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凌锦绣无奈道:“四妹妹,十一皇子就算说了你几句,你姨娘何至于就要他的命呢?这未免也太狠毒了。”
凌若雪站在人群中,没有高高抬起头,也没有害怕低下头,整个人就如同一颗青翠欲滴的竹子,任凭狂风,也绝对不会折断,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樱唇反而还噙着浅淡微笑。
柳婉利用皇子们害怕被皇上责备的心,使得他们附和凌锦绣主仆所谓的证词,将十一皇子之死盖在王姨娘头上。
毕竟就算她们母女关系再恶劣,却也无法改变王姨娘是她生母之事,如今王姨娘因女儿被呵斥而怀恨在心,杀死十一皇子报复,在外人看来,的确很说得过去。
而凌若雪有这样一个恶毒又小心眼的生母,那她必然也是个恶毒小心眼之人,好厉害的招数啊,这一招不是冲她而来,却能将她打落谷底!
谁家愿意娶一个因几句呵斥的话就要杀人的小心眼毒女?皇家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她和北堂容澈的婚事,一旦退婚,她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只能沦落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凄惨地步。
难怪王姨娘要死要活解除禁足,毕竟她若是继续被禁足,那还怎么出现在这儿呢?
柳婉这段时间的安静,其实是在等今天。
这么久了,凌若雪第一次感觉到危险,因为这一关根本就不是冲她而来,她如何反抗?她虽然完全无辜,但和王姨娘的母女关系,却足够连累她跌落万丈深渊!
突然,她晶亮的眸光瞧见前方花园中的凉亭,正是凌锦绣等人方才待过的地方。
“来人!”柳婉愤怒的声音带着尘埃落定的胜利,道:“王姨娘杀死十一皇子,立即将她绑了送入官府!”
“是。”四个丫鬟走上前来,抓起浑身颤抖无力的王姨娘就要拖走。
“等一下!”一直安静到仿佛不存在的韦雨静突然开口,打破了荷花湖边死一般的寂静。
柳婉眼底闪过一抹不悦,道:“韦姑娘,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凌夫人,杀死十一皇子可不是小罪,凡事总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能服众。”
韦雨静仰慕凌若雪的才华,自然不愿意她受到连累,道:“既然说杀死十一皇子的真凶是王姨娘,那也该给王姨娘一个辩白的机会,若真凶是王姨娘,那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但若真凶不是王姨娘,那岂非让杀死十一皇子的真凶逍遥法外?”
十皇子忙道:“韦姑娘,事情已经认定,就是王姨娘所为,我们亲眼看见她从岸边逃走,这绝对不会有错。”
“就是,若杀死十一弟的不是王姨娘,那她鬼鬼祟祟躲在柳树那边做什么?”大皇子也急忙道。
孝真公主冷声道:“韦姑娘,是非曲直,自有衙门的人去查证,你放心,若王姨娘不是真凶,那绝对不会污蔑她,但若她是真凶,衙门的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此话一出,韦雨静顿时受制,人家又没说不愿意审问,也不是不给王姨娘辩白的机会,这该如何是好?
湖岸边一时间寂静的,只留下王姨娘害怕的抽噎声。
“将王姨娘带走……哎呀,也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哎,我也是被吓倒了,有些口不择言了。”汤玉娴突然开口,明显话里有意思。
韦雨静忙道:“汤姑娘要说什么只管说便是,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抓出真凶啊。”
“这……”汤玉娴一脸为难,道:“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韦姑娘你就别再问了,哎,就当真凶是王姨娘吧!”
