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我母亲找了一个认识的人借了身份证,身份证是19周岁的,而我当时才16岁,带着我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厂子,报了名,厂里在当时很缺人,所以看你只要健康无碍,我个子也还高,所以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报名成功后,我母亲跟我说:“儿子,今晚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庆祝一下你明天第一天上班!”那天晚上吃完饭,躺在床上,除了好奇就是有点害怕陌生,定了个闹钟早早就睡了。
对于为什么要找厂,因为在那个地方,除了厂就只剩服务行业,但是我又内向腼腆,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于是进了厂。
(2016年9月10日)第一天上班是我的父亲带我进厂,刚进厂就觉得很闷热,而且噪音很大,都是机器工作的声音,震耳欲聋,一秒都呆不住,我爸把我送到了之后,一个车间里面的领导看见了我爸,说你来这里上班的啊,我爸说不是我,我家儿子来的,领导看了看我说:“你家儿子都那么大了啊?你叫他来上班,能不能行啊”
“能行的,上上看”
“噢噢”
(后来才知道,这个领导是我的老家人,之前在棋牌室打牌与我父母有些交集)他们聊了片刻后,我爸转身对我说:
“那你在这上啊,我先走了”
我点了点头,随后我爸就走了,我进入车间,看见两个光着膀子纹着花臂的黄毛小伙在拿着扫帚扫地,我拿着当初的报名单,单子上有值班长的名字,需要找里面的值班长,我问了问黄毛小伙,值班长在哪,那小伙转身对着后面的一个长着一撇胡子的老头喊道:“小胡子!有人找你”
因为他长了一撇胡子,车间里就他一个人留了胡子,所以里面的人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小胡子。
值班长(小胡子)向我走来,对着我上下打量一番,之后说道:“你来这上班的啊,你多大了啊?”
我说我今年18,他听到后说:“好,你先去拿个扫帚把这地扫一遍,扫完之后拖一遍。”于是我就去拿扫帚,围着车间扫地,头一次干活,不是那么自然,同事们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看着我,有的说,有的笑,搞得我很是不自然,那种感觉就像度日如年。
搞好之后,小胡子把我安排到另一个黄毛小伙旁边,让我跟在他后面,这个小伙,我一开始刚进车间就看见他了,长的挺帅,就是眼睛有那么点小,一整个上午和他没怎么说话,反正就是跟在他后面,他干什么,我就跟在后面干什么,吃完午饭,我试图搭话,看他年纪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于是我试图跟他聊起了游戏,果然,有的时候游戏对于年轻人来说就是存在社交能力,我玩的游戏他也玩,于是开始慢慢聊了起来,后来知道他18岁,叫祁家龙。(后面跟他在工作当中相处的还不错,有说有笑)
这一天混下去了,流了一天汗,浑身全是汗臭味,我下班到家洗好澡,躺在床上,想哭,这一天对我来说真的太难熬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我心里涌出恐惧不安的同时,突然满心忏愧,原来父母口中所说的挣钱不容易是这样的,原来父母是那么不容易,也在反问自己:我要这样过一辈子吗,我做了很多心理活动,思考很多问题。
爸妈下班回来了,问我上的怎么样,我笑着回答说,还行,我的母亲就说,还行那就好好上,其实我自己知道难熬,但是父母从小学给我灌输的思想就是,不好好上学,就去上班,挣钱不容易之类的话,所以我自己安慰自己,挣钱就是这样,不容易,忍忍就好了。
在这份工作中,车间里,三个班总共二十多个人,我这个班组八个人,一个四十来岁有家庭的老头,还有个二十八九的四川人,背后有个纹身,听祁家龙说这个纹身好几千块,我当时没见过世面还震惊了许久,他平时不怎么说话,还有一个三十来岁微胖的男的,平时闲下来看看小说打打游戏,我跟他也没什么交流,两个瘦瘦的小黄毛跟小胡子玩的近,我跟祁家龙玩的很熟,我除了干活,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跟他聊天,吹牛皮。
我在这里面总是当着很多人面被小胡子骂,因为我常常干不好活,手笨,而且我不懂得为人处事,所以经常被骂,心里很不是滋味,炎热的夏天,在里面的温度足足有四十度,基本都是从早上流汗流到下午,通常上班需要带两三瓶大的矿泉水,噪音也是大的不行,就是你从里面出来后,耳朵会一阵空鸣---里面环境也很脏,空气中无时无刻不漂浮着油污,下班了之后,浑身除了汗臭味以外全都是那种类似花生油的味道。
