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 许诸也鬼精鬼精的,开始试探起苏暮。
他跟了自家主子许多年,也清楚些许习性, 比如用完笔后,会把它们工整地摆放到某个固定的位置, 取书籍时习惯性从右到左等等。
这些小细节苏暮都没有。
她再能模仿,也不至于处处周到精细,总会留些自己的习惯。
许诸心中笃定这个披着“顾清玄”皮的人确实不是自家主子, 他一时愁得要命,如果自家主子真变成了女人, 那可咋办?
而顾清玄也意识到, 这里的所有人是有局限性的。
他们仅限于现在, 并不知道未来,也就是说许诸并不清楚以后自己这个“苏暮”会被带回京。
在苏暮兢兢业业扮演他的角色时,顾清玄则暗搓搓接近, 试图探索出对方的本来面目。
苏暮嗜辣,顾清玄便偷偷让许诸安排庖厨备上重口的炙羊肉。
果不其然, 之前她一直都是庖厨做什么她就吃什么, 忽然见到桌上有一道麻辣口的炙羊肉,便好奇尝了一口。
麻辣鲜香直击天灵盖!
妈的, 成日里吃清淡的嘴都能淡出个鸟来, 今日忽然尝了这么一口, 整个人仿佛被开了光, 简直不要太爽!
苏暮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 又暗搓搓尝了几块。
一旁的郑氏默默观察,再也忍不住说道:“平日里郎君是受不住这般辛辣的口味,今儿怎么……”
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
苏暮忙应道:“近些日胃口不大好, 吃什么东西嘴里都寡淡,偶尔尝尝这个,倒是厉害得很。”
郑氏笑道:“郎君还是要少吃,谨防闹肚子。”
经她提醒,苏暮便克制许多。
待她吃饱喝足去书房后,饮食被撤了下去。
顾清玄询问许诸,许诸把那份炙羊肉端给他瞧,说道:“郑妈妈说用了五块。”
顾清玄拿筷子尝了一块,顿时被辣得暴跳。
许诸赶紧送水。
顾清玄整整灌了两杯水才压住了舌尖上的辛辣。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之后庖厨备的饮食全是苏暮爱吃的。
什么椒盐小鲫鱼、麻辣炙羊肉、五香肉脯等等,就跟投喂宠物似的彻底满足了她的口腹之欲。
顾清玄从饮食上推断出此人就是苏暮,他来常州前的那个苏暮。
但是。
但是。
如果他们俩互换了,苏暮应该感到恐慌才对,一个家生子婢女占据了主子的躯壳,难道心里头不该发慌惶恐?
可目前这情形委实匪夷所思,她面对朱婆子和府里的湘梅玉如等人就跟陌生人一样,完全不认识她们,并且连苏父都不曾去瞧过。
顾清玄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是夜,他忽然出现在苏暮的寝卧里。
当时苏暮睡得正沉,顾清玄像幽灵般直挺挺地杵在床头,他居高临下盯着这个占据他躯体的女人,心中憋了许多疑问。
他确定她就是苏暮,因为她的生活习性跟苏暮一模一样。
可是他又不敢确定她是苏暮,因为她面对身边的婢女非常自然,一点都瞧不出别扭。一个家生子忽然摇身变成小侯爷,居然泰然自若还能稳得住。
这简直匪夷所思。
翌日苏暮并未发现异常,郑氏服侍她更衣时,她站在衣冠镜前打量镜中的自己,对这副躯壳无比满意。
腰细腿长屁股翘,不仅皮肤白,脸嘴也生得好。
她低头看自己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穿成个男人也挺不错,有钱有势还有钱,且又生在父权时代,日后怎么风流都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她心里头不由得美滋滋。
郑氏见她在笑,好奇问:“郎君在想什么呢,这般开怀?”
苏暮回过神儿,应道:“常州这地方挺好,我很是喜欢。”
郑氏:“郎君已经许久不曾回来过了,这次难得回来,也可出去走走。”
苏暮抿嘴笑,“是得出去走走。”
去厢房用早食时,顾清玄端来铜盆服侍,苏暮视若无睹。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婢女似乎有点小心思。
对于这类婢女来说,爬床确实是捷径,她就静静地等着对方作妖。
不出所料,那婢女的胆子委实大,居然敢半夜三更偷摸进她的寝卧。
起初苏暮装作不知,后来她起了心思,把顾清玄捉了个正着。
烛火亮开,苏暮阴森森地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被她逮了个正着的女人,问道:“你这婢子何故夜半三更来我房里?”
顾清玄一点都不慌,只问道:“你不是顾清玄,你到底是何人,可是苏暮?”
听到这话,苏暮心中暗惊,镇定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顾清玄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是顾文嘉。”
苏暮愣住。
顾清玄笃定道:“你不是顾文嘉,你是何人?”
苏暮没有说话。
顾清玄步步逼近,试探问道:“你是苏暮,对不对?”又道,“你擅长做绒花,爱吃肉脯,嗜好辛辣,对不对?”
