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马是最先跟随坦克出城的，就在他们离开城门的时候，坦克也停在路边，几个武装人员从坦克天窗跳出来，拿出高音喇叭指挥现场。
悍马从坦克边上擦过，苏沫侧头，见一个武装人员手里拿着喇叭，声嘶力竭地叫众人快跑，汹汹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射出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
如果牺牲少部分人就能拯救更多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吗？现在逃出来的人，会不会有那么一瞬的时间去为那些惨死于坦克之下的同胞哀悼，而不是得意地想，幸亏那些倒霉鬼死掉，自己才会活下来？
死掉的人在临死前一瞬，会不会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不可置信幻觉，因为武装队伍不可能对普通民众下手？
逃出生天的人里，在经过这件事后，又会留下什么样的心理阴影，在未来，还能保持人性，而不是化身跟丧尸一样冷血无情的野兽吗？
在绝境之中，每个人都在想着逃跑，没人考虑更多。
苏沫往后看了一眼，见更多人和车蜂拥出城，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缓和一点。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跟打鼓一样激烈。
“你们都还好吧？”她回头看看单梓君，竭力一笑，“梓君，妙妙，你们可以睁眼了。”
那一大一小睁开眼，擦了擦额头的汗。
苏沫又看看球球，担忧地问，“宝贝，还好吗？”
球球坐直身体，脸色有点白，“没事的干妈，习惯就好。”
苏沫心疼无比，“不要勉强自己。”
球球摇摇头，坚定地握拳。
周小莱一直望着前方没有说话，目光越来越奇怪。
苏沫察觉到她的怪异，“赖赖，你不会吓疯了吧？”
周小莱看了看前方，又僵硬地将目光转向苏沫，语气空茫。
“沫沫，城门外，有丧尸吗？”
“暂时没有，都被消灭了啊。”
周小莱抬手指着前方，茫然地问，“那，那些是什么啊？”
同一时间，戴叔也踩下刹车，悍马骤停。
苏沫心里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她慢慢扭头，表情渐渐凝滞。
清晨的薄雾之中，那一个个扭曲蹒跚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朝城门方向走来。
“有丧尸，城门外也有丧尸——”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中跟被投下深水炸弹一样，瞬间激起千层浪涛。
前方是丧尸，后面是烈火，往哪边走都有危险。
苏沫疲惫地捂住脸，呵呵呵地笑出声来。
本以为是柳暗花明，谁曾想山穷水尽。
在城门附近维持治安的武装队伍在看到城外有丧尸后也立即跳进坦克，继续为民众开道。
外围的这些丧尸都身穿制服，毫无疑问，是先前留在城外进行收尾工作的消防员和医护人员等，只是在不明情况下被感染，成了丧尸。
结果很好猜，但过程叫人摸不着头脑。
唐城的医护人员会出来进行灭菌消毒工作，自然是明白丧尸病毒的强大传染性的。
即便没有经历过末世，作为一名医学生，苏沫也会在近距离接触丧尸血肉时做好最为完备的防护工作，这些具有专业素养的医护人员自然更不会大意，导致上百人一同感染。
更让苏沫想不通的是，这些丧尸跟之前的丧尸不太一样。
最开始出现的丧尸，绝大多数都是破破烂烂的，不是肢体被咬掉，就是身体内部被掏空，浑身血肉剩不了多少，因为它们在死亡后到尸化这段时间内，多半会被丧尸啃食。
丧尸对血肉的执著就跟毫无理智的野兽一样，当它们瞄准猎物后，如果不被外因干扰，一般会一直啃食猎物的血肉，直到猎物也尸化为止。
丧尸病毒在人体感染的时间并不一致，有的人会在中招后迅速尸化，有的则要坚持得更久，最后成为丧尸时的状态也不一样。
到目前来说，苏沫见过的大多数丧尸都是这样，浑身几乎没有完整的部分，不是这里被啃空，就是那里被咬断，破碎稀烂。
但是此刻徘徊在城外，正逐步往城门方向走的丧尸，大大超出苏沫的预判。
虽然隔得比较远，但苏沫视力很好，能看到走在最前方的丧尸身上，并没有那种犹如被嗜血野兽啃过一样的伤痕。
它们大多数只被咬伤了胳膊或者脖子，身体相对完整，没有出现肠器都被掏空的惨状。
而且，这些丧尸里几乎没有未被感染的。依照当时小甲手臂受伤后，保持了一段时间理智的状况来看，这也是不合理的。
至少在半夜军民产生冲突之前，外面驻守的队伍还没出事，真正被感染的时间在这之后，因为当时苏沫听武装人员呼喊过，说外面有武装队伍接应，里外配合协助民众离开。应该是直到城区爆炸，内部失控才跟外面断开联系。
这么短的时间内，上百人中，难道没有一个人在感染后保持清醒，迅速进城向其他武装队伍报告？要知道，身为外派工作人员，这些人进城可以说是不受限的，立刻就能联系到武装队伍。
所以，到底是感染速度加快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许多人跟车辆都冲出城门，又被丧尸吓得直往后退。武装人员更是驾驶坦克嗡嗡往前开去，一边用喇叭警告前面的人和车退避，一边升起炮台，填充弹药。
现代军事坦克的威力不言而喻，一看武装队伍架起炮台，本来还心灰意冷的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兴高采烈地等待丧尸被销毁。
再多的丧尸都只是血肉之躯，在铜墙铁壁一般的军事武器面前不过是蝼蚁。
球球从车窗兴奋地看着那些坦克，开心地说，“那是型号为L79的最新155mm高速榴弹炮，在爆炸的一瞬能产生强烈冲击波，直径七米内能摧毁厚度为45cm内的普通砖墙，溅射出来的榴弹碎片甚至能击穿装甲车，更形象一点来说，装填10kg左右的L79榴弹炮能炸出一个直径8米的深坑，威力十足，对付丧尸不在话下。”
车里的单梓君跟周小莱，甚至戴叔都惊讶不已。
炮台已经开始发射，武装人员争分夺秒解决前方丧尸，以免后方再度拥堵。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球球也兴冲冲地指着坦克，向往地喊，“干妈我想要那个。”
苏沫满面冷漠，“你把我卖了都办不到，死了这条心好吗？”
球球失望地缩回去。
周小莱懵逼地看着苏沫，眼神死了一半，“你儿子到底在说什么？”
苏沫想起傅云琛，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随他干爹。”
球球扭头看了她一眼。
眼看坦克迅速清扫掉前方丧尸，人群渐渐感到心安，即便身后形势不容乐观。
但，只要军队还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就在众人都焦躁等待前方通路时，天际之上传来“咻”的巨大声响，随即，一片阴影遮挡了暌违已久的晨光。
有人抬起头去，目光由呆滞转为惊愕，最后是绝望而凄然，好像看到极度恐惧的东西一样。
还不等那人发出声音，巨物就已呈抛物线状下坠，以极速砸向目标。
坦克上，正集中注意力对付丧尸的武装人员感到头顶骤然袭来一片阴影，当他们抬起头的瞬间，巨物已然抵达，连人带车一起砸扁，连地面都被砸得裂开。
没有丝毫反应的时间，也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刚才还努力为人们开道的武装人员，转眼就被一块穿插了钢筋的混凝土楼板砸成肉泥。
这番变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只愣愣地看着巨石之下瘪了的坦克，双腿开始发抖。
怎么会有……巨大的楼板飞来？
又有人抬起头，望向宛如乌云一样将天空都遮蔽的小半截高楼大厦，浑身冰冷。
“来，来了，来了——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