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快到圣诞节, 校门口的精品店早早摆着一整排装饰精美的苹果。
每个售价三块钱,贵得比抢劫还夸张。
要知道,现在五块钱的牛肉面里还有正儿八经的肉呢。
余清音可不会凑这个热闹。
她视而不见,别人倒是很愿意为此消费。
也不知道从哪里炒起来的流行, 平安夜要吃平安果。
尤其是躁动的青春期, 为此平添更多的意义。
24号这天, 余清音吃完早餐进教室,就看到桌上有两个红色的盒子。
上面各自贴着一张便利贴, 都没有署名, 只有写着字迹不同的“圣诞快乐”。
真是没想到, 自己的人气居然这么高。
余清音问第一个到的同学:“张婷,你有看到是谁放的吗?”
张婷看见也没用:“只看见一个男生, 我不认识。”
她形容出来的身高外貌,余清音是半点印象都无, 眼珠子转得要掉出来也没头绪。
倒是陈艳玲有好几种猜测, 她很是笃定:“一个是郑山名没跑,另外的我赌吴天或者周董安。”
后面这两个都不是五班的, 余清音稍加思索才能对上号。
她感叹着少年人无处释放的荷尔蒙:“那麻烦你帮我问问啦~”
看来是想还回去, 陈艳玲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她跟谁都认识, 否则不会顺口说出名字来。
才过一节课,她双手一摊:“大事不妙!”
哪里不妙,余清音被她的语气吓一跳:“怎么了?”
陈艳玲:“居然是你的神秘爱慕者, 我都猜错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 她还提出另外的可能:“也有可能是他们都不好意思跟我承认。”
这到底是来上学,还是来做侦探的。
余清音已经无从探究,一手托腮,一手转着笔:“看来长胖耽误我太多。”
她上辈子不光胖, 激素也不稳定,回过头看十几岁时的照片,用灰头土脸四个字都是客气的。
所谓的心灵美,大家是很难看到的,外在永远是人能得到的最多讯息。
不过余清音没觉得自己有多好看,因为她清楚变漂亮的上限在哪里。
隔天就是元旦晚会,参加演出的人下午不用上课。
拢共十八个节目,轮到余清音的完整排练只有两次。
她第二次从台上下来的时候,从第一排的观众席下面翻出自己的包,想到后台去化妆。
可惜里面人满为患,来来往往的插不进去空隙。
余清音试了几回都没能挤进去,索性放弃。
她找个灯光还算不错的位置,把化妆品们都拿出来,举着巴掌大的小镜子开始施法。
陈艳玲放学后来找她,语气很是夸张:“我天,太漂亮了吧。”
皮肤白皙,两颊是淡淡的粉色,三庭五眼的比例恰到好处,鼻梁分外的挺拔,明明乍一瞧没什么区别,定睛看哪哪都不一样。
余清音顾不得跟她寒暄,背对着人:“正好,帮我绑个辫子。”
她后脑勺没长眼睛,半天都没弄好。
陈艳玲按着她的肩膀叫她坐下,忽然看到熟人,说:“等会,我给你找个专业的。”
妆发这件事学校是不管的,由各班自己安排。
简单一点的就打算穿着校服上素面朝天,复杂的就是恨不得把头上顶百八十个发卡。
像余清音本来只打算帮个麻花辫,她梳着头发,看陈艳玲领回来的女生,用眼神问话。
陈艳玲解释着:“冬玲学姐很会帮人化妆的,清音就麻烦你了。”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相互介绍,但一句话也够彼此明白谁是谁。
余清音客气说:“谢谢学姐。”
她知道这位学姐,还是因为她是本校唯一一位打算报考影视类学校的学生。
这一年,娱乐圈离多数人而言还是太遥远,于家长们来讲也不是最佳选择。
何冬玲的文化成绩给予着师长们的寄托,可惜她本人的想法坚定。
她也有走这条路的资本,哪怕现在不施粉黛,忙得满头大汗,几缕头发贴在额前,校服外套的袖子随便地挽着,看上去仍旧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
说话声音也好听,像是江南女子的温婉。
何冬玲道:“没事,咱俩谁跟谁。”
哦,语气比较偏东北。
这位美人的性格和看上去也不太像,十分的风风火火。
她不拘小节地咬着梳子的把手,翻找随身的小包,把要用的几条皮筋放桌上,愣是从齿缝里挤出句:“有点疼,忍着。”
话音刚落,余清音就觉得自己的头皮被人狠狠扯了一下。
她倒吸口凉气,咬着后槽牙不说话。
陈艳玲看她的五官都扭曲,想着聊聊天转移注意力:“对了,你哥找你。”
余清音一直没顾上看手机,这会掏出来看才发现下午余景洪给自己发好几条信息。
她没有一一回复,捡着最要紧的那几句答,一边说:“他去咱班了?”
