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庆听见陆九安这话,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陆九安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可能。
陆九安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姑娘,本就天衣无缝的计划,她哪里会发现破绽?
那她所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难道只是单纯的遗憾没有和谢蕴宁好好的告别吗?
“九安,这个要求,我做不到。”
陆九安的眸光从窗户上收了回来,她看向朱国庆,温声道:“我知道,我没有别的要求。”
朱国庆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他宁愿陆九安提一些要求,也不愿意看见陆九安这般心如死灰般的无欲无求。
“不着急,你可以再想想。”
陆九安摇了摇头。
“我真的没有别的要求。”
陆九安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她纤细削瘦的身影走进茫茫白雪之中。
三楼的窗户后面,谢蕴宁隔着玻璃,克制又深情地看着陆九安的背影。
蓦然间,他看见陆九安在雪地里停了下来,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了过来。
“怎么了?”李玉凝见陆九安突然停了下来,担忧地问道:“九安,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九安摇了摇头。
她看向身后的那一幢大楼,轻启薄唇道:“就是想再看一眼。”
“我陪你。”
李玉凝望着面前的这一幢大楼,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蕴宁会放弃国外的高薪诱惑来这里工作。
她却是清楚的知道这是谢蕴宁自己的选择。
茫茫雪地里,陆九安与谢蕴宁静静地凝望着彼此。
谢蕴宁明知道陆九安可能看不见自己,却依旧还是站在窗户前,贪婪地看着陆九安那一张朝思暮想的脸庞。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困境。
为了陆九安的安全,他却只能选择这么做。
门,“吱呀”的一声打开。
朱国庆走了进来,对着站在窗户前的谢蕴宁道:“蕴宁,九安她没有提任何要求。”
“那抚恤金?”
谢蕴宁所谓的抚恤金,其实就是他的工资。
他人虽然假死,却还是要工作,工作的话,自然是每月都有工资。
他自然要想一个办法,将自己的工资交到陆九安的手里。
他们俩在沪市买的那幢小洋楼以及陆九安在京城买的一幢楼,都有贷款。
仅凭陆九安一个人,又怎么能还得起这一笔高昂的贷款?
“她不要。”
朱国庆也是颇为头疼。
“看着她那样,我都差一点忍不住要告诉她真相。”
不仅仅是朱国庆,谢蕴宁好几次都想要冲到陆九安的面前,用自己的双臂紧紧地抱住陆九安。
他没有死。
他还好好地活着。
终究,还是理性战胜了感性。
敌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盯着龙吟计划,为了龙吟计划能够成功,他也只得做出舍小家顾大家的决定。
更何况,他之所以舍,也是不希望让敌人把陆九安当成软肋来威胁他。
谢蕴宁比任何人都清楚,倘若敌人抓住陆九安要他交出龙吟计划,他也绝对不会被威胁。
倒不是因为陆九安不重要,而是因为龙吟计划,是无数人的心血。
他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痛苦的一幕。
“就让她以为我死了吧。”谢蕴宁痛声呢喃。
朱国庆看着谢蕴宁的背影,温声提醒道:“谢蕴宁,万一陆九安真的以为你死了,有了新的感情……”
“我会祝福她。”
谢蕴宁想,像他这样的人,能短暂拥有陆九安,就已经是他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他既然做出这种残酷的选择,他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要陆九安为他终生不嫁?
他无法像别人的丈夫一样,时时陪在陆九安的身边。
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陆九安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呢?
“蕴宁……”朱国庆似有千言万语想说。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理智上,他能明白谢蕴宁是做了一个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决定。
可情感上,他又不希望谢蕴宁和陆九安这样的一对有情人就这么分开。
可这人世间,哪里有这样十全十美的事?
“我去工作了。”
谢蕴宁扔下一句话,转身坐在书桌前。
朱国庆看了一眼在雪中缓缓走行的陆九安,叹息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
陆九安和李玉凝两人穿得厚厚的。
她们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中。
“九安,你有什么打算?”李玉凝问。
陆九安看向远处的山林,轻声道:“等我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了,我就回京城。”
“这么快?”
陆九安道:“火锅店刚开业,一切都还没有步上正轨,我得回去守着,我现在身上背了很多贷款,我现在不能沉浸在悲伤之中。”
谢蕴宁不在她的身边。
她的生活却还是要继续。
一如前世一样。
她自己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九安,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陆九安道:“过几天。”
葬礼结束后,小院里的棺材没了。
胖嫂找人将陆九安的小院屋里屋外都收拾了一遍,小院干净又清爽。
“九安妹子,坐。”
胖嫂拉着陆九安坐到烤火炉旁边,大门一关,屋里暖暖和和的。
“嫂子问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陆九安知道胖嫂人好,心地善良,也就没有遮掩自己的计划。
“我要回京城,我在京城那边有两个小生意,我得亲自盯着。”
“你去京城了,那合作社这边,怎么办?”胖嫂心急如焚道:“要不是你,咱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林场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很感激你。”
之前鸳鸯池林场这边的单身男青年可不好找对象了,主要是林场去其他地方不方便,外面的女孩都不想嫁过来。
可现在不同了,这十里八乡的姑娘们,都想要嫁到林场。
嫁到林场能自己学一门手艺,林场这边还不准男人打女人。
再者林场这边邮局、供销社、学校、医院应有尽有,生活也很方便,相较之下,林场的封闭就不再是缺点了。
“嫂子,我给朱场长说了,合作社由你接手。”
胖嫂连连摆手。
“妹儿,我不行。”
还要和外国人做生意,外国人所说的那些鸟语,她都听不懂。
“嫂子,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可以的。”陆九安知道胖嫂人缘好,懂分寸,又知礼,“我还盼着有一天能在报纸上看见你接受表彰呢。”
“妹儿,你留在林场,不好吗?”胖嫂竭尽劝说陆九安留下。
陆九安却是轻轻地摇头,温声道:“嫂子,以前我来鸳鸯池林场,是因为有谢蕴宁,可现在我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理由,而且,我怕我留在这里,我会一直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