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很冷静,依旧可怜兮兮的把自己的身子藏在‘毁灭’身后,只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软白的面庞,说:“猪猪多可爱呀,你怎么能骂猪猪肥呢?你是不是很羡慕猪猪的肉啊,羡慕它们能被人类养着不受伤害,不愁吃不愁喝的。哎呀,你这么丑,真可怜,人类肯定都很讨厌你,你们妖界有妖喜欢你吗?是不是没有啊,你都没有朋友,不像猪猪又可爱朋友还多。但是你不要伤心哦,作为一只丑妖,丑不是你的错,但这种嫉妒可是要不得哦,会让你变得更丑的。”
她声音还带着哭腔,可就是这种听起来毫无攻击力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句句都像一把把软刀子似的往妖王心里扎。
妖王其实一开始不是妖王,只是一只很瘦小的豹子,在妖界谁都打不过。妖界不似人间,努力找找,其实能看到互相帮助互相搀扶的人有很多。但是在妖界他们虽是人形,但其骨子里的兽性远远超过人性。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依旧牢牢地禁锢着他们。这是高山一般不可撼动的规则,但却造就了他们最混乱最没有秩序的世界。因为“弱肉强食”,他们的兽性得到更加肆无忌惮的释放。因此,在妖界,强大的妖只会越来越强大,他们不断掠夺一切可以利用的生存资源。资源是有限的,生存的天平不断向“强大”的那一方倾斜,弱小的妖毫无砝码,只能沦为’生存资源’。
而他,如今的妖王,曾经就受尽凌辱,血肉全被啃食,能活下来全是偶然。在他奄奄一息之际,他偶然从妖界掉入人间。他以为自己会死掉,但却被山上的一家猎户救了起来。他长得很瘦弱,跟看起来就很强壮而危险的豹子完全不一样。那家屠户虽认出了他是豹子,但还是没杀了他去换钱,而是给他养伤。于是,他便在猎户家白吃白喝的待了半个月,面对屠户家养的猪,他真的羡慕过,多好啊无忧无虑的,也不用受欺负。可他成为不了猪,也不能那么没骨气的去羡慕一只猪,他可是妖有自己的思想的妖,怎么能去羡慕那么蠢的低等生物。他早晚是要回到妖界的。
可就在他想要走的时候,屠户的妻子生了个小孩。刚出生的小孩子身上还带着母体的血,血肉纯净,皮肤柔嫩,散发着诱人的香。这是对于妖来说,最棒的补品,最棒的生存资源。刚出生的婴儿对于妖来说是有极大的诱惑力的。“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自己就能强大了!”再闻到婴儿身上的味道时这个念头就充斥着妖王的大脑,体内的兽性驱动着他的身体,于是在一天半夜,妖王吃了那个孩子,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獠牙刺穿了那个刚来到人世不久的孩子,鲜血迸溅,可这却让让他更加疯狂。
人类的血肉真是个好东西。
在那天晚上,一夜之间惨死一百多个人,至今仍是人间卷宗里一件没有找到凶手的案子。
被白月无意戳中的妖王,不好的回忆和被人拆穿之后的暴虐心情让他瞬间兽化。而白月身上散发出来的人类的气味,随着他的兽化变得越来越浓郁。
“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强大的兽性再次掌控他的身体。
白月看着已经完全没有人形,成为了一只又高又大的豹子的妖王,十分震惊,但没有太害怕,还吐槽了一句:“乖乖嘞,这豹子长得也太大了。妖界的妖都是吃激素长大的吗?”
确实很大,白月站在它面前,感觉只有它的脚跟那么高。
白月面对着这庞然大物,有些疑惑的问“毁灭”,“他为什么突然暴走了?难道就因为我说了他两句?”白月不太懂,但是她知道这个不明物体兽化了,那就证明她现在应该是在妖界。白月脑子里还在思考着,而一旁的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毁灭”没回答白月的问题,只是抬手在白月周围晃了晃,在她周围下了个保护罩。然后一个飞身飞到了豹子身上。他们二者厮打在一起,但都能看出来,“毁灭”明显比妖王更厉害,几乎在按着他打。而就这样精彩的对决,白月却没有好好观看。
白月不知道“毁灭”对她做了什么,但是他抬手在自己身边晃的时候,他手上发出来的光好漂亮,是一种焰青色。她想等一会再问问“毁灭”能不能给自己变个这样颜色的衣裙,一定超漂亮的。这么想着,又看到那只死豹子竟然搞偷袭。
白月下意识向前走一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截,于是她整个人贴在屏障上,对着“毁灭”大喊:“那不要脸的丑豹子要用尾巴偷袭你!”
