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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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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吗——”

“怎么回事!上课了吵什么呢!”

温随眼皮都不抬一抬, 径自翻开书,任凭老师如何愤怒咆哮、前桌怎么歪曲控诉, 都安坐如山。

最终这场闹剧暂停于班长出面证实前因后果, 而温随也意料中地在课后被班主任请去谈话。

“温随同学,我已经了解到事情经过了,知道你心里有气, 但遇到困难找老师, 这样的做法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不仅不利于同学团结,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呀。”

典型的和事佬作派,温随权当耳旁风, 听听便罢。

虽然现在基本能够确认,原主在学校不仅没有朋友, 还时常受人欺负, 且温从简和梁舒好像对此并不知情, 但这不代表温随也要继续逆来顺受。

反正既然这里没在意原主的人, 他正好不必装得与从前一般。

之后的几节课总算相安无事,不过温随凳子上还垫着那小痞子的书,稳稳当当坐了整一天, 他在后头都能感受到来自前边的怒火, 可不信对方会这么简单就善罢甘休。

为防万一,温随特意留了个心眼。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 班主任过来通知他,可以不上晚自习就直接回家, 梁舒已经在校门口等着。

“温随同学, 你要是听课实在勉强, 其实应当在家多休息的。”

班主任语重心长, 今天第二回这样劝。

第一回是早上刚来时在办公室里,他和梁舒说高二上学期的课程很重要,跟不上对高考成绩影响太大,建议他休学。

温随那时没在意,现下琢磨班主任的语气神色,才恍然意识到,很明显老师们并不希望原主返校。

除了被找茬、便是被当透明人或怪物看待,从没任何人过问他的处境、他的困难,从一开始就认定他该放弃。

温随原本还考虑到万一自己的“失忆”让原主遭遇不好的对待……

看来是他想多了,所以即便墨水那件事忍气吞声过来,现状大抵也不会有改变。

“知道了,老师再见。”温随总算记得今天梁舒反复叮嘱过的话。

然后当着班主任的面,他从课桌里抽出那只遍布墨汁、已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书包,再将桌上黝黑干瘪的课本也塞进去,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大方背起来走出教室。

认清事实归认清事实,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可惜温随虽看得开,有些人却偏不,树欲静而风不止,刚到操场,就被不长眼的堵住去路。

“喂!老师可叫我们好好跟你道歉的,你怎么先跑了?”

完全没意外,是前桌那男生和他两个同伴。

“哟哟,不会还在生气吧?就点墨水而已至于嘛。”

前桌不怀好意眯起眼,一边摇晃着半瓶可乐,一边拿手故意在鼻子前扇了扇,“还别说,味儿是挺浓的,这叫那什么?书卷气?跟你这张小白脸还挺配。”

温随皱眉,意味不明地压了下唇角,单手伸进口袋。

“来我问问你,”对方还在不依不饶,甚至朝他走近,“你是真把脑子烧坏了吗?坏到什么程度了?”

温随没应声,冰凉目光扫向不远处的校门,正要转身,一只手却横在他面前。

“别不理人啊,你不会傻到连话都不会说了吧?那有没有残疾人证拿出来看看呗,要是真的很严重,我们同学也好多关照关照,你们说是不是啊?”

另两人怪声怪气地笑。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带头的那个突然痛苦地大叫两声。

谁也没看清事情怎么发生的,就见他一个趔趄,右腿好像软成烂泥,身体不受控制歪倒然后后仰,紧接着一屁股跌坐在地,摔了个脚朝天。

宛如慢动作般,嘴里痛呼却声赶声地快,脸上表情也十分精彩。

“痛!痛痛痛啊!”

“你怎么了?抽筋了?”

“我、我腿麻,靠!我站不起来了你俩别拽我!”

三人七手八脚乱成一团,温随就跟没事人似,淡定从旁经过。

“哎,这怎么青一块?好像内出血!”

“你是不是在哪儿磕了?”

“没有啊!”

连被东西打都不知道,还敢学地痞无赖。温随手插在兜里,摸到里面剩下半块橡皮,喉间溢出一丝嘲讽的气音。

不说最后那句或许还有救,说了就势必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温随!是不是你!”

身后那厮这才想起现场还有第四人,不过也明显是急得乱攀咬,连质问都底气不足。

“哥怎么可能是这小子,再说他拿什么整你啊?”

“就是,你是不是在哪不小心摔了……”

“我摔他吗个头!你们哪只眼睛看我摔了!我摔了能现在才站不起来?不是他还能有谁?”