陈艳玲:“没有,他跟若男讲,若男又跟我讲的。”
好复杂的消息传递,不过余清音没追问。
她只是好奇:“若男晚上不来看吗?”
一中每年的元旦晚会都是在市大礼堂举办,场地能同时容纳两千多名观众,灯光会尽善尽美,连节目的编排都不容小觑。
即使是在繁忙的高三,学生们都很愿意抽出时间来看,陈若男要是不来的话,岂不是太可惜。
陈艳玲放学的时候问过一句,这会说:“她有点事,要开场才来。”
余清音是第六个上台,时间上非常的富余。
她道:“那肯定来得及。”
两个女生说着话,也没忘记做头发的冬玲学姐。
余清音虽然尽力想忽视掉头上那种被拉扯的感觉,无奈人的意志力是很难抵抗的,因此她说两句就会露出狰狞的表情来。
余景洪到的时候就看她这幅模样,很是嫌弃:“你抽羊癫疯呢?”
余清音脑袋不方便,四肢还能随心所欲地动。
她脚一抬踢过去:“嘴没用可以捐给别人。”
余景洪熟练地躲开,扭着身子:“老徐,你说呢?”
徐凯岩还是第一次看到余清音化妆的样子,愣了两秒诚恳说:“很好看。”
听听什么才叫人话,余清音一挑眉:“凯岩,干脆以后我管你叫哥好了。”
徐凯岩又是一愣:“会乱辈分。”
他可是私下里一直管余清音叫老师。
余清音心想他大概率将来会是一块读到博士的木头,一言难尽道:“这是重点吗?”
对啊,是重点吗?
余景洪搭着同桌的肩:“其实再乱一点,你管我叫爹也行。”
徐凯岩斜眼看他:“爸爸不跟你计较。”
男人在这种事上总是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余清音完全无法理解。
她自顾自摸着新发型,再次向学姐表示感谢。
何冬玲今天要给太多人帮忙,实在没功夫寒暄,很快只看得到背影。
陈艳玲不晓得跑去社交,余景洪他们要去给同班同学加油,眨眼间就剩下余清音自己。
她到洗手间把上台的衣服换好,趁着还有点时间去吃饭。
夕阳的余晖将人的影子拉长,吹来的风还带着一点阳光的温度,很快又散去。
余清音下意识地裹紧围巾,加快脚步走。
大礼堂门口并不繁华,左边就是市政府,右边是大广场,最近的商业点颇有些距离,她拐两个弯才找到一家能吃饭的店。
说是吃饭的店也不准确,光从装修和名字来看更像是咖啡厅。
不过门口贴着的菜单上有意面、披萨之类的,她看见价格还是进来了。
别看贵得很,满场座无虚席。
服务员试探性问:“您介意拼桌吗?”
余清音无所谓,甚至积极说:“我吃完马上走。”
服务员这才把她领到靠窗的位置,在一个男生的对面摆上餐具。
余清音遵守陌生人社交准则,一眼扫过同桌人,就低下头饶有兴致地看手机。
对面的人也没多看她,两个人像是两根安静的木桩子,只听得到刀叉碰撞的声音。
叮铃咣当的,跟店里放的钢琴曲很相配。
环境很好,气氛不错,要不是时间仓促,余清音肯定会坐着慢慢喝咖啡。
可惜晚会快开始,她只好吃完付钱马上走人,匆忙得完全忘记还有条在室内被解下的围巾。
还是对面的男生发现,冲出来叫住她:“你东西没拿。”
余清音急刹车回过头:“谢谢。”
她今天的妆容堪称无暇,打扮十分之用心,笑容灿烂无比,连夕阳都格外的赏脸,打出一层柔和的光圈。
天时地利配合至此,只看一眼,就有人心头春波起。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