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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情字几煎熬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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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植说,景行然就在隔壁。

一墙之隔,景行然却似十足有耐性,千方百计命九公子将我带到此地,自己却还能不动如山地在隔壁呆着。

夜半更深,对于平常人家自然是该万籁俱静地睡眠之中,可对于这花满楼,却恰恰相反,四周喧闹,大抵都是恩客花娘的嬉闹声,更甚至于绕转莺啼,大庭广众之下裸裎相对。

身上的大红婚服已经被换了下来,我换上了一件江植为我备下的素雅长裙。金步摇晃荡,流苏垂落,我站定在隔壁的房门前,敲响景行然所住的这间房。

即使再恨,再自认为不爱,我也曾暗地里想象过,再次与景行然相见,会是怎样的情景。

也许,他依旧是不能视物,但却精准地对上我的眼眸。也许,他会对我淡漠以对,冷冷地说上一句:“风夫人,别来无恙。”也许,他会对我煽情一番,像九公子所言,苦情十足;“紫儿,一切皆不是你想的那般。”

只是,事实远非我想象所能及。

“滚!——”隔着一扇门,景行然那极具磁性的嗓音此刻透露着生人勿近的烦躁,满是不耐。

我这人,永远都是这样不识时务。别人若是客客气气让我滚,我也许还真的是滚了。可别人若这般莫名其妙地让我滚,那实在是对不起,我还真的是要令他失望了。

一脚踹在门上,我也无暇关注长廊附近正亲密地搂在一起拥吻在一起结合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们向我投来火辣辣的眼神,更是没有顾及到腹内的孩子会对自家的娘亲这一暴力的举动持抗议态度。

门板哐当一声,并没有费多大力,便被踢了开来。

入目的一切,香闺脂粉,颇有几分艳俗。

“大胆!爷有准许你进来吗?”景行然一声怒喝,我反应不及,身前迅速飞来一道掌风,激烈凶猛,其势如虹。

恰巧此时腹部一阵绞痛,我疼得冷汗直流,无意识地蹲身抱住腹部,无心之举,倒是以谁也没有料想到的速度躲开了他的掌风。

呵……没想到,刚刚吃的清粥小菜反胃之后闹肚子,竟救了我一命。

更没有想到,我此番抛下一切只为见一面问个清楚的男人,竟对我下了杀手。

抬眸,我唇畔一抹自嘲,堪堪对上景行然的双眼。

一段时日未见,我发现,景行然愈发有让人怦然心动的资本了。

入住青楼妓馆,景行然穿戴得格外尊雅华贵。一袭银华,风度翩翩,剑眉朗目,腰系玉带,其上没有了那块玲珑七彩玉,如今挂着一枚普通到极致的玉石。不过玉石的模样,倒是有些眼熟。

似乎是……

不及细想,景行然半蹲身为坐在椅上的女子洗玉足的一幕,却生生刺疼了我的双眼。

一个半盛着温水的盥盆,景行然修长的指尖沾上了水渍,分明该是用指尖轻轻地攫住女子的玉足,心甘情愿地为其洗着玉足的温柔场景。可如今,因着我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他向人展现温柔体贴的一幕,被硬生生打断了。怪不得刚刚火气竟会如此之大,更甚至语气里都有些欲求不满的感觉,让我隔着一扇门揣测良多。敢情他为人家贴心服务的好事被打断了。

女子一身薄纱,安然地坐在椅上。抹胸若隐若现,隐约可窥那起伏的高耸。那美好的身材在我面前暴露,女子嘟起唇,有些不满地埋怨道:“爷又欺负奴家,让奴家被个外人看了身子去。”

“胆敢让钗儿受了委屈,说说吧,你打算领什么罚?”勾唇,一字一句从那张薄唇中倾吐而出。景行然的双眼相较前段时日的失色,竟有些犀利润泽起来。那幽深的瞳眸,深不可测,里头的空洞与枯寂,竟一扫而空。这双眼……他的眼……他明明不能视物的双眼……竟好了?

