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无暇顾及岑暨心灵是否遭受重创, 她只知道案子还没结束该干活了。 燕宁平复了一下心绪,直接就伸手将还杵在面前装木头人的岑暨扒到了一边,就对上正一脸复杂看着她的沈云舟。 说起来沈云舟才是这次小插曲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那句“她是我妹”的份介绍, 也不会有续这一系列抓马事件发生。 燕宁也不知道沈云舟到底是抽哪门子疯, 明明恨不得将她雪藏, 结果现在又搁这儿大庭广众之下认妹, 总不能是暗戳戳示好道歉叭... 燕宁瞅了一眼沈云舟,估计是被岑暨方才那一通夹刀带棍冷嘲热讽打击的不轻,他脸色明显不怎么好看, 不过她现在也没工夫去具体分析沈云舟的心理活动, 她只是有些头疼。 刚才岑暨那个大嘴巴几乎将她的份底细全秃噜出来了,估计都不等到明天, 沈国公府孩子抱错,闹出了真假千金乌龙事件,且真千金回归不被她哥沈云舟待见,饱受排挤甚至愤而离家出走的新闻估计就能传遍大半个盛京。 她自己倒是无谓, 总得考虑沈国公府颜面以及沈夫人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幸好,她仵作份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也提前将自己接受岑暨聘请担任提刑衙门仵作的事儿都跟沈夫人他们说了, 不论是沈夫人还是沈景淮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既沈夫人他们都不在意, 那顶多就是京中流言蜚语多哔哔两句也没啥。 至于她跟沈云舟的关系...内部矛盾自己解决就好, 不着摆上台面平白让人看笑话。 燕宁很快理清局势, 在沈云舟复杂目光注视下, 直接就上前一步朝他拱了拱手,只当没有方才那一小插曲, 神态自若笑道:“再次多谢沈少卿对我们提刑衙门办案工作的支持,只是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案子还等着要办,暂时没有空闲招待。” 燕宁诚恳脸:“您还是请回吧,等顺利结案之,岑世子一定会带着锦旗当面上门答谢您今日仗义相助。” 燕宁说着,还不忘摆出一个“请走”的手势,脸上虽是挂着笑,赶人架势简直不要太明显,可也挑不出什么错,毕竟人都说了,案子还没办完,一群人搁这儿挤着闹哄哄的容易影响到办案。 燕宁脸上含笑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人看不透她心中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而方才被岑暨一番抢白,沈云舟心中也是乱糟糟的,就算燕宁不开口赶人,他也不会继续在这儿久待。 眼看围观众人视线都集中在了这边,沈云舟心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家丑尚不可外扬,要是再当众起争执那可真就要成满盛京城的笑话了。 “好!” 沈云舟深深看了燕宁一眼,嘴角微扯:“你若是办案遇到什么难处,可差人来大理寺寻我。” “哼!” 沈云舟表示可以无偿提供破案帮助的话音刚落,燕宁都还没来得及作出表示,就听传来一声不屑冷哼,回头就见岑暨正双臂环胸一脸不善盯着沈云舟,嘴角下撇,显刚才那声冷哼就是他发出。 刚才还耷拉着头没精打采,结果现在这么快就又满血复活摆出一副高傲姿态,燕宁现在看不得的就是他这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狂拽模样。 见岑暨故态复萌,燕宁眉头跳了一下,直接就伸手了他胳膊一拳,没好气:“哼什么哼,忘了刚才我说的了?” 没想到自己不过哼了一声就又挨锤,岑暨脸上不屑僵住,连着双眸都微睁大。 看了看面露惊讶的沈云舟,又看了看冲他比划拳头的燕宁,不知想到什么,岑暨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看燕宁的目光中满是幽怨谴责。 燕宁视若无睹,只是冲他比划了一下拳头,面无表情:“毒哑警告。” 岑暨:“......” 岑暨脸色“刷”一下全黑,差连鼻子都气歪,可碍于前承诺加上还有三个月使期限卡脖,岑暨心中再有不满也只能憋屈往肚子里咽,忿忿看了一眼沈云舟,鼻孔朝天重重喷气。 不能出声,他出气总行了吧! 岑暨现在只悔出门的时候没有随携带纸笔,不绝对当场写个“滚”字糊沈云舟脸上。 提刑衙门办案,哪儿轮得上大理寺搁这儿叽叽歪歪,还大言不惭找他求助,真当自己是吃干饭的啊! “行了行了,别喷了,当心把鼻涕喷出来。” 见岑暨还一脸不服气,燕宁又是一拳砸了过去,嫌弃:“真当自己属叫驴的啊!” 孩子不听话怎么办? 多半是欠的。 打一顿就好! 岑暨:“......” 接连挨锤,关键是燕宁下手还不轻,岑暨只觉大臂发麻,很难说不会留下淤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将燕宁嫌弃表情尽收眼底,岑暨薄唇紧抿,心中悲凉已经不能语言来描述。 