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把柴小桃的荷包倒出来,里面只倒出几十个零碎的铜板和一张纸,赃财不多,王满终于舒了口气。
王满把荷包递给大嫂,大嫂又递给柴小桃。
王满装腔做势的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据我所知,衙门断案时,赃物尚在未费用者,官物还官,私物还主,轻微者,可免于役刑。秦娘子所失,不过是几十铜板,如今物归原主,我帮双方打个商量,这追责就免了吧,崔姑娘毕竟已经得到了惩罚。”
说得头头是道,搞得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他只是和事佬一样。
柴小桃却不急不徐的把《大齐法典》翻到下一页,继续念道:“如盗窃大祀神御物、盗马牛等,则不计赃科,唯立罪名……”
简单来讲,小来小去的盗窃,归还了可以减罪或不入罪,但如果是祭祀、皇家之物或牛马等重要物资,则立罪量刑。
王满再也装不了气度了,气恼道:“秦娘子,你这就几十个铜板,哪来的祭祀用品?哪来的皇家之物?哪来的牛马物资?”
柴小桃不疾不徐打开荷包,把里面的那张纸张打开,冲着王满挥了挥手:“王举人,这是今日上午刚到官府落下的马契,被崔姑娘给偷走了,马,是重要物资,要在官府备案的……”
王满:“……”
王满恨恨的看向崔芙蓉,丢脸不说,还丢到前相好的面前,他这个脸,丢得实在是有些大。
王满气恼的一甩袖子,“秦娘子,既然是崔姑娘偷盗,你只管找崔姑娘吧,我们不好劝和了。”
王满转身要走,这下崔芙蓉可急了,尖叫道:“王满,你不能不管我!”
人在紧急关头还是有潜能可挖的,掉了大门牙的崔芙蓉,吐字竟然异常清晰了!
见王满要弃她而去,心里别提多伤心了,但更多的是愤怒,更更多的是害怕,她敢笃定,如果自己不走,那个秦寡妇一定会把她投到大牢里去。
王满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王满的脚步却没有因崔芙蓉的喊叫而停下来,心里莫名涌出一种解脱:如果崔芙蓉真的被带走了,自己就不用再处心积虑的甩掉她了。
派官后,如查命好能娶个官小姐,从此飞皇腾达;最不济也能娶个有钱的商贾女儿,从此吃香喝辣!
王满想将计就计,崔芙蓉不干了,放声痛哭,破口大骂道:“王满!我告诉你!你若把我扔在这儿,我跟你鱼死网破,一起下十八层地狱!”
王满慌乱的看向四周,除了刚才几个孩子,已经有几个妇人向里张望看热闹了。
若不是有人看着,王满都想扇崔芙蓉两耳光,踹她两脚。
王满向两个嫂嫂使了个眼色。
两个嫂子一人架起了崔芙蓉一条胳膊,急切往外走。
柴小桃并没有阻拦,只是嘲讽的扯了下嘴角。
在两个悍妇架起胳膊的瞬间,崔芙蓉莫名的有些心慌起来,感觉王满不会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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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人眼的王家人终于都走了,柴小桃的心啊,像被猫挠一样,别提多闹心了。
讼哥儿咦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了四五张宣纸,递给了娘亲。
柴小桃打开纸,脸色变得风云变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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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崔芙蓉,被王家架回了王家,连屋都没进,直接扔在了地上。
王满冷着脸道:“崔芙蓉,我把你从秦寡妇手里救出来,免了你的牢狱之灾,你我恩怨两清,你现在就离开我家吧。”
崔芙蓉自我解嘲的扯了下嘴角,磕破的牙齿再度流了血,腥腥的。
通过这件事,崔芙蓉算是彻底看清了王满的为人,突然就没有了巴结的心思,冷笑道:“王满,你以为我崔芙蓉是任人搓扁捏圆的主儿吗?你我相识的这几个月,花在你身上的银子,总共三千四百五十二两八百七十二文钱,还有跟你回乡时被劫的一千二百两银子,不给姑奶奶个妾室身份,那就还姑奶奶的银子!否则,姑奶奶还真就见官了,不过,是以苦主的身份,而你,是骗子的身份!”
王满不气反乐了:“我花你银子?别人只看见我花二百两银子把你从青楼赎出来的,没人看见我花你好几千两银子!”
虽然,赎身钱也是崔芙蓉给王满的。
崔芙蓉不以为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是空白的,下面按着指押。
王满心里一突,立马撕得粉碎,声音颤抖道:“贱人,你趁我吃醉了按我指押?”
崔芙蓉泰然承认:“不错,而且不止一张,都是空白的,只要我愿意,上面写上你愿意娶我正妻,或欠我万两银子,官府都会认为我是苦主。”
王满气得恨不得立马上来扇崔芙蓉两个耳光。
这一次,崔芙蓉倒是硬气得很,连叫唤都没叫唤。
王满直接上手,把崔芙蓉的外裳脱了,伸进中衣里好一顿掏,果然又掏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立即撕得粉碎。
王满一脸得意,“崔芙蓉,枉你有一颗算计人的心,却怎么忘了,你整个人都在我手上,想搜几张纸还搜不出来?”
崔芙蓉也一脸得意:“王满,我刚刚说的是签了好几张,不是两张,还有很多盈余的。原本,我只想安分做你的妾室,现在,我却改变主意了,给你十天时间,还我四千两银子,多余的银两,就当姑奶奶打赏青楼小倌儿了!若不还钱,十天后,衙门见!”
一个妓子,竟然讽刺自己是青楼小倌儿!王满的气已经顶到了天灵盖。
王满只在京城看到放榜通知,还不知道派到哪里为官,若是此时被搞坏了名声,十年寒窗怕是要赴诸东流了。
王满气得掐住了崔芙蓉的脖子,恶狠狠道:“崔芙蓉,说,其他的放在哪儿了?”
崔芙蓉毫不退缩,“自然藏在你找不到的地方,我若是出了意外,我的人,就会在你的指押上面乱写乱画一通。王举人不妨猜一猜,我是让人写你与同窗有龙阳之好呢,还是让人写你坐怀不乱不是品德高洁,而是根本不如人?!”
果然是青楼里出来的,这么恶心的话也说得出来?
王家的女人忍不住都啐了口吐沫:“下贱的婊-子,不要脸!”
崔芙蓉眼色如刀的看向王家的女人,一字一顿:“我崔芙蓉是婊-子,但我的钱,每一文都是我自己赚来的,不像你们家的男人,持着举人老爷的名儿,干着坑蒙拐骗的事儿!”
王满双手颤抖,恨不得再把崔芙蓉给掐脖捏死。
可是,他不敢,他要息事宁人,不然十年寒窗,可就止步于此了。
崔芙蓉一瘸一拐站起来,走到王满面前,摊开手掌心:“给我二两银子,我立马回城住客栈,姑奶奶住不惯你们穷山沟沟里的破硬炕!也懒得听你堂妹絮絮叨叨说你的那些污七八糟的烂事!”
王满气得如同青蛙一样气鼓鼓的,偏偏发作不得,最后酝了半天气,只挤出几个字:“我亲自去借。”
王满能去哪里借?自然是柳里正家。
柳里正表面恭维着笑嘻嘻,内心里却已经把王家这户‘穷酸鬼’骂得狗血淋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