“毁灭”在空中一个转身,长发在身后张扬,然后五指成爪,对着那条尾巴劈了下去。鲜血溅出,有一些溅到了白月的屏障上,顺着流淌到了地上。
尾巴断掉的一瞬间,妖王巨大的痛苦充斥了他的全身,锋利而又巨大的獠牙因为嘴部的扭曲裸露在空气内。而在妖王还未因疼痛燃起更大的暴虐之心时,“毁灭”的手已经穿进了妖王的心脏。
心脏对于妖来说并不会立刻致命,但心脏的破损也能夺去他们半条命。妖王感受到他体内的力量开始不断流失,兽化的状态慢慢消失,最终以人形的方式跪趴在了地上,鲜血淋漓。这幅屈辱的样子,他以为再也不会有,可没想到.......
妖王看着一旁站着的白月两个人,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目眦尽裂指着”毁灭”说:“你竟然为了这么个女人,这么对我?”
“毁灭”语气平淡,眼神冷静的仿佛要渡化妖王一样:“我与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你竟然说没有关系!是谁把你从人间带回来的?是谁让你住进了这里?又是谁让你得以用秘术修炼!”
妖王似乎更加疯癫,嘴里一边不要命的往外吐血,一边指责”毁灭”。指责了一会,“毁灭”依然是那个冷淡的让人抓狂的样子。而妖王似乎觉得“毁灭”的反应太过伤人,于是转头用一种极其怨恨的目光看着白月,嘴上诅咒的话跟倒豆子一样停不下来。
丑豹子这句话,又证明了白月此刻确实不在人间,而在妖界。但她很清楚这副身体是一个人类,那她怎么进来的?这个问题白月没有想通,因为她被丑豹子看的有点子发毛。丑豹子那种眼神怎么说呢,就像现代抓住了丈夫与小三偷情画面的正宫,然后正宫还不承认是她丈夫的错,于是把所有怨恨都放在小三身上,恨不得把小三活刮生吃了一样的眼神。
天道在上,小三这事,她白月真的干不出来。可妖王的眼神过于幽怨,于是白月拉了拉“毁灭”的手,眼神瞟了瞟趴在地上的人工鲜血喷泉,问:“你俩,该不会,有一腿吧?”
“毁灭”不懂什么人类的情感,但他在人间晃荡了近百年的时间,‘有一腿’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还是很了解的。现在白月将这个词用在他和那只丑豹子他们两个雄性身上,那就等同于说他是断袖了。想到这个词,“毁灭”想到了一些在人间时的不太好的回忆,虽然已经十分久远,但那种下意识地厌恶,令他甩开了白月的手,用一种十分难以理解,像再看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一样的眼神看着白月:“你在想,什么,恶心的事情?”
“毁灭”的反应太大,即使他说话有点慢,但依旧绞尽脑汁想合适的词来表明他的态度。白月一时有些愣住了。看着皱起了眉头,整个人都散发着“老子现在很不爽,别说话”的气息的“毁灭”,白月觉得她应该是想错了,毕竟按照“毁灭”的性格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那为什么妖王一脸深闺怨妇的表情看着她?
“喂,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白月直接蹲在妖王面前问他。
妖王瘫在地上,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双暗黄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月看了一会,又抬起手,在空中画了个复杂的符。白月看不懂他在干什么,但是在他画完之后,房顶上那些色彩艳丽的画竟然飞了下来,将她团团围住。
她像是身处在万花筒之内,辨不清方向,浓丽的颜色在她眼前不停的晃,让她头晕的几乎站不住。
“喂,这是什么东西?”
白月闭上了眼睛,向外面喊着,不知道那只丑豹子在干什么。“毁灭”还有点生气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来救她。被晃的头晕眼花的白月无奈闭上了眼睛,至少保持一下清醒。但等她闭上了眼睛,意识开始慢慢涣散。
妖王看着被‘画蔓’包围起来白月,没搭理她的问题。只是偏了偏头,看着那个站的笔直似乎永远不会变的男人问:“我们的交易是不是要结束了?”
