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吧。】
系统再一次哀求。
【没什么。】
【你就告诉我嘛, 求求你了。】
【真的没什么。】
维拉米德骑在马上，随着山势的颠簸起伏轻轻摇晃，他偏头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同时在心里不停拒绝系统。
迎亲队伍已经穿过森林，来到了那条分开海瑟尼克尔与弗尔拉达的大河边上。
这条河如同亮蓝色的丝绸缎带，长而优美，宁静宽和, 粼粼的碎光在河面上闪烁, 像是洒满了金子。水汽清新而冷冽, 就算是炎炎夏日, 到了这里也不得不退败。
众人感到一股舒爽的凉风，顺着不远处的雪山吹来，拂过长河, 消解了他们不少疲惫。
休整过后, 几个士兵砍倒一些树, 开始用工具制作木筏, 他们带了专门的魔法道具，用以轻松渡河, 不用费力去找船只。
维拉米德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在周围的山坡上负责警戒，来回巡逻, 系统就是趁这个机会在纠缠他回答问题。
【怎么可能没什么呢！】系统大声道，它表现的态度像个面对不听话学生的老师，使劲敲着不存在的黑板, 【你看看好感度！你看看卡修的好感度！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数值他们已经很久没看过了, 太多的事接连发生, 让维拉米德和系统无心关注那个东西。
直到今早, 系统从休眠中苏醒过来，运转数据，心血来潮地看了看面板，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差点吓得尖叫。
【卡修的好感度已经65了！比起我们刚从埃德利大森林里出来的时候，足足涨了30！】
系统半是兴奋半是慌张，它对这个涨幅完全没有具体的认知，如果一个攻略系统不知道攻略对象是怎么对宿主有了好感，那要它还有什么用呢！
【六十以上就已经是很有好感的范畴了。】它急促地说，【到了七十，差不多是恋情的开始，八十，是能结婚的程度。九十就了不得啦，那是一生挚爱，转世轮回也会在一起。】
【所以说呢——肯定有事发生。】系统接着道，【宿主，你别想瞒过我！快说吧，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秘密啊。】
【就是聊了聊而已。】维拉米德听到很有好感的评价，微微一愣，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我昨晚做了噩梦……】
【然后呢？】系统紧张起来。
【老师安慰了我，并告诉我一些道理。】维拉米德说，【你知道吗，我确实觉得精灵族……有局限性。我们与世隔绝，享受了安宁，没有纷争，所以就也得面对没有进步的代价。】
【这样啊。】系统疑惑而懵懂，【那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我感觉人类的建筑和食物都很丰富多样，生活也活力十足，还有老师提到的对比问题……】维拉米德把卡修的话简单复述一遍，【其它的我还需要探索。】
【原来如此！】系统恍然大悟，【精灵没有死亡和爱的哲学，你们的生活太简单了。】
【哲学是什么？】
【是很复杂的东西。】系统说，【说实在话，我也不太懂。因为你知道的，我不会死，莫种意义上我就没活过，所以我说不清——但是没关系，你看，卡修已经在教你了。】
维拉米德顿时在浑身散发出一种高兴的光芒。
【不过既然是这样。】系统沉吟片刻，随即泼了冷水，【那好感度的增加可能是师生情啊……】
【可是老师很温柔。】精灵下意识地辩驳，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很是在意，【他对我特别好。我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月，但他真的非常体贴。】
【对啊。】系统说，【都叫老师了，人家能不温柔，能不体贴吗？】
【……】
【你还记得在花房里的那天吗？】它说，【有个叫弗雷特的刺客堵住卡修，不让他走。】
【记得。】
【记得就好。】系统喘了口气，特别激动地说，【我敢用主系统的名声担保，他一定是喜欢卡修！】
【不会吧？】维拉米德惊讶道，【他看起来和老师非常不对付，他们应该是仇人，老师对他的态度也很谨慎。】
【不不不。】系统拼命摇头，【现在就是流行相爱相杀的剧本，他一定是个傲娇，爱在心，口难开，用惹事情来吸引卡修的注意。】
【那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维拉米德捏紧了缰绳。
【因为你说你要先专心解决诅咒的事！】
维拉米德噎了一下：【那你为什么现在突然告诉我？】
【因为你明显已经彻底沦陷了！】
【我彻底沦陷了？】
系统大喊道：【对！你知道吗？我们攻略系统都是有内部隐藏代码的，我们可以看到宿主的心动值，因为这样才不会乱点鸳鸯谱，不会变成强迫宿主的坏系统！】