明明就在半个时辰之前,燕宁对他都还是温声细语好言相劝,结果现在就横眉竖眼一言不合就动拳,这种落差未免也太大,还是说她早就等着这一天? 不知道岑暨心中悲愤已达极,燕宁武力镇压雷厉风行。 见他终于安静不再随意喷气,燕宁这才满意收手,冲还等在这儿的沈云舟颔首,笑容无懈可击:“好的呢,若是有需要,一定去找。” 反正都是客气话,也不必太过斤斤计较,这就是成人世界的虚假社交礼仪。 将燕宁岑暨互动尽收眼底,沈云舟已经说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怎么个心情,很确定的是,燕宁岑暨相处要远比跟他自随意。 尽管燕宁答应的从善如流,沈云舟知道她不论如何都不会来找自己求助,他嘴角翕动了一下,心中明明还有许多话想说,到嘴边却只有一句低低的:“等案子办完若是无事...还是回去吧,阿娘大哥都很记挂你。” 说罢,沈云舟也不去看燕宁反应,直接就招呼周捕头他们走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的人就撤了个干净。 看着一马当走的飞快,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沈云舟离去背影,想到他离去前留下的那句话,燕宁撇嘴咕哝:“这还你说?案子办完了我不回国公府还能去哪儿?” 将燕宁小声嘀咕听的一清二楚的岑暨:“?!” 好你个沈云舟也忒鸡贼,居还妄图打感情牌! 既大理寺的人都已经撤了,过足了吃瓜瘾的京兆府一众衙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觉也到了该撤的时候。 来今日这场冲突就跟他们派案有脱不了的干系,加上又近距离吃到了这么劲爆的瓜,每一条说出去都是足以惊掉人下巴的存在,趁火还没烧到他们上来之前,得赶紧溜号走人,不要是等岑世子找麻烦,那就麻烦了。 怀揣着见好就收能溜赶紧溜的心思,京兆府衙差头子赶忙端着一副笑脸上前,朝岑暨恭敬拱手:“世子,如今陈奔的案子既已经交到您手上,那我们也就不在这儿碍眼了,省得干扰您办案,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们就走了。” 衙差头子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小心翼翼窥探站在旁边的燕宁,方才离得远加上场面混乱,直到这会儿衙差头子才真正看清燕宁面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眉如墨画,容色秀丽,材高挑纤秾合度,虽是一男装打扮,盖不住从周从容气韵,如果不刻意出她份,确实是很难让人将她跟仵作两个字联系起来,不过一想到她沈国公府真千金的份,似乎又觉得合理了起来。 不论是沈将军还是沈少卿,那都是人中龙凤出挑的很,既是他们的血亲,那自也差不到哪儿去,甚至...衙差头子暗道,不管这位真千金从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又有什么来历,就光凭能将岑世子治的服服帖帖这一条,就足以说明不简单,非一般人能较。 毕竟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恶人自有恶人磨,能得岑世子这个京中出了名的霸王青眼,还动辄打骂对方却连句嘴都不敢还...衙差头子悄觑燕宁一眼,心中忌惮直呼惹不起。 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被打上了恶中之霸标签,见衙差头子说要带人走,横竖现在这儿也没京兆府啥事儿,燕宁痛快摆手放人,示意他们可以离开,只是:“听说前是个船夫将陈奔尸首从河里捞起来的,那个船夫现在可还在这儿?” 衙差头子来是岑暨辞行,毕竟这里就他位高是真正主事的人,却没想到应答的却是燕宁。 衙差头子反应也很快,毕竟他们方才围观全程,可是知道岑世子现在还处于被禁言阶段。 虽这事儿听起来是有些离谱,如果不是亲眼见他们也不敢相信,事实就摆在眼前。 一眼高于顶拽的不行的岑暨岑世子还真就被一个姑娘拿捏的死死的,甚至是指东不敢往西,让不说话就当真连个字都不敢吭...衙差头子心中嘀咕,这难道就是谓的妻管严? 面对燕宁发问,衙差头子也不敢露出轻视表情,答的很是恭敬:“对,早上是船夫去京兆府衙门报的案,现在那船夫也还在这儿,就在那边候着。” 顺着衙差手指的方一看,果就见有个穿小袖短衣并高高开衩的短胯衫子,腰间系着布带,脚踩草鞋经典船夫打扮的中年男人,正搓手顿足在一边来回踱步,时不时还朝这边张望,像是有些紧张着急。 见燕宁提起船夫,知道她是有事要问,衙差头子也不含糊,直接就扬声叫人:“张头,过来,贵人有话要问。” 衙差头子喊完人,又朝燕宁踌躇试探:“那什么,如果这儿没啥事的话...” “有劳了。” 