男人盯着‘画蔓’,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妖王又笑了两声,鲜血已经浸满了他整个身体,可他似乎无知无觉一样:“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女人可以改变你?”
妖王的声音是已经十分虚弱了,可他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明明是他将这个男人带回来的,明明他们合作得那么默契,为什么他还是要死?
男人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很不甘?为什么?”
“当初在人间时,我们便定下了约定,你帮我找到一个女人,我帮你杀人增长力量,让你成为妖王,而在我找到那个人和你成为妖王之后,你要被我杀死。你明明同意了这个约定,为什么会不甘?”
妖王:“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你能找到什么女人!就凭你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怎么可能会在那么多人之中找到你要的那个?可为什么她出现了!为什么她偏偏出现了!明明一开始你对她没什么反应的,画蔓明明吞了她的魂魄,为什么她又活了!为什么!该死的不是我,是她!”
妖王越说越激动,甚至顾不上疼痛,想要施法让画蔓再次吞噬掉白月。
可“毁灭”阻止了他。
“你该死了,就像被你吃掉的那些人类一样,你该死了,豹。”
”豹”是“毁灭”为了喊他方便而随便喊得一个字,这字没什么内涵,纯粹因为他是只豹子而已。但是这却是他第一个名字,属于他的名字。或许他从一开始的弱小到现在的强大,在做妖王着段时间,就像“豹”这个名字一样,短暂而毫无内涵,但这些也都是属于他的。
“毁灭”对着他伸出了手,焰青色的光席卷妖王的整个身体。妖王透过那焰青色的光,似乎看到了很久之前照顾过他的那家屠户。他们一家依然那样笑着,那笑容依然是他到死也不会拥有的。只是,为什么会在将死之际看到他们呢?是对他们有愧吗?那真可笑,他明明就是一直妖。
“喂,如果有一天你也死了......”妖王似乎还想说什么的,但是他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你大概,不会死的.......但是,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将你带回来,只是因为一个约定吧?哈哈.....”
说完之后,他彻底消失,连一滴血都不曾留下。对于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毁灭”不在意,他不会去记一个死人留下的话。他只是转身,看向依旧流动着的画蔓,他不看不到里面的人现在是怎样的,但知道人在里面。于是他左手在空中画了符,画蔓渐渐散去,显露了里面的人。画蔓散去,白月并没有立刻睁眼,由于画蔓有吞噬魂魄的作用。但是她并不会被吞噬,一时的梦境令白月有些难以醒来。
而男人也并没有打扰白月,他知道白月不会有事。手一挥,在一处干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软榻,将白月放了上去。就那么盯着她看。这个女人总会在他脑海里出现,可是很奇怪,明明她一出现他应该就能发现的,但是为什么在她被画蔓吞噬过一次之后,他才发现呢。可能豹说的没错,魂魄变了。
沉睡着的白月,并不知道她已经暴露了。只是一睁开眼,便看到“毁灭”以一种她从未看到过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流水一样,缓慢而又平静。看着这种眼神,又想到了天道跟她说过的话,她突然喜笑颜开,对着“毁灭”说:“长明,你的名字就叫长明。怎么样?”
长明,代表了长久的光明,不灭的灯火。他虽然是带着毁灭世间一切秩序的使命而来,但在另一种层面上,也意味着重生,意味着新的光明的到来。而这新生的光明必然会如同连绵不断的流水一样长久的存在着。
男人点了点头。
长明,他的第一个名字。
“对了,那只丑豹子呢?”白月想到了适合自己男朋友的名字,觉得她果然是个起名天才。但她还没忘,刚才那只丑豹子把她关起来的仇。此仇不报,她就不是白月!
长明主动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殿外走,语气十分平淡道:“死了。”
白月被牵着往前走,听到这两个字,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她一开始没怎么反应过来,因为他的语气太过平淡,太过自然。仿佛死不是多大的一件事。
长明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明显不太自然的白月。突然想起来,人类对于死亡是很恐惧的。于是轻轻放开她的手,看着她道:“你,不会死。不要,害怕。”
白月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刚刚还在跟你对骂的一个人,下一秒就有人跟你讲说他死了。太快了,快到白月没有任何实感。脑子里总是一阵阵的发懵,于是眼神无意识的盯着某一处看。
长明显然不会理解她此刻的感觉,以为白月只是害怕。于是主动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期望着这样可以让她好一点。长明并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有什么意义,他只是学着以前看到的人类的做法而去行动。面对有些笨拙地安慰她的长明,白月埋在他怀里,他的体温依旧低的吓人,但也是这种温度,让白月得到了真实的感觉。然后抬头,特别认真的看着长明。
长明以为她要说什么,也非常认真的看着她。然后就听到白月说:“你出门,不穿袜子和鞋子的吗?”
