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来没把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反正无非就是背后唠几句不痛不痒。 再这种八卦谣言一般都是有时效性的,看在传的沸沸扬扬,只要当事人心理素质够强不被干扰,在没有热闹可看的况下, 吃瓜群众自然也就会散了。 燕宁想的很光棍, 但当见到另一当事人, 她才发自己还是低估了谣言的影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天被冬青刨根问底多了, 这会儿乍然看见岑暨,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打骂俏举止亲昵”...真是见了鬼了! 在众人齐刷刷目光注视下,燕宁一时竟迈不开脚。 好在这种尴尬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被在旁边猛拽她袖子的沈元麟给打断:“二哥怎么会在这儿?完了完了千万不能让二哥知道刚回去了, 阿姐你可不能告诉二哥是钻的狗洞...” 二哥? 沈云舟? 顺着沈元麟惊慌失措的视线看去,燕宁才发岑暨旁边还站着个人, 同样一身绯色公服,身似修竹,面冠如玉,不是沈云舟又是谁?而刚才她居然都没注意到! 不过不是这案子归提刑衙门管么, 怎么沈云舟这个大理寺少卿也来了? 不会又是来抢案源的吧,在部门业绩压都这么大了吗? 虽她跟沈云舟已经握言和,这天相处的还算愉快, 甚至在她“不经意”间透露沈景淮之前给了她一千银票当零花钱之后,沈云舟为了表示自己这个二哥不比大哥差多少以及赔罪, 慷慨解囊一出就是一千五百银票外加一块上好玉佩, 成功让她的小金库又充盈了一波。 然而一码归一码, 她跟沈云舟的关系有所缓和不假, 但这也仅限于私人之间,如果论公事的话, 她还是得站在提刑衙门的立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真要开抢的话,她是帮公呢还是帮亲呢? “阿宁。” 在燕宁纠结的空档,沈云舟就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咳,二哥。” 看在一千五百银票的份上,燕宁屈服的无比彻底,连带着一声“二哥”都喊得格外顺畅,毫无心理压。 还是那句话,她不是见钱眼开,她只是不忍辜负这感天动兄妹。 燕宁先跟沈云舟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耿直开口问:“你咋也来了?” 她刚看了一下,这儿基都被提刑衙门的人给包圆了,换句话大理寺就来了沈云舟一个,妥妥光杆司令。 “听国子监出事了,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看。” 沈云舟顿了一下,目光在燕宁脸上转了一圈,眉头微不可查的颦了颦,踌躇片刻,温声道:“外头那些传言你不必理会,听到了就只当没有听到,凡事都有跟大哥在,不会叫你受委屈。” 沈云舟赶来确实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因为听国子监出了命案,而沈元麟就在这儿读书,怕万一出什么事儿不好,他过来确认一下沈元麟的安危。 再就是考虑到燕宁作为提刑衙门的仵作肯定会被拉壮丁出场,而这天盛京各种流言又传的太离谱,怕燕宁会受到流言干扰攻击,他是来给燕宁站场子的。 见沈云舟面露关切,眸底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忧色,简直和先前横眉毛竖眼的冷漠样形成了鲜明对比,燕宁稍一想就知道了他为何会在这儿的原因。 这天外头虽然流言传的厉害,但府中却平静的很。 除了沈夫人委婉问了句她和岑暨的关系之外,沈景淮沈云舟是半个字都没吭,就连他对外公布她身份的事儿都是冬青探听来的,估计是怕她被流言二次伤害,不得不这一举动还是挺贴心的。 “放心吧。” 燕宁摆了摆:“又不是水晶瓷娃娃,没这么容易碎。” 只有岑暨才会因为心理承受能太差动不动就破防。 见燕宁神色如常一脸满不在乎不像是被流言困扰的样子,沈云舟悬着的心稍定。 想想也是,燕宁又不是寻常姑娘家,可是正儿八经能在死人身上动刀破命案的,先前还当面对他冷嘲热讽翻脸就翻脸,若是没点心理素质还真做不到。 等确认了燕宁这边没什么问题,沈云舟目光一转,原还算温和的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冷道:“你躲什么躲?以为藏在阿宁身后就看不见了?问你,你刚去哪儿了?为何会在这儿?” 在沈云舟锐利目光注视下,正试图往燕宁身后躲的沈元麟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颤巍巍探出了头:“二,二哥。” 看得出来沈云舟在沈元麟面前积威甚重,属于是听见了声音都发抖,特是在干了坏事的况下,也难怪沈元麟会将沈云舟选择性遗忘,宁愿回府找她都不去找沈云舟,奈何冤家路窄,该来的总会来。 只能沈云舟不愧是当大理寺少卿的,观察能和剥丝抽茧的能一流,沈元麟脏兮兮的衣裳以及燕宁这么快就出在场,轻易就推出了真相:“你方才回府了?