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下无数修士敬仰的蓬莱仙山之巅,发生了让山上山下成千上万慕名而来的修士和土著百姓终身难忘的一幕,秦二世持剑上蓬莱,高声放出狠话:“咸阳秦天生,请东王公前辈赐东王剑!”
一语响彻在山谷之间,东海之上,足见来人修为境界之高深。
声音未落,只见青年背后的东海之滨,一千里巨物破浪而出,水击三千里,化作鲲鹏展翅,其翼若垂天之云,扶摇而上九万里,遮天蔽日,翱翔于九天之上。
这一番雄伟壮阔的天地异象,源于万里之外的藏云峰之巅,一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宗修士万里斗法。
只见秦二世背后的鲲鹏之像口吐人言:“东王公前辈,我小舅子来访东海请你赐剑,你给还是不给?”
江湖虽大,八百年后,依稀有人记得家族祖宗、宗门前辈曾说,天山之上千里鲲鹏冲天而起,人宗开山祖师逍遥游一剑诛尽天下仙人,一剑斩碎飞升之门,助天道镇压仙庭八百年不能重返人间,只留半截天梯给人间与天一战。
而今鲲鹏重现人间,莫不是说人宗骗了江湖八百年?
整座蓬莱仙山昏暗漆黑,五步之外不见一人,犹如一片末世之像。
登山石阶之上,一疲态毕露的中年人背着一柄比自己还高出一尺的九环龙首长柄大刀终于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喘着大气缓慢向全真道宫方向走来。
中年男子孤身一人,相貌平平瘦骨嶙峋,看上去一副病蔫蔫的模样,背后大刀似乎比他还重上几十斤,如醉酒一般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要摔倒却一直不倒。
男子望向苍穹之上遮天蔽日的鲲鹏,长叹一声:“有逍遥子在背后撑腰,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看来是用不上我这把老骨头了。”
男人刚走几步,便听山巅之上的全真道宫中传出一阵如洪钟的嗓音,“逍遥子道友,别来无恙啊!”
逍遥子?
太子殿下背后的千里鲲鹏竟是人宗宗主,新晋天仙逍遥子?
蓬莱仙山之上数以万计的头颅不约而同抬起,只见千里鲲鹏俯冲而下,隐入太子殿下身体之中,化作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立于苍穹之上,另见一仙风道骨的老者手持拂尘,脚踩祥云随之飞上九霄之巅。
仙人对仙人,当世最强一战!
蓬莱仙山经过短暂的黑暗死寂,瞬间恢复光明,不管是山上土著百姓,还是慕名而来的外地修士,都一股脑涌向山上的开阔地界,一刻也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这场仙人斗法,抱憾终身。
蓬莱山上,一片黑压压的头颅仰望仙人风采,却是出奇的安静。
一人是远在万里之外,借力太子殿下短暂登仙的天下第二仙逍遥子,手持天问、干将双剑,年轻气盛。
一人是坐镇蓬莱数百年,一手拂尘断江海,雷打不动的老牌天仙东王公,仙风道骨,只有天仙请战,才有资格让他以仙人真身出全真道宫。
两人皆是世间无敌,如此巅峰之战,八百年来可遇不可求,上至名震江湖的修士,下至籍籍无名的土著百姓,有谁能按耐得住内心的激动,错过了,得悔青肠子一辈子。
留在酒楼吃饭的一行人纷纷走出围栏,以墨玉麒麟最为心痒难耐,不断搓着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苍穹之上的太子殿下,人皮面具之下一片潮红。
“殿下,麒麟要为你生猴子。”
沉默寡言的黑鸦被她的胆大包天吓了一大跳,心想还是离这骚婆娘远点,免得太子殿下一个喷嚏灭了墨玉麒麟的时候殃及池鱼,他挪开几步,继续望向苍穹,不动声色,其实心神激荡不输墨玉麒麟。
只要是一名炼气士,谁不为两人的天人之姿所折服,可谁又能想到太子殿下竟有如此通天本事,借来天仙之威。
自打太子殿下出了咸阳,琅琊山上一剑破千人,黄江船上一剑开大江,西子湖畔重伤林中月,斩杀步留痕,瀑布崖边天劫证道莫不是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今日万里借力战天仙铺垫?