“你的眼……你的眼没事了?!”我脱口而出,一下子也忘记了刚刚差点命丧他手。

看来我这人还是有大人肚量,这番差点遭了人家的罪了,都还能够热脸继续贴过去。只不过得到的,却是让自己更为难堪而已。

“住口!”两个字,决绝,不带任何迟疑。

景行然的面上是彻骨的疏离与淡漠,更甚至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连喜怒哀乐,都消失不见了。

“景行然……”三字喃喃在唇中,我有种错觉,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更加冷漠更加孤傲,也更加得没有感知。

“爷,她竟敢直呼你名讳呢。”那被唤作钗儿的女子巧笑倩兮,玉足轻点,想要赤足下地,却被景行然体贴地用手将足护在宽大的掌心,大掌为她细细摩挲。然后,温柔地将她的双足轻缓放到盥盆内。

“大胆刁婢罢了,待会儿爷便收拾她。”浑然不在意我的出现与否,存在与否,景行然用双手掬起水,在她足上轻浇。

三寸金莲,委实很小,细腻白皙,水漫过那润白的肌肤。伴随着他大掌恰到好处的清洗,她的足上,又多了几分害羞般的红意,蜷缩起那柔嫩可爱的脚趾。

就这般蹲着身子,景行然屈尊降贵,平生第一次,我看到了他这般不顾一切的卑微,这般情到浓时的不分身份贵贱。

“本公主金枝玉叶,可不是被你呼来喝去的刁婢。”我冷了声音,唇角冷凝。

大胆刁婢?

呵……什么时候,我阴凌紫在他眼中竟只是个刁婢了……

既然浑然不在意我,又何必千方百计让九公子将我带了来?而我,怎就那般傻,只想问清楚他为何会成为了望帝,为何在对我留有情愫之下还如此残忍……

没想到,这一趟,根本就不该来!

世上本就有太多的无奈与太多的无知。

无知是福。

而我,却将这种福气,生生地推拒。

如今,却令自己陷入如此难堪境地。

“公主?”景行然望向我的眼中满是陌生,似乎是在狐疑,在揣测,然后,深邃的眸子一眯,似笑非笑,“你是公主?阴易封唯一的女儿宁安公主?”

心脏在瞬间收缩起来,手脚瞬间变得冰凉,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而上,我听得自己的声音低哑似蚊蝇:“你……不记得我了?”

在他沉默的眼神下,我只觉得,世事还真是有够愚弄人。

天底下,还真是有宿命这种事吗?

可笑啊可笑。

短短几月之前,我还是一个将他彻头彻尾忘记了的失忆之人。

可一转眼,我记起了他。而他,却将我从他记忆中移除……

怪不得,九公子会说他想要亲自从婚宴上带走我,却不能来。

原来,想来带走我,是因为我这个曾经是他君后的女子另嫁他人,于他脸面上无光。不能亲自来带走我,是因为他已将我忘却,对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并不想花费太多的心神。

真是,矛盾而又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啊……

“原来你就是爷曾经的女人?倒真像刘桂年所言,确实有几分姿色。也难怪风黎瑞会为了你而背叛爷。”听不出他的语气,景行然为名唤钗儿的女子洗着玉足,小心翼翼地将每一个脚趾的角落,都清洗妥当。

那份珍视与心细如尘,不禁让人深深动容。

而我站在他们之前,仿佛一幕光景,只能淡看着他们的如胶似漆,成为他们这抹靓丽风景中一道最微不足道的陪衬。

“本公主从来都不是景岚帝的女人,还请景岚帝自重。”冰凉的感觉直透心底,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他每说一字,便是一把刀,生生地切割在我的心尖。

“爷,原来奴家并不是你的唯一啊,奴家还真是伤心。”钗儿原本坐在椅上,那薄衫的衣襟在景行然脖颈间轻荡,勾人心弦。如今娇嗔地埋怨着,手便握成了小拳,不依不饶地在景行然身上拍打起来。

当然,这些个似娇还嗔的动作对于景行然这个大男人而言,根本就只是挠痒痒般,没有丝毫的威力。更甚至于,有着调情的意味,让人心痒难耐。

景行然对于我的回答不以为意,反倒是笑着回应钗儿委屈般的嗔怪:“说什么浑话呢?爷的心里只有钗儿,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钗儿一听,噗哧一声轻笑出来:“爷哄骗人的话就是好听。即使是假的,奴家还是觉得很有成就。能博得爷说一番甜言蜜语,也不知是奴家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一口一声“奴家”,令我颇觉几分耳熟。

这才恍然间意识到,以前的我顶着风黎瑞夫人的身份,也总是以此在他面前自称。一方面,是不想再与那该死的皇宫有任何牵扯,另一方面,更是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牵扯,以此来彻底划开两人之间的界限……