还是钻狗洞爬出去的?嗯?” 最后一个上扬的尾音一出,成功让沈元麟一个哆嗦。 沈云舟来国子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沈元麟,结果到处找却没见着人,差点就要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结果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趁乱跑回了国公府,跑得这么熟练平常还不知道偷溜出去多少次呢,还钻狗洞,可真够出息的! “好了好了。” 感觉沈元麟都快将她袖子给拽掉,燕宁无奈出来打圆场:“教育熊孩子什么的先不急,不是出命案了么,还是先干正事要紧。” 沈元麟:“?” “你还记得要干正事?还以为你眼里就只有一个沈云舟了呢!” 燕宁话音刚落,就听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阴阳怪气的男声:“天天见面的人还这么多话寒暄,怎么不知道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燕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燕宁懵逼目光中,就见岑暨不知何时也已经走近,就站在离她不过三步远的距离,正双臂环胸一脸阴沉盯着她,眼中不满几乎都快溢出来,周身还散发着浓浓幽怨气息,就仿佛是原配大型捉|奸场,而她则是那个出|轨的渣男。 岑暨是真有被气到,这日他忙着和朝臣打擂台,加上衙门事不多,燕宁一直在国公府待着并没有到提刑衙门来,人并没有机会见面。 忙着的时候不觉得,但只要一闲下来就跟中了邪似的,脑中总是不经意浮出燕宁的音容样貌。 如果前想起燕宁是愧于乌龙事件坐立难安,那在想起多的却是宛如久旱逢甘霖一般的甜蜜欢欣,这种感觉对他来是陌生的,虽有些难以启齿,但岑暨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魂牵梦萦。 不过日未见,却仿佛度日如年。 天知道他方才见到燕宁出的一瞬间有多激动,甚至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短短几个呼吸,他脑中已经闪过无数种打招呼的话术,就想着如何才能自然一些,结果还没等他跟燕宁搭上话,就先被沈云舟给结了胡。 一想到燕宁就跟没看见自己似的只顾着跟沈云舟搭话寒暄,岑暨就忍不住怨念深深。 明人就住在同一屋檐下,有什么话是在国公府没够,还偏要到这儿来的?是想故意在他面前显摆“兄妹深”不成?! 岑暨:沈云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人皆诧异看向他,岑暨心中酸意达到巅峰,直接就冷哼了一声,正要继续开口挖苦,突然就听一阵惊天动的呛咳声响起。 他眉头一颦,下意识侧头看去,就见一旁秦执正一边嘶声裂肺猛咳一边拼命朝他挤眉弄眼,还伴随着舞足蹈肢体语言,动作不可谓不滑稽。 但岑暨见了却丝毫笑不出来,不光是笑不出来,原愤然不悦的神骤然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慌乱无措。 他错话了—— 这是岑暨的第一反应。 见自家世子总算是回过神来,秦执捏着都快劈叉的嗓子整个就一着急上火状态,恨不得抱着岑暨的脑袋使劲晃,看里面到底装了几斤水。 哪儿有对喜欢的姑娘一上来就劈头盖脸指责的?人姑娘能鸟你才怪! “世子教训的对,命案当前,确实不该多耽误时间。” 没有给岑暨找补的机会,只见燕宁恭敬垂首,声音四平八稳:“在下知错,还望世子海涵。” 燕宁道歉来的猝不及防,几乎是在她开口的瞬间,旁边秦执就已经绝望闭上了眼。 完了完了,这下是真完了,听听听听,连“在下”这个称呼都出来了,还让世子海涵,要知道先前燕姑娘可是对世子打就打骂就骂的,这会儿却态度这么恭敬,不就典型的疏离吗? 秦·头号粉头子·执:这波要吹! 没想到燕宁会是这么个反应,岑暨也呆了一下,如果是换作前他或许会满意燕宁的识趣,但在正当她举止恭敬的时候心中却生出一种莫大恐慌:“不是,燕宁,...” “世子的很对,还是办案要紧。” 燕宁觉得岑暨是有点子澄清谣言的功底在身上的。 俗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事实胜于雄辩,既然外头纷传他俩有一腿,那在岑暨就用实际动来证明他俩关系真一般。 毕竟谁会对喜欢的姑娘冷言冷语张口就是指责?这扯呢么不是! 态度都已经这么明显了,若是还有人闭眼吹他俩是一对,那就只能证明是对方眼瞎。 如果换作是平常,对于岑暨这种莫名其妙的指责,她或许会反唇相讥顺便问候一声他是不是脑子又瓦特了,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燕宁果断闭嘴并接受一切责骂。 瞧,他俩啥私没有,她压根就不是什么“岑世子心爱的姑娘”,不过就是可怜卑微又无助饱受欺凌的底层仵作罢了! 燕宁选择性忽略心中那丝若有似无的怅然,目光平静岑暨无措的脸上划过,看向沈云舟,言简意赅:“死者在哪儿?先去看看。” “就在屋里。” 