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看了,吃饭吃饭。”
因着这份天涯同是沦落人的情分,沈畅对傅薇倒是真心实意起来。
一直做背景板的陈希文终于开口了,“穆会长,我前几天碰见孔三了,见他一扫从前的阴郁变得斗志昂扬,甚至接了下南洋的生意。一问之下才知已经见着回头钱了,我有心让他帮忙带货,结果他支吾半天才说需要问问你的意见。所以我想问问穆会长您的意思,能不能让他帮忙带一批货?”
“陈少爷客气了,这事儿他让你问我不过是出于滴水之恩的尊敬罢了,他自己完全能做主。”
穆寒亭不想旧事重提,毕竟中间牵扯甚广,陈希文闻弦歌而知雅意,也就没再细问反而端起茶壶给两人各添了一杯茶,“我听闻穆会长将自己手底下的生意都交还了穆家,如今一听你也没跟孔家做生意,真打算做个闲散二爷了?”
“陈少爷有话不妨直说。”
“是这样,我今天过去参加首映,一是为了一睹云姐风采,二是为了观摩学习。实不相瞒,我新成立了一个电影公司,开张伊始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想问问穆会长有没有兴趣参与进来。”
穆寒亭听完往后靠了靠,扭头看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傅薇,再看着自己面前的空
碗有点气不顺,真不管他了?
陈希文看着穆寒亭,有些吃不准他什么意思,眼前这人就算已经没了那些东西傍身依然让人不敢轻看。他私下做过调查,那些产业与其说是穆家夺去的,不如说是他丢弃的。
穆寒亭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不是来个人就能坐稳做好的。
最近三天两头爆出来的丑闻,虽是隔靴搔痒,但到底能让人家宅不宁朋友离心,跟穆家做生意的人不得不掂量继续合作下去会不会得罪穆寒亭。
穆家于他可有可无,他安身立命的本钱都是自己赚回来的。
所以他这次筹备公司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穆寒亭。
“穆会长以为如何?”
穆寒亭却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陈希文出现在电影院时他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况且最近拉拢他做生意的陈希文不是第一个。
他在看傅薇吃饭,看来食欲丝毫没有被影响,不管是先前没影儿的胡说八道还是刚才的丑闻,她都没放在心上。
如此倒也不用他多解释什么了,他拿着筷子正要夹一片青菜旁边送过来一块肉,浓油赤酱的红烧肉蓦地让他想起了白幕前凝成一团的血。
啧啧,看来是他乐观了,这哪儿好了,分明是憋着气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
过有人投喂到底不好拒绝,他深吸口气咬着肉吃进嘴里。
傅薇眨眨眼问他,“好吃吗?”
“好吃。”他笑着慢慢咽下嘴里的肉,随后转头看着陈希文,“我改天有空去看看,如果前景好的话倒是可以做起来。”
“肯定好,我调查了近一年上海的娱乐消费情况,人人都盼着歌舞升平,所以才子佳人的电影几乎是拍一部卖一部。以至于圈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莫谈国事闷声发大财。”
一顿饭大家心思各异,陈希文带着沈畅先走了,傅薇看着二人的背影眉头紧锁。
“怎么了?”
“没什么。”照片出现得太巧了,当然不能排除就是他二人捡到的,只是她向来习惯怀疑一切。
两人落后几步才朝外走去,刚到门口一团纸顺着门口砸进来,在她脚边滴溜溜打转两圈停下来。她弯腰捡起纸,穆寒亭已经先她一步到了门边四处查看。
他来回看了一遍冲她摇摇头。
傅薇展开纸团,里面裹着一张折叠起来照片,天高云淡下的一角拱门正中吊着一个绳套,空荡荡的绳圈里映着教堂的尖顶。
她心底一沉,没来由地惶恐起来,“不会又死人吧?”
穆寒亭捏着照片仔细分辨照片上的景物,“至少不会是今天,还
来得及。”
“对,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她拧着眉来回走了两步,“我得去找刘大龙,总署那些人只有他能指使得动,否则仅凭两张照片没有人会相信这是连坏杀人。”
“别慌张,我去查查你为什么会被卷进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我?”不怪她这么想,几张照片加上今天让她主动出现场,明显是拉她入局的意思。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摸了摸耳朵,“不用担心,不管那人想做什么,我们都会把他揪出来。”
下午一点不早不晚,阳光很灿烂,落在路边的枝叶间闪烁跳跃着。
傅薇刚一拐进刘探长家附近的巷子,听到拐角处传来女人的惊呼声。
“快点,快……”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跟着响起,思量间人已经转过拐角过来了。
两个男人,一人肩上扛着个套着袋子的女人,露在袋子外的双脚乱踢着,白色的高跟鞋掉了一只,光着的那只脚趾甲上,涂着红色丹蔻。
另一个男人殿后,一双眼阴沉着瞥向傅薇。
三个人互相防备着错身而过,傅薇慢慢将手摸向手包,余光瞥见旁边墙上的影子一个撤步转身,手持利刃向她扎过来。
她赶紧闪身避开,后背撞到墙面后赶紧侧身拎起包链甩向对
方,银色的链子铰着对方的手腕使劲往下一带,滋啦啦一阵刺耳声中男人受不住力松了手。
刀子脱手瞬间被她伸脚一勾踩在脚下,随后两手扯着链子往男人脖子里一套,将人压得低了头又跟着一个劈掌,砸晕男人。
另一人见事不对扛着人就跑,她跟过去一脚踹中男人膝窝,伸手抓着袋子口溜着他的后背顺到地上。
随后一脚踹得男人歪倒在地,开始对男人进行了人身攻击,连踢带打。
她心里积蓄着一股暴戾,从看见冰块内那些尸体开始就一直没有疏解,她虽有意压制却一直蠢蠢欲动。
刚才那一刀若换了旁人恐有性命之忧,杀人者会逃之夭夭,这种年月里跑了大约也就跑了,而无辜之人却命丧黄泉。
她躲过去了,这两人只能算是杀人未遂,谁会为那种无意义的假设较真?
她不提倡以暴制暴却不得不相信有时候别无他法。
所以她憋着那口气,一直不肯放松。
她的拳打脚踢招招到肉,因为熟悉人体构造更能找准痛觉神经,几脚下去男人痛得哇哇乱叫,拼命想逃却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
这女人仿佛修罗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似要把他活活打死不可。
“救命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