苏暮心中更是惊异,嘴硬道:“我一大老爷们怎么可能会做绒花?”
顾清玄细细观察对方的面部表情,揣测道:“你休得狡辩。”顿了顿,“我同你互换了,我才是顾文嘉,而你苏暮,才是我这个会做绒花的女人。”
这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暮压根就不信顾清玄的鬼话,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大概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
她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变成了一个男人,现在眼前这个女人却告诉她,她占据了原本属于“顾清玄”的躯壳。
她确实占据了一具男人的躯壳,可是对方却说自己才是躯壳的主人,这简直荒谬。
苏暮冷酷道:“你休要胡搅蛮缠,别以为用这种奇怪的手段就能博取我的注意,诱我上钩。”
顾清玄一时忍不住了,脱口道:“你是苏暮,小名唤作阿若,是我顾文嘉以后的媳妇儿,顾家明媒正娶进门的妻!”
苏暮愣了愣,驳斥道:“荒谬!我一大老爷们,哪有自己娶自己的道理。”顿了顿,“更何况我已经与寿王府定了亲,怎么可能会娶你这个婢女,岂不得被祖母打死?!”
顾清玄:“……”
苏暮冷脸道:“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当即呼道,“来人啊!来人!”
没一会儿郑氏等人过来,苏暮指着顾清玄厉声道:“这婢女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半夜三更爬我的床坏我清誉,念在她是初犯,郑妈妈且把她降级,逐出西园。”
郑氏顿时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顾清玄抓狂道:“你们谁敢动我?!”
苏暮拍案而起,“一个小小婢子还敢翻天不成!来人,把她绑出去!”
郑氏不敢吭声,只得命人把顾清玄拽了出去,他气得暴跳,大声道:“苏暮,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苏暮指着外头,对郑氏说道:“郑妈妈且瞧瞧这女郎,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尽说些胡话。”又颠倒是非黑白道,“她方才同我说,她才是我顾文嘉,你说奇不奇?”
郑氏抽了抽嘴角,试探道:“她当真这般说的?”
苏暮:“可不,不仅如此,她还说我以后会娶她,且是明媒正娶把她娶进顾家的门,你说荒不荒谬,我跟寿王府定了亲,这是要置寿王府于何地?”
郑氏听着也觉得有些怪异,“郎君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婢女。”
苏暮拍大腿道:“倘若祖母知晓,定会被我气死,所以我才说那女人神志不清,尽说些不着边儿的话。”
她一番巧言善辩,原本自己还有些心虚穿帮,结果这么一番控诉,郑氏反而对顾清玄起了疑心。
这不,第二天苏暮特有心机把许诸找来,同他说起昨晚的事。
刚开始许诸还笃定她是假的顾清玄,哪曾想苏暮先下手为强道:“那女郎当真奇怪,很该好好查查她的底细,为何对府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竟然连我的一些喜好都清楚。”
许诸心里头憋着狐疑,试探道:“她昨晚可曾说过了什么?”
苏暮把以后会娶她的事说了,又添油加醋说了些其他,搞得许诸也觉得奇怪。
起先他觉得自家主子变成了女人,虽然怪诞,但那人说的那些话确实跟主子的情况吻合,如今被眼前这个一番推敲后,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变成女人就已经够奇怪了,还能预知未来,那就更邪门了。
苏暮跟他灌输那婢女想爬床的心思,说她费尽心机打听自己的喜好,还妄想着以后娶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许诸原本生疑,这下更是觉得解释不通。
他私下里同郑氏说起这茬,郑氏同样觉得诡异,两人悄悄去柴房看顾清玄。
那家伙憋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发泄,见到二人进来,顿时不痛快,朝两人发了一通脾气。
结果两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顾清玄觉得不对劲,皱眉道:“你二人这是什么表情?”
许诸发出灵魂拷问:“郎君说你以后会娶苏暮?”
顾清玄应道:“对。”
许诸半信半疑,“娶一个家生子奴婢,老夫人岂不得被气死?”
顾清玄:“……”
郑氏也接茬道:“与寿王府的这桩亲是侯爷亲自去讨来的,难不成郎君得悔婚去娶苏暮?”
顾清玄解释道:“待长宁病逝后才娶的。”
郑氏露出奇怪的表情,“寿王府已经内定了李三娘做续弦,郎君反悔,岂不是要气死寿王府?”
顾清玄:“……”
许诸上下打量他,再次发出灵魂拷问:“苏暮的样貌身段虽然小有姿色,但并无大才,何至于让郎君背着气死老夫人和寿王府的风险去求娶?”
郑氏冷哼一声,指着他道:“你这贱婢,妄想癞-□□吃天鹅肉,爬床不说,还想讹我们家主子,当该被乱棍打死!”
顾清玄:“……”
这俩蠢货!
怕是被苏暮策反了!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