【什么？】维拉米德晕乎乎的。
系统则一口气把话说完：【我之所以那么急切，不只因为卡修的好感度，还因为你的！宿主，就那么一晚上的时间，你都快想和他结婚啦！】
维拉米德张大了嘴，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他连忙紧了紧胸前的小包裹，抓住王冠，触摸到它的轮廓，才放松一些。
“我，这不可能，不对，这是可能的，但我……”
“盖比！你怎么了！”
山坡下面，队长艾德突然大吼起来，将所有人的目光召唤过去。
“你发现了什么？小子，别不开口！你的舌头让魔鬼割走了吗！你就是这样被骑士团教育的？”
“这有个死人，队长。”
盖比终于说话了。
他本来在河边打水，用来给整个队伍做午饭。结果他去了有些时候，还迟迟没回来，所以才导致艾德“亲切温柔”的问候。
现在他正站在长满湿漉漉绿苔癣和黄色芦苇的滩涂边，略显惊讶的用一根木棍戳弄水里的人影，想把那具尸体从水中央给勾到岸边来。
维拉米德朝其他几个正巡逻戒备的士兵打了个手势，然后策马过去，作为药剂师，发现了尸体，他得在场查看。
和他有同样动作的还有另外好几人，包括卡修和巴里，他们都赶到了盖比身边。
盖比把尸体拖上岸，平放在鹅卵石上：“这是个女人。”
不用他说，大家都发现了。
从她的面貌来判断，她不超过18岁，身体纤细，脸庞精致。
她那头浓密的长长秀发是深红色的，配着一身漂亮的银色宫廷长裙，再加上用作点缀的绿宝石首饰，使她像个公主。
“她就是个公主。”巴里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即使她的裙子皱成了一坨咸菜，首饰东倒西歪，看起来也依然很贵。”
盖比首先赞同：“是的，它们像我省吃俭用十几年也买不起的样子。”
艾德道：“她身上好像没伤口，是淹死的？”
“不是。”盖比否认道，“队长，我见过淹死的人是怎么样的，我们家门前的池塘就出过事，相信我，那绝没那么好看。”
“那就是被毒.死了。”艾德说，“反正不是小偷干的，你们看她的宝石，盖比，你说得对，那确实没人买得起。”
巴里琢磨了半天：“药剂师，你能来看看吗？”
维拉米德走上前来，先是探了鼻息，而后摸了摸脉搏，最后观察肤色和指甲，一无所获，只好摇摇头。
“埋了吧。”艾德做出决定，“这和我们没关系，埋了她算是仁至义尽，这位小姐说不定是哪个公爵的女儿，但也就那样了，人死万事消。”
“……我们要接的公主也是红头发。”盖比突然这么说。
沉默蔓延开来。
大家呆了好一会儿，最后是艾德首先动了。
啪的一声，他照着盖比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胡说什么呢！”他说，“管管你的嘴，吉奥尼斯殿下的未婚妻在海瑟尼克尔的都城里好好呆着呢，怎么会跑到河里来？谁敢动她！她是国王的女儿，你这白痴！”
“我就随口一说。”盖比委屈道，“我，我没那个意思，我错了。”
巴里握着胸前的神像：“好了，让我来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祷告吧，愿光明女神的荣耀赐予她宁静甜美的梦，愿她来生过得幸福。”
艾德的表情变得很怪：“牧师，海瑟尼克尔人好像并不信仰光明女神。”
“那都是异端！”巴里生气道，“再说了，你还能要我怎么做？要我向别的神明祈福吗？黑暗女神还是海神？”
“我去挖坑。”盖比耸耸肩，“谁借我一个铲子？”
“我有！”一个士兵道，“你快点用，用完了还给我。”
一直没有说话的卡修突然上前，众人忙为他让开一条路。卡修蹲了下来，将手贴在少女的脸侧。
她的脸上还带着水珠，摸起来并不僵硬，只是颜色惨白，还透着股凉气。
大家面面相觑，看着近卫骑士触碰并摆弄一具尸体。
他们并不是害怕或讨厌尸体，这里的人都见识广经验足，以他们的职业和阅历，没见过尸体，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当然了，他们也不是反对卡修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卡修想干嘛就干嘛，他做任何事肯定都是有道理的，而且也一定是正义的，把这小姐扔回河里，他们也不会有意见。
片刻后，他们听到卡修说——“她没死。”
“什么？”巴里感到自己的三观受到冲击，“可是她都没呼吸了！”
卡修摇摇头，拿起少女的手腕，轻轻捋开她繁复的泡泡蕾丝袖，让她的胳膊露出来，展示在阳光之下。
“没什么问题啊。”巴里道，“卡修大人，您想说什么？”
卡修站起来走到河边，用双手掬起一捧水，返回来交在了“尸体”的手腕上。
慢慢的，淡青色的鱼鳞缓缓浮现出来，像是美丽的图画，环绕在少女的肘部，那里甚至有个一英寸左右的鱼鳍。
“美人鱼！”盖比惊呼出声。
“不是。”卡修说，“是人类和美人鱼的后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