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着家长会快结束的时间点, 余清音回到学校。
她徘徊在操场上,眼看五班的门口有人鱼贯而出,这才过去。
女儿的成绩好,范燕玲还被表扬了几句, 看到她满面红光:“你们老师人都挺好的哈。”
那是冲着余清音三个字才和煦的, 谁叫她的成绩、表现都很好。
她道:“嗯, 都挺好的。”
这样看来她在学校是过得真不错,范燕玲趁着妯娌还没出来, 给女儿五十块钱:“奖金, 跟同学玩去。”
余清音看着她妈的钱包:“再给五十呗。”
刚领的伙食费, 真是个漏斗一样的性子,给多少都不够填的。
范燕玲:“省着点啊, 该吃吃,不该买的别瞎花。”
好像在大人眼里, 只有吃饭才是要钱的。
余清音的消费其实有好几样, 乖巧地应:“知道啦。”
母女俩一边说话一边等,过会三个不同姓的女人一块去吃饭。
仔细想来很神奇, 她们的人生本该没有重合之处的, 现在却有紧密的命运。
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余清音抿抿嘴,吃完逛今天的第二轮。
妇女们明显有更强大的战斗力,到哪儿都冲锋陷阵。
范燕玲都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 还是猛地惦记起儿子得吃晚饭, 才说要回家。
余清音自己拎着刚买的面包去上晚自习。
她刚进教室,陈艳玲就特别兴奋:“快来快来,重大新闻。”
好亮的嗓门啊,余清音在心里感慨一句, 嘴上说:“谁怎么了?”
陈艳玲:“九班有两个家长打起来了。”
学生打架倒是经常听说,哪有大人在学校闹事的。
余清音瞪大眼睛:“为啥?”
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没过去多久,现在传得是有鼻子有眼的。
陈艳玲:“同桌两个,一个的妈妈说另外的带坏她孩子,让班主任换座位。另外的妈妈听了不乐意,反正就是吵起来。”
原来如此,余清音了然点点头。
她把手上的袋子放桌上:“红豆面包,你吃吗?”
陈艳玲在家吃饱才来的,使个眼色:“你问问若男。”
她怎么了?余清音知道同桌不会无的放矢,回过头:“若男,你吃红豆面包吗?”
陈若男戴着耳机,手上摆弄MP4,却看得出有些心不在焉。
叫了两次,她才抬头:“我不饿。”
这个回答有点意思,余清音觉得她像是还没吃饭,索性撕一块:“就尝一口,这个特别好吃。”
陈若男吃软不吃硬,勉为其难接过来。
她吃一口还真饿了,也不见外:“还真好吃。”
余清音把整袋子都给她,顺便从桌肚里掏出瓶牛奶:“配着吃,不然噎得慌。”
陈若男扯起嘴角笑笑,没有任何的拒绝。
她平常的样子看着很冷硬,此刻却显示出两分虚弱。
看来这家长会开得她是半点都不痛快,按道理不应该啊,毕竟那么好的成绩。
但十几岁的烦恼,何止是分数而已。
余清音体贴地没有多问,恰好上课铃响,她翻出数学作业来。
这就做作业了?陈艳玲在纸上写“她刚刚好像哭了”推过去。
其实这阵子相处下来,余清音觉得这位后桌人挺好的,尤其还积极地教她弹吉他。
她在心里叹口气,写着“让她缓缓吧”。
陈艳玲就是想安慰,都无从开口。
她犹豫着回头看一眼,到底还是掏出书来。
静悄悄的两节课就这么过去。
余清音把老师布置的都写完,站起来伸个懒腰。
她手酸脖子疼的,原地跳两下,头发也跟着甩。
马尾辫朝着班长的脸扎扎实实奔过去,和被小鞭子抽也没两样。
她捂着脸:“清音!”
她怎么从后面出现了,余清音两只手无措地捏着:“呀呀呀,你没事吧?”
班长:“没事没事,我就是来问问你练得怎么样。”
余清音觉得算好也不好吧,坦诚地说:“能称得上是个节目,就看怎么选了。“
元旦晚会的专业性没有那么强,注重的是多样性,起码表演的内容得不重合才行,她本来钻的就是这么个空子才决定自弹自唱。
这报上去本来就是个节目,班长心想这话也怪怪的,不过点点头:“反正你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加油!”
她双手捏拳举高作为鼓励,双目炯炯有神。
怪可爱的,余清音见不得少女烦恼,说:“行,我会努力的。”
要是整个班都是这么靠谱的人就好了,班长拍拍她的肩:“辛苦你了。”
她个子没那么高,手微微向上伸长,连下巴也抬高,实在是没有多少领导的风范。
余清音暗自想笑,等她走问:“艳玲,你上回是不是说班长她男朋友一米八?”
