与江南相关的小食点心铺面而已,每月有个小零花钱,和小姐妹们相处时也有个可以肆意撒欢的去处。
她们准备把铺子开成一个只限于女客进入的,毕竟女人爱吃点心的比较多。
琢磨着怎么开铺子,把铺子开在哪,耗思费神了许久也没想好,就连铺面也没找到。
兜兜转转的,时间一晃眼过的飞快。
颜逸回京都已两个月有余了,此时已经进入了酷暑。
颜逸被镇国公夫人每日劝说着,偶尔出门瞧瞧。
他微不可闻轻叹,究竟不知每日让他出府作甚。四年没归京,感情再好的朋友,交情也淡漠了。
他静悄悄而回,上官钰也没另行给他安排工作,为的目就是让他能有空闲去和佳人有约,可哪知这约佳人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他乖乖听话带着黄云去街上乱逛,去茶楼喝茶,望着远处的街景,偶尔一坐便是一天。
遇到了熟人便相互寒暄几句,多的时间便是无聊的坐在那与黄云有一杯没一杯的喝茶。
他挺想喝酒的,但他又怕一身酒味回府又会惹的母亲伤心难过,饶是心中郁郁不得,他仍是极力克制着自己。
又一日镇国公夫人给了黄云两张银票,让他劝着颜逸出去闲逛。
被委以重任的黄云耿直的回到颜逸房间,将银票交给正在研究兵法的将军。
颜逸睃睨着他,眼神无声胜有声:哪来的?干什么用?
黄云闷闷的道:“老夫人给的,让将军您出府喝茶,闲逛,顺便……顺便约约叶小姐。”
颜逸将银票收进怀里,默不作声,继续研究兵法。
到了下午凉快些才出门上街,买了些糕点。
“你要随我去叶府吗?”
颜逸淡着声音问。
黄云呆了呆,好似被定了神,将军说的什么,他听不甚清楚。
貌似在问他跟着去叶府吗?将军这可是第一次主动去叶府吧,自己要不要跟着去呢?
就在他内心戏唱的多的不能再多时,颜逸拎着糕点已经先转身抬腿走了。
黄云愣愣跟上他。
到了叶府,叶景明不在,他出门访客去了。
叶夫人正给下了学堂的儿子做食物。在江南闲来无事时叶夫人便经常下厨给家人做饭,偶尔叶琬瑶也会随在厨房帮忙,做些爱吃的小食。
突然听说颜逸来了,她慌忙洗干净手,带着锦儿先出了厨房,宋颖雪接了她的活继续蹲在厨房跟着叶夫人做吃食,坚决不做好吃懒做的姑娘。
颜逸等在小花园,花草繁茂,一些小虫子在草间飞来飞去,还有‘嗡嗡嗡’一个劲往他衣服上飞腾的蚊子。
叶琬瑶过来时就只瞧见他立在那纹丝不动,对周围的吵杂不厌其烦。
“将军,怎站在这儿?”
她站在他面前不远处问。
他轻抬眼眸,定定瞧她,面上发丝湿漉漉贴在额头与鬓角两旁,透过薄薄的白色面纱,他似乎看到了她脸颊泛红,隐隐绰绰。
稍稍一会他才道:“听府中人说你在厨房忙碌,这儿是厨房的必经之路,所以便在这儿等着了。”
叶琬瑶一颗芳心像暗香浮动,甜蜜的醉在其中。
她赶紧唤了他随她进客厅凉爽,吩咐锦儿去换茶,顺便又让人端些冰放到客厅。
颜逸随她进客厅,将手中的点心递给她,她落落大方接过。
颜逸道:“别让人忙碌了,我坐会就走。”
叶琬瑶微笑着说:“将军劳累了,酷暑天热,先作番歇息,阿爹呆会就回来了。”
颜逸轻颔首。
叶琬瑶心里自是欢喜不已,这般温润君子坐在这儿,她自是压制不住自己想偷偷瞧看他的心思,虽说这大厅中无旁人,情动却羞怯,未语先羞,她一个女儿家在这儿孤单陪着自是坐立难安。
母亲不便过来,父亲未归,两人虽有姻缘,念却相识甚少,互相少语。
颜逸似是瞧出她的紧张失措,她张口欲言,又闭口不谈,咬着嘴唇的煎熬模样甚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他情不自禁心中涌起一股特殊的感觉,酥酥痒痒的。
嗯?感知自己内心的波动,他压了压心绪,端起茶碗不动声色喝茶。
竟是酸梅茶,他喝的满口酸软,想吐出来又迫使自己咽了下去。
难得,不动声色的面容有些破裂,嘴角抿紧,眉头紧皱,那酸爽的感觉让他竟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抬眸就瞧见叶琬瑶惊讶的瞪着眼看着他。
他稳了稳情绪,说了句:“第一次喝这茶,有点不习惯。”
叶琬瑶了然似的起身给他换茶,又一边说道:“在江南,消夏时,大家喜饮果子茶与花茶,这茶镇了冰,清凉爽口,又解暑,酷暑难耐,是以,为将军端来解暑,却忘了询问将军可否喜欢。”
颜逸握住她收拾的手,她惊的缩回,面巾下的脸腾的像烧了起来,燥热的不得了。
他愣了愣,然后只觉尴尬,他只顾着阻拦她,却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即使他们有婚约在身,刚才那一下唐突只怕是让人容易多想,有点轻薄的味道。
“呃……抱歉……”他不知该说什么,突然就感觉心烦意乱,端了那酸梅汤轻呷稳了稳心神。