见燕宁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沈云舟若有似无瞥了岑暨一眼,将他略显慌乱的神尽收眼底,嘴角轻撇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而后才朝燕宁颔首:“带你进去。” “好。” 见燕宁当真就旁若无人跟着沈云舟直接朝案发点而去,连半个眼神都没多给他将他晾在一旁忽略了个彻底,岑暨心中涌起一股惶然萧瑟,就像是被人遗弃丢在荒郊野岭。 围观众人目睹全程,此时也忍不住小声嘀咕议论。 “刚才那位燕姑娘就是沈国公府刚找回来的嫡女?不是貌若无盐形容粗鄙的么,瞧着姿容气度倒是一点不比京中长大的贵女差。” 沈国公府闹出了真假千金事件在盛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哪怕是国子监教书夫子多少也有耳闻,其中有一条就是真千金长在乡野上不得台面。 “你也不想想,沈夫人当年也是京中出了名的人,沈将军沈少卿也是人中龙凤,沈家女儿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欸,不对啊,听这位刚找回来的真千金和沈少卿关系不好,还被沈少卿给赶出家门来着,但刚看着沈少卿跟她关系挺好的啊...”有人质疑沈云舟燕宁的关系。 “这你消息就落后了吧,沈国公府可稀罕这个失而复得的闺女了,听昨日沈少卿回府的时候还专门给这位燕姑娘去凤祥斋买了包点心呢,这可是亲妹妹,人疼都来不及又怎会赶出家门?” “的也是...不过听岑世子好像和这位真千金关系匪浅,还曾冲冠一怒为红颜,怎么刚才却对这位真千金冷眉冷眼,不像是爱慕的样子啊。”有人瞥了一眼岑暨,窃窃私语。 “要不怎么谣言误人呢,也不想想,这位真千金才回来几天,不过就是恰好是仵作又被岑世子聘请在提刑衙门当差罢了,不管是沈国公府还是岑世子可都没有当众承认过,要可莫再传这些,到底是个姑娘家,这样传未免有碍名节。”这是理智派发言。 “嘁,还名节呢。” 有顽固派不屑:“身为女子却干仵作活计,常年死人打交道也不嫌晦气,也不怕堕了沈国公府百年门楣...” 那顽固派话还没完,突然就觉头皮一寒,下意识看去,就对上一双阴沉森冷的狭长凤目。 见岑暨面色森寒盯着他,显然将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顽固派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而旁边沈元麟已经憋红了一张脸,大声反驳:“阿姐是仵作怎么了?她能破案能惩恶扬善,不论是还是阿娘阿兄,都支持阿姐,她才不晦气,看只有那起子只会躲在背后闲话的小人才丢人。” “是非之人,是非事,来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沈元麟就像一只被惹怒的小狮子,重重哼了一声,阴阳怪气:“胡夫子,这可是你先前教的,居然忘得这么快难道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被沈元麟当众抢白伶牙俐齿一番怼,那个姓胡的夫子涨的脸色通红,哆嗦着指着沈元麟“你你你你你”了半天,终于在岑暨的死亡凝视以及同僚若有似无的嘲笑目光中,一甩衣袖灰溜溜跑了。 有沈元麟出声怒怼,围观其他人也不好再议论。 俗话非礼勿言,都是斯文读书人却跟那市井长舌妇一般背后议论人,出去的确是不大好听。 “沈元麟居然还会咬文嚼字骂人?” 沈元麟声音太大,燕宁自然也听见了,不禁还有些诧异:“还以为他直会抡拳头呢。” 沈云舟脸上却泛起一丝笑意,难得表示赞赏:“有点长进。” 看在他还知道回护燕宁,并且骂人还颇有水平的份上,沈云舟决定就先不追究他今日钻狗洞溜出去的事了,不过还是得跟国子监司业一声把狗洞给堵了。 “世子,您可真是...” 见岑暨还呆站在原状似失魂落魄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秦执看得有些着急,忍不住悄摸上推了他一把:“您还站这儿干嘛,赶紧跟上去啊,燕姑娘脾气好,您好声好气道歉,她应当是不会生气的...吧?” 这话秦执的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他是见过燕宁翻脸就翻脸抡拳头的样子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将燕宁“脾气好”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秦执低声献计:“您不是让陛下...” 秦执声音传入耳中,岑暨眸光微澜,就如枯木逢春原萎靡不振的灰败神瞬间焕发光彩。 也不等秦执话完,岑暨抬步就往燕宁沈云舟离去的方向追去,秦执未完的话就那么飘散在了空中—— “烈女怕缠郎...” ... 因为韩氏是在家中出的事,岑暨一赶到就叫人封锁了场,尸体也还在家中未曾搬动。 燕宁一进去看见的就是跌坐在神色恍惚的一身夫子装扮的青年文士,以及他怀里搂着的面色青白明显已经绝了生机的年轻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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