怎么关心起陈年八卦了,陈艳玲:“对啊,篮球打得特别好。对了,跟你哥还老一块玩。”
余清音身边有俩社牛,她堂哥余景洪也是典型的交友广阔,真是举目四望,都有他的朋友。
就像此刻随意看向窗外,她道:“上回两个女生又来了。”
说的是余景洪的前桌,看样子像是来找人的,偏偏谁都没喊,只顾着四处张望。
怪奇怪的,陈艳玲:“咱们班有帅哥吗?”
至于三番两次这么探头探脑的嘛。
说起来,五班还真没有,倒是美女好几个。
余清音:“也许是别的,最近有大八卦吗?”
最近一次还是陈若男转班来的时候,隔三差五有人假装从外面路过,实际上是来偷看。
陈艳玲苦思冥想没有答案,心里那叫一个好奇,只是不能贸贸然上去打听。
她转念一想:“你猜你哥会知道吗?”
余景洪?余清音撇撇嘴:“我哥跟女生没缘分,别说是前桌,跟谁都不带搭理的。”
掐指一算,身边的异性也就她一个。
陈艳玲觉得余景洪那样子确实不太像,可惜地叹口气。
余清音表示爱莫能助,背忽然被人戳一下。
她回过头看,嘴巴张圆:“啊?”
陈若男:“你想练吉他吗?”
她不想待在这儿,却也无处可去。
余清音本来的计划是再写几张卷子,看她的样子:“我也想练,还怕太麻烦你。”
陈若男微微摇头,率先往外走。
余清音还去跟班长打过招呼,这才到广播站。
这个点一片黑暗,打开灯的瞬间有点刺眼。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还有人待过,闻着却仍旧是一股灰尘味。
余清音手在空气中挥两下,把窗户打开一个缝隙。
陈若男拿起放在一边的吉他,坐下来随手谈着不成调的曲子。
余清音靠着墙站,看外面的树。
树影婆娑,风一吹稀里哗啦地动着,大概是天气不好,更加显得有点凄凉。
要是搁电影里,这会应该有萨克斯的背景音,眼前有无数的碎片闪过。
也许对陈若男来说,此刻正是这样的景象。
余清音没有打断,只是察觉到走廊有脚步声,盯着门看。
这栋是科技楼,平常只用来上电脑、音乐等课,或者是用在学生们的课外活动上。
因此晚自习的时间有人,一点都不意外。
余清音倒不担心,毕竟这门也是锁着的。
但是下一秒有人敲一下,她就疑窦丛生。
余景洪自报家门:“是我。”
好像他是了不起的牌面上的人物,人家听个声就得知道他是张三李四的。
余清音没好气拉开门:“我都没叫你,你怎么知道。”
余景洪偏要挤进来:“谁叫你们从一班门口过的。”
还倒打一耙,余清音无话可说,侧过身子:“狗皮膏药。”
余景洪扯她的头发一下,大咧咧地直接坐地上:“老徐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卷子,非让我写,我给躲躲。”
话音刚落,这门又被敲一下。
徐凯岩大概也是敲个礼貌,自顾自推开:“不是去厕所吗?”
老天爷,不就这回数学丢了三分嘛。
余景洪原地打滚:“不活了不活了。”
余清音踹他一脚,抱歉地看着陈若男,没想到她居然扬起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看样子找个角落窝着是沉寂,人多才能热闹。
她也就都不管,反而说:“都给我安静,我要弹吉他了。”
余景洪从地上爬起来:“老徐,破锣嗓子开响了,值得一看。“
徐凯岩被他按住,出于对余清音的尊重还是端端正正的,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余景洪倒是随便,拍拍身上的灰,吊儿郎当个鼓掌。
余清音瞪他一眼,清清嗓子开始唱:“I’m a little used to ……”
平心而论,她的英语发音咬字都没问题,吉他弹得也算是流畅。
就是这两样加在一块,伴奏跟歌合不到一块。
简称各搞各的。
余景洪:“我劝你还是只选一样的好。”
那不就失去特色了,余清音也不能真抱着迟早被淘汰的心去参加初选吧。
她撸起袖子:“勤能补拙,我还不信了。”
得,看样子她得撞南墙才回头。
余景洪啧啧摇头感叹,又调侃两句。
就他这张嘴,得亏是亲堂妹才能忍下。
余清音没忍住过去想收拾他,两个人在广播站绕圈子跑。
徐凯岩瞅准机会下黑手,看得出来是完全偏帮其中一个。
余景洪不由得骂:“老徐,咱俩是哥们!”
徐凯岩:“我比较尊师重道。”
他双手一摊,好像是迫于无奈。
余景洪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过来锁着他的脖子:“是人吗你。”
徐凯岩就是沉静,该动起来也不含糊。
两个人小狗打架一样滚来滚去,校服都蹭得脏兮兮的。
余清音看不下去,随手扔块布过去:“你们好吵!”
她往后退一步躲开,余光里瞥见陈若男在笑,想想没有继续阻止。
嗯,勉勉强强的,这也算是欢声笑语吧。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