那一瞬间地入手柔软嫩滑,骚动着他的心,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侵入他的嗅觉里,感觉这空气里弥漫的好像都是刚才她手上的味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没发现他的情绪,低垂眉目,应了声:嗯。
他掌心有拿剑磨砺出来的茧子,她能感觉的到他掌心的灼热与那剐着她嫩嫩手面的茧子。
“别去换了,陪我说会话,我一会就走了。”
叶琬瑶点点头,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还是有些不敢直视他,可她却能感觉到他锁在她身上的目光。
“在京城,可曾习惯?”他问。
她低眉垂眼,轻掀眼帘回道:“还可以,除了京城的天气干燥以外,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他听了微不可查的点头。
一时间两人相坐无言。
颜逸伸手揉了揉眉心,想着揣在怀里的两张千两银票,路上黄云与他说的老夫人的意思请她出去逛逛。
原想着下午比较热,怕晒着了她,是以,等到傍晚他才出府,活了二十多年,可此时,他却不知道怎么邀请一个女孩子出去。
叶琬瑶偷偷抬眸瞧了他,见他不知因何事有些困顿,眉目微拢。
两人坐在厅里左等右等,却等来小厮回报没找到叶景明,与宋颖雪端来的一碟子吃食。
他不喜甜食,婉言拒绝,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带着黄云告辞。
回府的路上,黄云默不吭声的跟随他左右。
一路穿街过巷,天色渐晚,千姿百态的火烧云像泼了一盆水,渐渐暗淡下来,失去了耀眼的光辉。
夜幕悄然无声来临,他闲庭信步般慢走在两侧皆有府灯亮起的街道。
他突然驻足抬眸瞧着夜色,沉默不语。身旁两侧皆有来往的人群,说笑着、咒骂着走过,讨论着今天的愉快与不满,事事两难全。两旁还有三三两两的摊贩没收敛货物回家,借着灯光继续推销着自己货物,阿谀奉承。
再稍稍不远处,好似有卖馄饨的,若有似无的香气飘来,他几不可闻叹息,喊了黄云一声,两人直奔卖馄饨的小摊。
卖馄饨的老伯花白着胡子与头发,灰衫短衣,配以一条灰扑扑的裤子,脚上一双白底黑布的浅口鞋子,前头磨了毛,老人看上去年纪很大,衣衫却很干净,手脚利索。
“老人家,来两碗馄饨。”黄云高声喊道。
颜逸随意寻了处坐下。
老伯也高声回道:“两位少爷稍等一下。”就着灯光他一抬眼,模糊着觉得刚转过身去的少爷很是面熟。
老人家又仔细瞅了瞅径直落座那少爷的侧脸,有些不确定的道:“少爷瞧着可是颜将军?”
颜逸转过脸,对上老者,点头,莞尔一笑:“老伯,是我。”
黄云坐在他对面惊了奇了,笑比清河的将军此刻竟然莞尔笑的那么温雅。
老人家‘哎呀呀’惊呼着,手里连连推着锅里的馄饨,又似乎很惊喜自己竟然在这遇到了他们的将军。
与他扯着嗓子,高兴的呵呵笑说:“真没想到,今儿竟然遇到了将军。”
颜逸说:“老伯,身体健朗,这馄饨摊的生意如火如荼呢。”
老伯笑着回他:“将军不知,我这把老骨头做啥啥不行,唯有这门做馄饨的手艺一直受人青睐,折腾两个铜板儿给儿子娶媳妇用还是能帮上忙的。”
颜逸点点头,不再言语。
不多时,老伯将两人的馄饨端了过来,两个大碗满满的一碗馄饨。
颜逸心中了然,没说什么,拉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只馄饨吹了两下送入口中。入口浓香,猪肉馅的馄饨,还有三鲜馅的,竟是给做了两种口味的!
颜逸吃的口齿生香,细嚼慢咽。
对面的黄云呼噜噜吃的甚快,好似不怕烫一样,一口接一口,还他的一碗已经见底了。
颜逸还有小半碗没吃完,黄云见搁着可惜了,再三确定将军不吃了,他端过来倒进自己碗里又大口大口吃的津津有味。
在西北时,有时食物不足,一群粗莽大汉经常饥肠辘辘,从尔养成了只要有吃的从来不浪费。
“可能吃饱?让老伯再煮一份。”
“不用了将军,已经饱了,我们快些回府吧,不然老夫人又着急了。”
说着他把银两放在桌上,呦呵着煮馄饨的老伯:“老人家,银子我给您放桌上了,快快来收去。”
老伯还想着煮完这一碗,趁没客人与将军唠唠嗑呢,没成想还没来得及煮好馄饨他们就已经吃完要离开了。
他急急道:“将军快把银钱拿走,今儿见着将军老头子我啊高兴,能为将军煮碗馄饨,再是高兴不过了。”
他慌慌张张将锅里的馄饨捞出来,端给客人,一边急忙而来,一边用肩上的巾布擦去手上馄饨汤。
老头儿拿了桌上的银子往他手中塞去。
颜逸错过他,推拒他的手。“老伯,不可,颜逸今天吃的馄饨也甚是高兴,这银子切不可收回。”
两人推推拒拒,最后老伯还是没能呦过他们。因为颜逸使了暗度陈仓,他前边接了银子,后边黄云转首又给他放了二两银子在灶上。
等他转身再急忙忙去拿之时,颜逸他们早就转身离开了。
老伯握着银子一直目送他走远,心底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