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数对多数学生是最重要的事, 尤其是余清音。
重生这件事无形之中成为她的压力,总觉得应该做得超级无敌好才不辜负。
有时候她会期待着老天爷指点自己该走条什么样的路,却又冥冥中知道能做决定的只有本人。
可她其实不擅长做太多规划,连上辈子跌跌撞撞闯出来的, 其实都像是无可奈何的发展。
好在她虽然迷茫, 却不是太焦虑, 心想等高考完再烦恼也来得及。
由此可见, 目前拦在面前的槛只有一个, 那就是分数。
高中生涯的第一次考试, 好歹是个开门红。
余清音喜欢一切吉利的兆头,第二天甚至掐着八点十八分跑去办公室找老师。
张建设正在研究排名表,看到她说:“成绩在这儿不会跑的,不用这么早来。”
又道:“我这是错过个好苗子,早知道该找你做我的课代表。”
余清音一听就知道自己的英语考得不错, 但是半点都不吃惊。
毕竟她的金手指不是大礼包赠送得来,而是上辈子实实在在地下功夫学过的。
她的表情没有大变化,只有嘴角泄露出一丝吝啬的喜悦:“我擅长的就这个,其它的都一般。”
那得看拿什么来参考比较, 要是班级里的话还算回事。
张建设知道她是为何来, 说:“你看就行, 不要到处去传啊。”
排名表上的字很小, 余清音弯着腰更凑近些, 她眯着眼找到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笑出声:“我是全班第十名。”
十跟十一虽然就差一个数字,但对人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她只顾着傻乐, 都没仔细看各科分数。
张建设也不会机会, 用笔记本盖住:“看完走吧。”
也太铁石心肠了吧,余清音:“老师,我就看看还有哪科要加强。”
那也不愁这几天,张建设无情地挥挥手:“玩你的去。”
余清音无奈叹口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脚步都哒哒哒地响着,回荡在空落落的走廊。
就高兴成这样了?张建设透过窗户看到,低头研究起她的成绩,喃喃说:“这个语文跟地理都不太行。”
这样一看,倒更像是念理科的材料。
班主任的想法余清音并不清楚,知道的话或许会大吃一惊。
毕竟她向来认为自己的数理化更弱,加上模模糊糊存着点上辈子高中时的记忆,一直觉得以后要选文科的。
只是眼前的前途既定,将来未必不会有另外的走向。
余清音的人生早在重来的那天,就朝着她无法把握的另一端狂奔。
就像她未曾揣测,自己居然已经开出朵小小的桃花。
校运会的第二天,要比赛的项目更多。
不过余清音要参加的都在前一天结束,因此她老老实实地在话筒前一直坐着,嘴巴一刻没停下来过。
本来就热的天气,扯着嗓子要半天简直要人命。
她喝的水全变成汗,哗啦啦地往下滴,校服自然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发育颇为良好的曲线。
余清音倒没有一般少女的羞涩,只是觉得不舒服。
轮班时间,她挥着扇子带来点象征性的风,吐着舌头企图散热,一边筛选着各班送来的加油稿。
上面的内容大同小异,很明显是从网上抄来的,选谁未免都不公平,因此读稿的标准就变成雨露均沾。
交得再多,也是浪费时间。
余清音早早把高一五班的名额都用完,让张天高不用再四处动员大家,这会在其他班后面打着勾,把等下要用的放一边。
来交稿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给她,过来问:“你好,我是直接放这儿吗?”
眼前多出一片阴影,余清音下意识抬头看,面带笑容:“对,给我就行。”
论长相,她未必是绝佳的,但气质里流露出来的东西跟同龄人不一样,尤其是眼神之中。
用余清音自己的话来形容,就是大人对小孩子的温柔,仿佛下一秒要说“给你糖好不好?”
即使她面前的少年人高马大的,在她看来也是小朋友,顶多是不讲叠词而已。
有的人,十几岁就吃大姐姐这套,比如郑山名。
他愣愣地看着人不说话,都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
余清音伸出手挥挥示意:“同学,你有听到吗?”
听到了听到了,郑山名把加油稿放下:“我是高一七班的。”
他空着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心想跳动得实在太厉害,一瞬间明白何为见色起意。
本来稿子最后都会有班级和姓名,不然到时候怎么积分。
余清音听完没放在心上,更不会察觉他用的是“我”这个字。
其实连郑山名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种小心思,一切更像是顺其自然。
他回到班级的休息处,坐下来拿起笔接着写稿。
边上的同学问:“你还差几篇?”