熬过来几个月后,要过年了,放了八天假,放假完后,就随父母回了老家,小年,姑和表哥一家也都回来了,表哥比我大六岁,现在好像在云南的一个技校读书,学的画画设计,个子挺高长的也挺帅,和他相见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可能太长时间没见了,有那么一点生疏,记得以前小时候经常去他家玩,他也经常来到我家玩,他住在城里,我在乡下,来回路程骑车的话要一个小时,每次都玩的很开心,不一会就要吃饭了,桌子上满满一桌菜,吃饭我夹菜的时候,我姑说了一句:“你看小高,长的这么瘦,手臂跟大人一样粗。”我笑了笑腼腆没说话,我妈回了一句:“在厂里干活干的。”
吃完饭,姑姑和姑爷就带着表哥回去了,小年倒没什么,毕竟过年还是得一家几口在家过,过完年后,表哥又回乡下陪我玩了几天,很开心,打着手机游戏双黑,这种快乐的日子总是觉得过的很快,父母便带着我又踏上了外出挣钱之路,开班了,等我再次来到厂里,发现主动离职了很多人,人员极度匮乏,本来3组人,每组人12小时交换,只能挤成2组人交换上班,休息时间从24小时变为12小时,车间小班长把所有人聚集一起,开始分为两个班,分到我的时候,班长问我:“你行不行啊,对班很累的,你要不行就回家,没事没人强求你的。”我点了点头支支吾吾的说行,班长笑了一声,你行个屁,不过最后还是把我安排到位了。当然,工资也变高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被分配另外一组人,在这组人里认识了一个新同事“黑脸”孙彬,因为他脸黑,所以都给他起外号黑脸,他比我大四岁,我跟他开始慢慢玩熟,我的生活也变成了,除了上班就是睡觉,那阵子很难熬,每天上班除了累还要挨骂,下班之后你的自由活动时间加上你的睡眠时间总共12小时。
在职场上,后来也来过新人,原来每当新人来的时候,都会被欺负,但我一直是被欺负,因为年纪小,中途也来过一个30岁左右的大哥,被欺负到什么程度,就是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不会有一个人去帮他,有次夜班下班,他睡着了,我们这个班的人都已经走了,没一个人叫醒他,最后还是交替班的人把他叫醒,在职场上看到了太多太多事。
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在Q上认识一位女网友,她每天陪我打游戏,还在我上夜班的时候陪我聊到深更半夜,(当时很幼稚)慢慢逐渐建立了所谓“情侣关系”,并没有见过面,没有打过电话,就有那么一次在我上夜班的时候,聊了许久终于同意了打电话,为了这个电话我跑了出去,因为车间噪音太大,我非常高兴非常激动,祁家龙看我这样激动想一探究竟也跟了过来,打了一个电话虽然她接了但是没有说话,只有我在黑夜中看着月亮,喂喂喂,我以为她那边听不见声音,我就发信息问她,你听不见吗,她说她听见了,听见了我的喂喂喂,还说她那个电脑好像坏了,说不了话,我当时也就没想那么多,说不上爱她,只是觉得她在我心中很重要,我把她视为心中的信念,我那时候工作很累,压力很大,突然就觉得工作中的所有劳累都无所谓了,我当时的手机来消息时,屏幕上方有个小灯会发出白光一闪一闪的,每次干活时我都会注目着那个小灯,一亮我就知道她给我发消息了,我就会很开心。在那段时间,上班在路上的风吹到嘴里都是甜的,可能第一次那么的向往吧。但是这段关系持续了一个多月,在某天夜里就断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没了,感觉心里的支撑点坍塌了。我就天天带着伤感情绪,难受,最爱玩的游戏也不想玩了,有天晚上也一个人傻乎乎的淋着雨,拎着啤酒去公园一个人喝,有的时候吃饭,洗澡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哭了,控制不住眼泪,还记得在那段她在的日子,我母亲的一个朋友送给我家一瓶洗手液,那段时间我也经常用,直到后来分了,再用那个洗手液时,闻到那个味道时,竟然一下上了头,回忆起当时的点点滴滴,直到后面洗手液没了,我问我母亲,这个洗手液在哪买的,她说朋友送的。
后面我母亲也发现了我情绪不对劲,就问我是不是工作的原因,跟我说如果不想上了就不要上了,没事的,妈妈不逼你,我就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没事,我能上,直到后来的一次一起吃饭中,我无缘无故就哭了出来,我妈这才意识到严重性,说要带我去医院看看,我说我没病,最后还是听我妈的话去了嘉兴医院,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诊断我得了轻微强迫性抑郁症,这种病,就是脑子里不断的强迫大脑里想一些事情,哪怕是几天前微乎其微的小事和烦心事,医生就给我开了一大堆药,叮嘱要按时吃,随后就离开了,那段时间,说话语速很慢,干什么事情都是慢半拍,一整个月不出门,天天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跟父母没有交流,精神好像被麻痹了,整个人天天浑浑噩噩,麻木了,总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对任何事情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