长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他好想将怀里的人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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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界中某一处,白色的云雾环绕着苍山,一座白色精致的宫殿在云雾之中,在茂密的竹林之中若隐若现。这是修仙界非一般人所能住进的地方。宫殿内,是三个看不清面貌的人,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正围坐在一个发着紫色的光芒的法阵之中,嘴里不停地说着晦涩的咒语,身上的隐隐显现着血色的红光。这时一只白色的鸟儿从窗间飞入,落入法阵中央,刹那间身体便成了一个一个的光点,而那些光点在空中组成了一行字。
妖界,妖王已死。
三人之中一个手上带着一串血红色的珠子的人开口,声音有些苍老,道:“妖王在这个时候死了,妖界又要重新洗牌了吗?”
另一个拿着拂尘的人道:“真麻烦,又要做一样的事情。”
一直未开口的人,笑了两声道:“再麻烦,也都会成为我们的傀儡而已。为了我们的傀儡能被我们牢牢控制着,麻烦一会也是值得的。而且,或许这次当上妖王的人,会比那个没有脑子的蠢货做得更好呢。”
带着一串血红色珠子的人又说:“那个灵物怎么办?”
“随他如何,他在妖界那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跟个废物一样,要不是他身上灵气特殊,还有成长的空间,不然早就被我们吃了。如今他怕是不会待在妖界了,但我们手里有他的灵气,只要我们想找,他便跑不了。”
空旷的大殿内,三人如是说着。这明明是一片圣洁地,但却能激起人们从骨子里涌动出的恐惧。黑暗在光明的掩盖下,不会消失,只会变得更加浓郁粘稠,像一片挣不脱的沼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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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无端死亡,妖界之中无妖在意他是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他们只在意下一个成为妖王的是否是自己。于是在妖界,妖王的死亡,意味着一场直到下一个妖王出现之前都不会停止的杀戮。
断掉的残肢,在地上随意滚动的眼珠,被劈成一半的头颅,鲜血与器官混在泥土上,被随意踩踏着。白月被长明一路从宫殿拽到妖王的宫殿时,这些场景简直数不胜数,她也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大喊大叫,逐渐变得麻木,冷静。
人类的适应能力十分强大,而白月的心脏承受能力经过一路的摧残已经强大到像一颗顽石一样了。再加上,这些东西看得多了,她很容易将其与现代的恐怖密室中的东西联系起来。而且她嘴里一直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感觉整个人都开了来自神秘东方的力量的buff一样,强大到能一拳一个小妖怪。
长明带着白月来到妖王殿中,是为了拿一个能过够打开从妖界去人间道路的东西。没有那个东西,他俩都离不开妖界。
长明到了妖王殿之后,便跟一个拆家的二哈一样,到处搞破坏。
白月在一旁看着,恨不得拿手机把视频录下来。她的男朋友真漂亮,拆家都那么漂亮,真的好像拍下来,向全世界炫耀啊啊啊啊!
但白月花痴归花痴,她也很疑惑,不知道长明再找些什么。
“长明,你在找什么?”
长明这里翻翻,那里找找,对着一个很深的箱子使劲掏阿掏,注意力全在箱子里:“找能去人间的东西。”
“啊,你想去人间?”白月语气里透着喜悦,这任务太好做了吧。任务对象主动去任务地点,太省心了,不愧是她亲亲男朋友。
长明整个上半身闷在箱子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不。我觉得,比起这里,你会,喜欢,人间。”
“呜呜呜呜.......”白月感动的都要哭了,她的男朋友真是个宝儿啊。然后她感动完之后,撸起袖子,一幅充满干劲的样子:“长明!你就是我的宝。为了你这份真诚,我也要帮你拆,啊不,帮你找。说吧,它长什么样!”
长明不理解情绪变化没有一点逻辑的白月,从箱子里抬起头,手上拿着一片小小的毫无特点的石头,对着白月道:“长这样。”
白月:.......
默默放下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