七班有硬性要求,每个人都要?交十篇稿子。
本来郑山名已经完成,这会说:“还有很多。”
同学很是热心道:“那我帮你抄两篇。”
反正大家都是硬往上面凑字数,写几笔的小事而已。
明知这种东西就像是交上去的寒暑假作业,不会有人仔细地看。
但莫名的郑山名就是不想假手于人,他反应过度地捂着纸:“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
那到底是多还是少,怎么前后这么矛盾。
同学狐疑地看他一眼,没有再往自己身上揽事。
郑山名松口气地奋笔疾书,咬着笔杆子埋头思索,觉得自己还是得写出叫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至于会不会眼前一亮还是个未知数,但眼前一黑是近在眼前。
余清音被晒得受不了,捏着鼻子喝一口藿香正气水。
这味道,真是好不到哪里去,她捏着拳头想骂人,正好看到堂哥顺手捶他。
不是,合着自己是什么沙包吗?
余景洪还是特意来给她送水的,结果平白无故挨揍,气得在她手背拍一下:“干啥呢你。”
兄妹哪有不打架的,长到三十岁都不例外,余清音哪怕理亏也要回踩他一脚。
这要不是人多,余景洪能把她吊起来打。
他拧开矿水泉自己喝:“倒进海里我都不给你。”
余清音从桌子下面拉出一整箱水给他看:“我们广播台多得很。”
很好,完全的没良心。
余景洪决定收回对堂妹的关怀,翻个白眼要走。
余清音把他叫住说:“你晚上吃炸串吗?”
余景洪很没骨气地回过头:“你请客?”
没办法,谁叫他的钱花得快,开学以来没少被救济,每逢周四周五连炒米粉都不敢往里头加蛋。
余清音就是知道才问,点点头摆摆手表示再见。
现在看上去就乖巧顺眼很多,甚至还有点像招财猫。
只可惜不是真的,余景洪的口袋几乎是空空,他哀叹着人穷志短,回到班级的休息处。
坐在边上的徐凯岩问:“你不是去给清音送水吗?”
这么去的时候是一瓶,回来就变成半瓶。
余景洪嘀嘀咕咕说两句妹妹的坏话,然后下决心:“下礼拜我肯定得省着点花,不然让她老这么拿捏我。”
徐凯岩心想国庆前他也是这么说的,无情戳破:“你做不到的。”
不是,他跟谁是同桌。
余景洪本来要说他怎么不分亲疏,才想起来一开始好像是他跟余清音比较熟,到嘴的话变成:“你俩蛇鼠一窝。”
徐凯岩还真没听别人拿这个词形容过自己,把手上的书再翻一页:“这个还是她借我的。”
于情于理,他肯定要这么说。
余景洪立马反驳:“明明是我大哥的。”
高考后一窝蜂搬来给弟弟妹妹们,不过他只选了漫画书,还跟堂弟余海林约好轮流看。
寻根溯源这个事情对徐凯岩又没意义,他甚至没听清楚,只顾着提笔把看不太懂的英语句子先抄下来,半点不为周围吵闹的环境所动。
余景洪没再吵他,坐在烫屁股的椅子上四处看,目光挪到舞台上。
离得有点远,他仿佛看见堂妹眼前站着个人,却没多留神。
此刻余清音面前确实有个人,只是她认脸的本事一般,没能看出此人不久前才来过,例行公事说:“稿子放这儿就行。”
看来自己没能给她留下点印象,不过郑山名也不气馁。
他回去接着写稿子,过会就来一趟。
终于到第三回,余清音察觉到异常说:“你可以多写几份再来交的。“
一次交一篇,还不够累的。
郑山名急于解释:“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干。”
看出来了,他时间很多。
余清音忙得焦头烂额,很是羡慕:”真好啊。”
郑山名只看见她嘴巴动,没听见说的什么,生怕错过关键信息,追问:“你说什么?”
余清音只想停止对话,一脸无辜:“我没说话啊。”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让郑山名疑心是自己出现幻觉,尴尬笑笑:“那我听错了。”
话题到这儿已经差不多,余清音实在不知道往下接点啥。
她只好跟着笑笑,低下头继续审稿。
郑山名也没赖在这儿,找个地方接着写,一下午来来回回地跑。
其实到后面余清音已经又轮班去管话筒了,压根没看到他。
但少年人很愿意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来看一眼,很是锲而不舍。
大概是因为如此,没有人发现他潜藏的春心萌动。
尤其是余清音。
她绝不会猜测有个未成年人喜欢自己,光是这种可能性冒出来就叫人头发发麻,况且她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也没遇上任何追求者,自然不会觉得现在能有朵桃花开。
可花开,岂是由她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