黑鸦不敢妄加揣测,便在他全神贯注之时,一名背着大刀的男子循着酒香而来,挑了个多年前坐过的临窗座位,要了一壶酒,三碟小菜,有意无意盯着楼台上观战的看女子。
清秀若邻家小妹的丫鬟,骨子妩媚却故作冷清的大家闺秀,还有一对九分相像的姐妹花。
男人喝着酒,吃着菜,喃喃自语:“不愧是紫女的儿子,眼光真是不赖。”
黑鸦注意到背后之人,就一直悬着心思,有人背刀不奇怪,可瘦骨嶙峋的男人背着比自己高,比自己重的九环龙首长柄大刀,就不容小觑了。
黑鸦虽然没有机会目睹一刀仙的真容,可对这位天仙之下第一人也是如雷贯耳,眼前这一脸憔悴的男子,瞅着就不像普通人,气息内敛,瞧不出半点元气波动,可江湖侠士谁有本事背着几百斤重的大刀爬蓬莱仙山,不被累死才怪。
黑鸦此刻如履薄冰,暗中给墨玉麒麟和焰灵儿分别使了一个眼色,却逃不过一刀仙念紫的法眼,然而他并不在意,面带笑意把酒杯往黑鸦所在方向一举,以示敬意,然后继续吃菜喝酒,并没有非分之举。
五百年全真道,不可能只有东王公这一张底牌,既然他老人家不愿赐剑,李老鬼只能撇下老脸持剑上山了。
道宫之外,七张底牌徐徐展开。
七剑奴,清一色的天劫证道中后期高手,已经恭候多时。
他们皆是受了东王公指点迷津之恩的江湖成名高手,为了报答恩情,甘愿抛弃宗门家族定居在全真道宫,一生一世为东王公做牛做马。
七剑奴人手一柄名剑,以七星取名,依次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柄宝剑,兄弟七人几十年朝夕相处,心意相通,所练七星剑阵炉火纯青,七剑齐出拱卫道宫,就连天仙之下第一人的一刀仙念紫早年也在七人联手下吃过亏。
全真道宫大门敞开,李老鬼站在正门,远远瞧见七人剑拔弩张,身后摆有一张石桌,上边放着一个打开着的古朴剑匣,装着的正是天下名剑第四的东王剑。
李老鬼站在门前松了一口气,心道秦小子的面子还真是大,说求剑,还真他娘的求来了,只是还得自己废点功夫去拿啊。
李剑仙手指一抹,手中青莲剑出剑三寸,顿时青光大盛。
“在下李白,两百年前曾在东海之上拔剑问天,诸位可要拦我取剑?”
剑仙威名,七人早有耳闻,顿时面露苦涩。
为首天枢剑握剑抱拳,上前行了一礼,道:“剑仙之名如雷贯耳,主人料到在他出去之后会有人前来取剑,特地吩咐我兄弟七人摆下剑阵在此恭候,只是没料到来人竟是李剑仙,兄弟几个自知不是对手,可过程还是要走的,李剑仙,请出剑吧。”
说话间,天枢剑背后六兄弟以北斗七星之形列阵,七柄长短不一,却都锋芒毕露的宝剑瞬间出鞘。
“好,你们七个联手,配得上老夫出剑。”
青莲剑横空出鞘,一时间,七人都摒住呼吸,严阵以待。
世间能有几人配李剑仙出剑?
当下一步入红尘,风头正盛的剑道第一人,微微一笑,右手持剑先动手为强。
两百年前,年轻气盛的李白借天道之威,登天梯与仙人一战,成就剑仙之名,却身受重伤,青莲剑也因此掉入东海之渊,再次与青莲用出人剑合一已经是两百多年后。
青光冲天而起,不做迟疑,朝七人之首的天枢剑直刺而去。
“无仙!”
李白一声平地惊雷,几乎是一瞬间,青莲剑毕其功于一役,汇聚李老鬼一身修为之大成,一剑挥出,蓬莱仙山笼罩在一片青光之中,就连天上摩拳擦掌的两人都为之稍作停手。
天仙之下,竟有如此高明的剑法,真是世间罕见。
七剑奴七剑合璧可斩红尘仙,竟不敌眼前一人一剑,七星剑阵随着七把宝剑被击飞,瞬间支离破碎。
七大高手倒飞而出,口吐鲜血,重伤倒地,再无出剑之力。
“江湖传言,一刀仙对敌,不论成败,只出一刀,以前怀疑这小子在装孙子,没想到这装逼的感觉就一个字,爽!”
李白一剑挥出,抽空气海丹田之中浩瀚元气,缓缓收剑,走向石桌抱起剑匣,朝天上望去。
“秦小子,东王剑,老夫已经拿到手,还不干架,等待何时?”