汤玉娴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配合韦雨静故意的追问,到最后,汤玉娴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被逼道:“我只是想起了几年前发生的李夫人案子罢了。”
“李夫人?”韦雨静本就是国公之女,京城中高门大户间的事她知道的不少,况且此事发生时间不过几年前,她自然清楚,但此刻,却故意装出一副不解模样,道:“什么李夫人?我从来没听说过。”
汤玉娴叹了口气,好心解释道:“就是五年前,当时的新科状元,这位李状元在殿试前就已经有了一位妻子,这位李夫人啊,最是贤惠,为了供丈夫念书,没日没夜做针线,把自己十根手指扎的全是针眼不说,眼睛也已经模糊快要瞎了。”
汤玉娴说着话叹了口气,似乎在可怜李夫人,道:“可惜,李状元中了状元之后,就瞧不上这位糟糠之妻,和一位千金小姐私通,还将人娶做二房,这两人早就看李夫人不顺眼,就故意将李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以至于李夫人脑袋撞在石头上,当场就死了,这对狗男女还冤枉李夫人的丫鬟,说是丫鬟将李夫人推下去的,就将丫鬟送官,结果……”
汤玉娴眼角余光扫了眼在场众人,将彼此神色收入眼中,笑道:“结果在半路上,也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一匹发疯的马,将这丫鬟给踩死了。”
“哎呀,这丫鬟也太可怜了,造此飞来横祸。”韦雨静故意道。
汤玉娴嗤笑,道:“韦姐姐,你也太天真了,你还真以为这是意外啊?”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啦。”汤玉娴笑道:“那对狗男女早就做好准备,故意装出一副正直模样将丫鬟送官,却在半路上放出发疯的马灭口,幸好这位李夫人娘家人不信,一路告官,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遇到了一位青天老爷,这位青天老爷费尽心思查证,才终于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将那对狗男女判了死罪,方才告慰李夫人的在天之灵。”
韦雨静叹了口气,看向柳婉,道:“凌夫人,不好意思啊,我和汤姑娘说了好一会儿话,耽搁时间了,你是要将王姨娘送官是吧?这样也好,交给官府的人去查就是了。”
柳婉瞧着眼前两个狗拿耗子的人,心中一阵阵难受,她本就做好了计划,在送官途中将王姨娘灭口,如此一来,此事只能盖棺定论,偏偏这两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将话一说,若是王姨娘在送官前死了,那岂不是表明……
凌若雪看向又气又急,双手紧紧握拳的柳婉,温柔的目光看向韦雨静和汤玉娴,却道:“夫人,怎么还不送官啊?”
“我……”柳婉心中又气又堵,正在想要如何破局,忽然,凌鹏章声音骤然出现,不悦道:“十一皇子怎么会死在荷花湖边?这边偏僻,平时没什么人来,岸边尽是青苔,容易踩滑脚,你是怎么管家的?怎么能让十一皇子来荷花湖这边呢?”
凌若雪看向一身怒气冲来的凌鹏章,他的话坚定表明十一皇子是失足落水,这才是正常反应,哪儿是柳婉能比的,竟然将这种大事往自家头上揽。
柳婉见到他来,心中害怕,再次想起那天差点被溺死的湖中的场景,如今正好就在荷花湖边,她双腿便开始忍不住打颤,幸好身边的丫鬟扶着,这才让她没有摔倒。
巨大的恐惧没有让她失去理智,反而让她更加冷静。
没关系,王姨娘杀死十一皇子的罪名逃不掉,而王姨娘所生的凌若雪只能深受连累毁掉婚事,到那时,凌若雪将失去所有的利用价值,那个时候,老爷就算恨自己,也不敢动她!
毕竟,她是锦绣的母亲。
“老爷来了,正好,发生这种大事,妾身一个女流之辈,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处理,还得请老爷拿主意才是。”柳婉温柔又害怕征求意见,心中却是十拿十稳。
这么多皇子,还有孝真公主亲自作证,除了不知道失踪去哪了的五皇子外,这么多有分量的证人,王姨娘这口黑锅顶的结结实实。
“拿什么主意?”凌鹏章黑着一张脸,偏生在场的宾客太多,他只能拼命压制恨火,但就算如此,他脸上黝黑的肉也拼命抖动,沉声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荷花湖岸边尽是青苔,十一皇子不小心踩滑了,失足掉进荷花湖而已。”
“忠勇侯,我们亲眼所见,是王姨娘将十一皇兄推进荷花湖的。”十皇子忙开口证明。
孝真公主怨恨的目光锁在凌若雪身上,最后又心满意足地看向王姨娘,肯定道:“是,我们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忠勇侯,我十一皇兄之死可不是小事,你不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这……”凌鹏章是真想掐死柳婉这个拖后腿的蠢妇,毫无眼光格局,天天就知道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闹事。
他岂会相信王姨娘有这个胆子敢杀皇子?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敢,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如何能打得过十一皇子一个青年男人?
至于皇子和孝真公主的证词,他心中立即就猜透了,无非是怕被皇上迁怒而已。
如今的忠勇侯是进退两难,不管怎么说,十一皇子就是死了,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