闻弦而知雅意,衙差头子只差把‘我想走’这三个字贴脸上了,似乎再在这儿多待一分都是煎熬,燕宁嘴角微撇了一下,暗道刚才吃瓜看热闹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们一个个想着急走呢,现在瓜吃够了怕被秋算账就一个个脚底抹油要开溜,还真是一都不耽误事儿啊。 燕宁也知道这些人回去之必传播八卦,虽很想霸气下封口令,嘴长在别人上想控制没那么容易,就像纸盖不住火,爱咋咋滴吧,燕宁躺平了,于是大度摆手放行。 一看总算能离开这个是非之,衙差头子也很兴奋,都顾不上岑暨还没正经表态,立马招呼底下人就走。 很快,刚才还熙熙攘攘挤好几号人的河边滩涂就空了大半,只剩提刑衙门众人死者家属陈家人,过快的撤离速度看得燕宁又是一阵无语。 “贵,贵人,不知您有何事要问?” 船夫这会儿也已来到了跟前,神情颇为忐忑。 燕宁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言简意赅:“将你打捞尸体的过程都说一遍。” 虽她已经知道个大概,作为发现尸体的第一目击证人,船夫的证词显也很关键。 “尸体是小的今早从河里捞起来的,就是在这片水域。” 船夫遥遥朝江面指了一下,想到早上捞起尸首的场景,船夫脸色都有些发白:“小的平常就是在这江上摆渡,供客人过江赚散碎银两好养家糊口,今日也是跟往常一样天不亮就出船,只是还没等到渡口,就瞧见江中间飘着一个麻袋,小的一时好奇,就将那麻袋捞了起来。” “因捞的时候还有些重,小的还以为是过往商船不小心落下的货物,结果没想到...”船夫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哭丧着个脸:“哪儿是什么货物,里头装着的分明就是个死人...” 船夫现在只恨自己手欠,捞什么不好非要去捞什么麻袋。 来像他们这种靠船为生的人禁忌就多,连吃条鱼都不敢翻面,就怕走了谐音。 结果现在倒好,居一大清早活人还没见着就捞了个死人上船,这绝对是大大的不吉利,看来非得去庙里菩萨诚心上几炷香辟邪求保佑才好。 船夫提供的消息跟前小五陆兆说的大差不离。 他在出船的时候看见江面有麻袋浮起,因为天色尚早加上有麻袋裹缚,看不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原还以为是落下的货物想着能赚一笔,结果却没想到捞起来的是具裹着麻袋的男尸。 船夫被吓得不轻,来是打算直接扔水里的,又怕官府追查下来以为是他杀人抛尸,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以船夫只能忍住心中恐惧将船靠岸停,将尸体从船上搬下来放着,又紧赶着去京兆府报案...这也就有了他们方才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真不愧是天子脚下皇城都府,治意识普及还挺到位,都快比得上朝阳群众了。” “什么朝阳群众?” 听见燕宁小声嘀咕,秦执忍不住好奇问。 “就是律意识浓厚兼具社会责任感,善从细节着手不放过任何一丝违犯罪迹象,敢于举报从而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热心群众。”燕宁随口。 昨日那樵夫也是,今日这船夫也算是,不是有人见到死尸都乐意去报官的,也有人嫌麻烦或是怕惹祸上而选择三缄口敬而远之,毫无疑问的是,有热心群众的配合帮助,确实会对办案起到如虎添翼效果。 秦执不知道朝阳群众的梗,还有些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有心想要发问,却见燕宁拧眉沉思似乎是在想问题,怕扰乱她思绪之挨喷,秦执只能悻悻作罢。 毕竟刚才燕宁突爆发对岑暨又打又骂那一幕着实让他记忆深刻,从前还以为燕姑娘脾气好,现在看来...只能说真不愧是仵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 燕宁确实是在想问题,这里差不多是曲江中下游河段。 陈奔被人装袋沉江,刚开始的时候在石头的重力作下或许能沉底不动,在袋子破洞石头掉出来,重量会随之减轻,在水流作下尸体会上浮,这也是船夫能在水面看到并捞起来的原因。 而水是有流动性的,就将泥沙会往下游河床堆积一样,陈奔沉江定是在上中游...燕宁突记起岑暨方才推测:“如果是租船游江的话,船一般都停在哪儿?” 秦执愣了一下:“问,问我的?” 燕宁无语:“不呢。” 秦执讪讪摸了摸头:“这我还真不怎么清楚,毕竟咱也没租过船...” “不过要是想问陈奔租花船的方位,直接问陈家人不就好了。” 见燕宁翻白眼,秦执赶紧补救甩锅:“陈家人肯定会知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经秦执一提醒,燕宁瞬间恍。 差忘了,陈家人还在这儿呢。 一直说要找家属问话,结果现在才想起来,怕不是昏了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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