李老鬼仰头灌了一口烈酒,酣畅淋漓。
剑以到手,秦天生不再留手。
“多谢东王公前辈赐剑,晚辈无以回报,只有三招,请前辈赐教。”
话音未落,九霄之上风起云涌,蓬莱之滨惊涛拍岸,秦天生一剑“天下无狗”,漫天剑气纵横云霄,方圆万里恶犬俯首,一剑挥出,剑气破浪万里,翻江倒海,看得扎堆仙山之上的众人瞠目结舌,不曾想仙人过招竟是如此恐怖如斯,上千名贪得无厌驾驭兵器观战的炼气士被这一剑所携罡气与剑意撕裂,千余高手灰飞烟灭。
“殿下一剑,深得半只碗剑道精髓,只可惜有些急功近利,只学得八分。”
天下第一天仙东王公白须白发,一袭九色云彩道袍,仙风道骨,手持拂尘,脚踏祥云立于九霄之上,任由剑气肆虐天地之间,他自一拂尘挥出,身前三丈之内皆化为一片虚无。
一剑挥出之后,秦天生似乎早有预感,再次蓄力第二剑,一连挥出三道剑影,人间道,生死道,诛仙道,三剑合一,剑心,剑意,剑魂融汇贯通,曾为李剑仙借天道之威诛仙一剑,一剑已去,二剑接踵而来,以天仙之能使出三剑合一的绝学,便是李老鬼也羡煞不已。
东王公身前三丈虚无领域应声撕碎,二丈五,二丈,一张半,三剑齐出,终于停在身前一丈,永恒剑心,不屈剑意,决然剑魂与浩然正气厮杀成一片,霎时之间,雷电交织,天地震颤,东王公身前一丈仍是无敌,第二剑寸寸碎裂,依然不能伤他分毫。
观战者本以为空有一身无根之力的太子殿下第三剑也会无功而返之时,不曾想这后世小辈缓缓吐露“无仙”二字,只见一剑而出搅动九霄之云,借东海之浩瀚,天道之威势,熔炼成一柄天地间独一份的巨剑,独立于天地之间。
秦天生手持双剑,天幕破裂,那柄聚天地之元气汇聚而成的惊天一剑缓缓抬起。
“东王公前辈,天生此剑无仙,杀得了天仙否?”
秦天生融汇毕生所学,借逍遥子天仙之力铸就的绝世一剑挥出,天地为之色变,就连纵横人间五百年的东王公也不敢丝毫大意,面无表情,全力运转气海丹田,以拂尘搅动天地运势,身前一丈无敌领域瞬间破碎,拂尘对巨剑,没有观战者所想的毁天灭地,摧枯拉朽,只在片刻之间归于宁静。
在门外汉看来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只有当局者才知道,这两人最后一招若是没收住,真就是毁天灭地,就连仙山蓬莱也不能幸免,山上之人将万不存一。
“这一剑,可杀无德之仙,若是逍遥子道友亲临,胜负未知,你走吧。”
说罢,东王公欣然收起拂尘,脚踏祥云去。
“多谢前辈赐教。”
秦天生作揖行礼拜别,随后御剑飘然离去。
天山藏云峰之巅,一个紫袍道人猛然睁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笑若春风,道:“彩礼已送,娶媳妇去咯。”
这一日,天山之上,开山八百年以来头一次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一只千里鲲鹏冲天而起。
白云鹤那般不苟言笑的长生殿供奉,在天山之上待久了,也被逍遥子祸害得不轻,不是被拉壮丁去打狼炖肉,便是采集山间仙果酿酒,期间也会把他当做有缘人教上一招半式,与人宗宗主鬼混,难免会与人宗几代弟子磕磕碰碰。
起先小辈道童都对这个与人宗水火不容的长生殿中年道士没个好脸色,后来见他上山以来都不曾有啥非分之举,待人接物也合乎规矩,整日与逍遥宗主鬼混,仙人都不见外,他们也没功夫瞎扯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淡。
有几个随性自在的道士,甚至还与之道友长道友短的,一起煮茶论道,闲来无事还会到藏云峰喝酒吃肉,打打牙祭。
过着闲鱼野鹤的神仙日子,白云鹤也懒得下山了,索性还换上了人宗普通弟子的道袍,在山上修身养性。
藏云峰上云海沸腾,鲲鹏现世,遮天蔽日。
人宗数千弟子几乎同时抬头,仰望这幅异象,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祖师爷显灵了”,数千名仰慕逍遥游祖师之名,拜入山门的人宗弟子齐齐跪拜于地。
自逍遥游以自身气运加持天道之后,人宗后辈子弟平平无奇,八百余年岁月之中声望式微,但也有不少饱受仙门蹂躏的天下万民的后人所敬仰,慕名而来拜入山门,尤其是在逍遥子一步登仙之后,云集而景从,如今见到头顶漫天云海翻滚,鲲鹏翱翔于九霄之上,读过镇门绝学《逍遥游》的弟子们,谁不敬若祖师爷显圣!
然而,此鲲鹏,非彼鲲鹏。
舍去一身修为与太子殿下做嫁衣,封门闭关的上一任宗主云中子,忽然感觉到这股极为亲切的气息,猛然睁眼,忽而大笑道:“该张罗喜事了。”
藏云峰下小涧,流水潺潺,还在溪水边煮茶论道的白云鹤,忽然眼前一亮,飞身直上藏云峰,恰巧看到逍遥子在山巅望向南方,掐指一算。
“黄道大吉,宜娶亲。”
心神激荡的白云鹤飞身上山,已不见那遮天蔽日的鲲鹏,不由问道:“逍遥子道友,可是贵派祖师爷出山?”
酒肉道人微微一笑,“是,也不是。”
随后拍拍身上尘土,梳理好妆容,笑道:“不与单身狗说话,贫道娶媳妇去咯。”
逍遥子化而为鸟,其翼若垂天之云,展翅飞向会稽。
白云鹤抬头遥望鲲鹏远去,吃了一大口尾气,原本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现在却是无比尴尬,忍不住爆粗口:“啥玩意的狗屁天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