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的错。”
“不要怪自己。”
“你没事就好。”
“孩子, 不要害怕。”
……
这几天,这样的话一直充斥在伏黑惠的耳边。
妈妈说的,夏油杰说的,菜菜子和美美子说的, 老师说的, 同学说的, 警察局的警官说的,还有其他人也那么说。
但是伏黑惠自己不那么觉得,他还是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自己的无力与弱小。
当那把闪着银光的刀离津美纪的脖颈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宽的时候,伏黑惠动了。
或者说动的是他脚下的影子。
那细如发丝的影子, 在最后关头打飞了津美纪手里的刀。
“哦呀, 这可真让人吃惊。”
‘津美纪’的脸上浮现出戏谑的表情,随后又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那这样呢, 你还有办法吗?”
说完,她的手掌就骤然发力,在伏黑惠的面前, 她的脸色开始逐渐由白转红, 但不变的是脸上戏谑的表情。
这半天过去伏黑惠也缓过神来了,见状他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 把津美纪放倒在地上,随后去掰津美纪的手, 让她不至于被自己掐死。
在此期间他脚下的影子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无师自通的束缚住津美纪的动作。
等伏黑惠终于把津美纪从她自己手里解救回来,却发现对方还是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你跟你的那些老古板的前辈一样, 跟道成一样, 甚至跟夏油杰一样。”
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困惑, ‘津美纪’朝他扭了扭头。
“为什么你们就不明白呢,只有我的办法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所有的问题。”
说到最后。‘津美纪’开始自言自语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最后被伏黑惠直接打晕。
他头一次拨打了急救电话,在医护人员到来之前用影子封住了岩崎真一的伤口,做一些岩崎真一教过他的急救。
等到救护车急急忙忙的赶来,把岩崎警官和津美纪都抬上救护车,伏黑惠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过多久,他自己也被打包上了救护车。
那些医护人员看他的表情里带着怜爱,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
是岩崎警官的。
迟到的恐惧瞬间击中了他,沿着他的小腿爬到了他的肩膀,悠悠的对着他的耳后吹了一口气。
好心的医护用双氧水帮他处理掉了手上的血迹,但是已经被染红的校服没办法恢复如初。
警局的人给了他一条毯子和一杯热水,然后他就裹着那条毯子,独自缩在角落里,看着手里的热水开始发呆。
期间有人来问过他问题,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像是要把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离。
见此那些人也只好放弃提问,毕竟那样的做法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不人道。
直到伏黑葵急急忙忙的赶来,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
“怎么了,惠,有没有受伤。”
伏黑葵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无伦次,警察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整个个人几乎丢了魂,赶来医院又发现伏黑惠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角落里,校服上还沾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她一下子慌了神,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把伏黑惠整个人抱在怀里。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儿子体温低的吓人。
直到伏黑葵把他抱在怀里,伏黑惠才真正回过神来。
这么短的时间还不够从那些经历里走出来,无论是生得领域里的大逃杀,还是领域外‘津美纪’的被刺,对他来说都像梦一样的不真实。
他这一天经历的实在太多,而他又还只是棵尚未长成的幼苗。
这一番狂风暴雨打下来,差点把他整个人打趴下。
他靠在伏黑葵怀里,只觉得像溺水一样的窒息。
“惠,惠你怎么样了?”
母亲的声音勉强把他唤醒,但是他只觉得自己突然很累很累,手里的水杯被打翻在地,倒在了伏黑葵怀里。
他今天实在太累,光是召唤玉犬的咒力就足够他喝一壶的,更何况还有影子莫名的二次觉醒,这对他尚未长成的身体来说都是负担。
所以他睡了过去。
如果光是睡过去还好,但是他半夜又开始发烧梦呓,把伏黑葵吓得够呛。
吃了点药喝了点水,他又睡了过去,再睁眼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
他睁眼的时候,夏油杰就坐在他的床边。
许久未见,夏油杰身上的气势更沉稳,凝练了一些,看起来更加成熟,也更加从容。
见伏黑惠醒了,他把病床摇起,给伏黑惠倒了一杯水。
“喝点水吧。”
伏黑惠接过夏油杰手里的水杯,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等到他差不多喝完了半杯水,夏油杰才开始说出面前的情况。
“岩崎警官还活着。”
只是情况可能不大好。
“那个叫津美纪的孩子也还活着。”
不过情况也不容乐观。
但总归人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听到夏油杰这两句话,伏黑惠水杯里的水差点洒出来。
压在他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但是他却并不感到开心。
这不是最坏的情况,但是从夏油杰的语气里,他听出来那两人的情况估计也不太好。
“我想见见他们。”
就算是在病房外看一眼也好。
他想见他们。
夏油杰听到伏黑惠这些话倒也不意外,只是沉默的端上一份粥。
“把这碗粥喝完,我带你去看他们。”
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幸好粥不算太烫,没浪费伏黑惠多少时间。
喝完那碗粥,夏油杰如约把伏黑惠抱起,往外走去。
岩崎真一静静的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戴着氧气面罩,被众多冰冷仪器包围在病房里。
他伤的很重,失血过多几乎要了他的命,如果再送来晚一些,估计夏油杰就可以开始筹划他的葬礼。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岩崎真一的额头。
他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碎发散开,露出额头,还有额头上赤红色的咒文。
明白伏黑惠的疑惑,夏油杰出声为他解惑。
“那是诅咒。”
一种不找到施术者就解不开的诅咒。
岩崎真一额头上写的是一个“痴”字,津美纪额头上则是一个“贪”字。
二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沉睡不醒。
夏油杰已经叫五条悟来看过了,不找到施术者的话,六眼也没有办法。
看着伏黑惠低落的神情,夏油杰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伏黑惠的头。
他看着伏黑惠,就好像看着许多年前的自己。
一样的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这好像是他们摆脱不了的宿命。
每一代人都好像要失去些什么,由血泪所浇灌,最后被推着踏着前人的骨血往前走。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年道成住持看自己的眼神,当时他只觉得那种眼神很奇怪,直到他自己也用那样的眼神看起了别人。
他怜爱的看着伏黑惠,就好像看着多年前的自己。
伏黑惠发现了他的眼神,有些疑惑的朝他发问。
“你在看什么。”
夏油杰悠悠的叹出一口气,又揉了揉他的发顶。
“在看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