如今,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你浓我浓,听着另一个女子在他面前自称奴家与他没大没小毫无顾忌地笑谈,我只觉得,左心房的位置,突突地疼……那,是一种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离心脏的空落感……

看着那和谐的一幕,钗儿将手臂勾缠在景行然颈项,而后者,则体贴地为她用帕子擦拭了玉足,我强压下心头的酸涩,一步步退离这片根本就不容我插足之地。

“宁安公主,怎么才刚来就要走啊?若爷记得没错,今夜可是你与左相大婚之夜。将爷的左膀右臂从景岚国拐骗到了辰凌国为你父皇效力,这会儿竟然要甩了他,弃他如敝履?公主好本事,如此玩弄心机,玩弄权术,玩弄人心。”

他口口声声的三个“玩弄”,将我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啊,阴凌紫,怎么就这么傻呢?就为了九公子的几句话,就巴巴地抛下满堂朝臣抛下父皇母后更是抛下准新郎跑了来,只为了见上眼前的人一面,问个明白?

呵……还真是愚不可及呐……眼前的人,根本就不稀罕你的到来!

我转首,就这般静静地望着景行然,企图从他眼中看出丝毫真情亦或者假意。

眸深似海,讳莫如深。那里头,原以为会有一丝半点儿犹豫的流光,可我发现的,只有深沉的打压。

仅有的一丝外露情绪,也只是对我的厌恶。

细细一回想,这丝厌恶,似乎是从我自报家门时开始的?

他排斥的,是我的身份,亦是我的人。

宁安公主……

“本公主与人成亲与否,皆不关景岚帝的事。景岚帝以此来大加讽刺,未免管得太宽了些。”衣袖内的手紧了紧,指甲嵌在掌心内的疼,一丝丝弥漫,我一狠心,将袖内的玲珑七彩玉一把掏出,狠狠地砸向他,“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空中一抹弧度,精准地朝他甩去。

玉质的绿色,盎然。

景行然的视线在对上这块玉佩时闪了闪神,也顾不得仔细地为钗儿穿上鞋袜,直接便用长臂一伸,将玲珑七彩玉接在手中。

原以为,他会一闪身,让玉佩落地,砸得四分五裂。不曾想,他看到这块玉佩,竟会是如此反应。

瞧他难以置信地将玉佩把玩在手中,拇指细细地摩挲鉴定,仿佛全世界,都只在自己的掌心。我不禁深深触动。

从一开始他拿这块玉佩向我求亲时,他便对其表现出格外的珍视。

形影不离地垂挂腰际,一度让我以为他既无情,又多情,更甚至于到最后给人一种专情的错觉。

“你怎么会有这块玲珑七彩玉?”景行然的声音蓦地拔高,原本对我不屑一顾的他,竟不管尚还坐在椅上等待着他贴心穿上鞋袜的女子钗儿了,直接三两步走到我面前,大掌揪紧我的左臂,目光灼灼。

这会儿,倒是正眼看我了呢。

我唇角微弯,目光落在他俊朗如昨的面容上时,是一抹轻讽:“景岚帝丢弃了,恰被本公主拾到罢了。”

“爷什么时候丢弃了?爷怎么可能会丢弃它!?”仿佛单纯只是为了印证我的话,他掀起一片衣襟,腰带的位置,赫然便垂着一块与他此刻手上一模一样的玲珑七彩玉。

锦绣成丝,牢固坚硬,不易扯断。单单看悬挂所用的丝线,便可见他对这块玉佩上心至极。

我这才发现,刚刚我进房之后匆匆一瞥,心里理所当然地认定他腰际必定没了这块玉佩,这才只注意到那枚普通到极致的玉石,却忽略了玲珑七彩玉依旧还悬挂在他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云兰明明说他将玲珑七彩玉给……

“这是君上在小太子出生之后为了哄憔悴的林昭仪而从房内扔出的玉佩。奴婢刚巧被上头的公公指派去做事经过那儿,遂捡了来。这玲珑七彩玉奴婢是知道来历的,所以奴婢才为公主心疼。为了林昭仪和那个孩子,君上他,太绝情了。”

他的那块玉佩,不是该没了吗?若他的依旧在,那我刚刚砸向他的那块,又是哪儿来的?

云兰说的话,不可能作假。

她,不该诓骗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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