那人坐在地上,暴跳如雷又无能为力,把身边两人都吼得不敢吭声。

温随心道,还不算太笨,懂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理。

但那半块橡皮的确太不起眼了,哪怕它现在就滚落在一边,谁也不可能想到这么个又软又小的玩意儿能将人打伤,周围是平整的操场地面,可着实连个石头子都找不见的。

也多亏这十多天在箭馆进行训练,上肢力量有所进步,虽然离从前的身体还差得远,但对付这种外强中干的小痞子绰绰有余,毕竟只要穴道打得准,不怕不趴地上去。

“你他吗给老子站住,敢暗算老子!”

对方还在咆哮,温随冷淡地勾了下唇角,依旧走自己的路不去理会。

可突然他觉察不对,猛地侧身要闪避,却仍旧晚了一步——那只玻璃瓶子擦着他右耳斜向上,撞击在他额角附近。

轻微的疼痛伴随着些许震荡感,沿伤处蔓延开,最后切实地扩散、变剧烈,温随皱眉,面无表情地侧头,朝瓶子来处看去一眼。

对面三人都呆住了,没有一个敢发出声音。

如同以往战场上的无数次,温随没有任何要停下处理的意思,仿佛额角那裂缝只是无知无觉的装饰品,而眼神更清明得完全不像个受伤的人,深黑瞳仁倒映着血红夕阳,竟透出一股异乎寻常的冷意来。

死一般的沉寂后,终于有人从这场面里回过神,颤颤道,“大哥,你……你真打啊……”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你们等等我啊!”

先前还趴在地上的人,一瘸一拐逃得狼狈,边逃还边忍不住回头,刚刚的不可一世全不知丢到哪里去,满眼都是惊惧。

温随又往前走了几步,感觉有什么粘稠的液体顺着额角缓缓淌至眼皮,视野也被它盖去一小片。

“同学,同学,你怎么了?”

眼前人影在晃,问话声和脚步声都如潮水般急速褪去,连同仅剩的视野也被遮蔽,温随后脑重重磕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之后便没了意识。

**

疼,是之前被忽略的疼全都堆叠起来的程度。

而且头晕,起初像整个人飘在天上,后来灵魂才跟身体成功对接,零星意识重新回到大脑深处。

一时间,迎面扔来的玻璃汽水瓶,洒出去的深棕色液体,前桌由扭曲愤怒到惊慌失措的脸……走马灯似串起画面。

温随一睁眼,天旋地转。身体也不知随什么在轻微晃动,晃得他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忍住扑起来吐了。

“小随!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已经进医院了,你哪里难受都和医生说。”

梁舒跟着担架床边走边急问,温随刚想伸手按按头疼的地方,却被旁边护士压住手,“别乱动。”

温随:“……”真切的声音,真实的触感,所以还在这个世界。

这种时候他首先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觉得那几个小痞子也算帮了大忙,至少证明自伤的做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以前还真动过这念头,可顾虑原主身体接受度,没敢真做什么尝试。

温随心里苦笑,接着他就被推进一个很大的电梯里,梁舒肿着眼睛站在旁边,低声啜泣,被人揽住肩膀安慰,温随这才发现,温从简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担架床旁还站着班主任、前桌那个男生,以及一对神色古怪的中年男女,估计是他父母。

电梯里气氛已经压抑到极点,温随能感到这几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且绷了不是一时半会,在担架床终于被推进治疗室后,也不知是谁先到的临界点,总之门关那一刹那,外面几乎无缝衔接地争吵起来。

温随甚至听见了温从简的声音,他从没听过他这么生气,更想象不出,他会在医院这种地方跟人吵架。

不过没吵多久,一切又都戛然而止,外面再次变得静悄悄,治疗室里准备各种器械的声音和监控仪器的滴滴声开始清晰起来。

医生和护士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温随还在回想,方才那阵短暂而激烈的嘈杂里,梁舒的痛哭夹在其中,她是不是情绪又……

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将温随思绪拉回来,医生轻轻点按在他额角,“现在清创,会有点疼。”

温随表情没什么变化,动都没动一下。

“你这孩子还挺坚强,这里没别人,疼得狠了就哼两声。”

温随还是不吭声,眼睛向上望着头顶的白灯,医生见状都忍不住道,“脾气这么犟,难怪跟同学起冲突。”

很显然刚刚那段吵架的内容泄露了部分事实,但也仅仅是部分事实而已,可温随照例不想跟人解释,因为没那个必要。

消毒液体的刺激感从开始到后面渐渐麻痹,缝合时除了扯得皮疼,也没别的太大感觉,温随竟在治疗过程中昏昏欲睡,只叹时间太长,这样任人宰割十分无聊。

旁边的护士突然好奇地咦了一声,“他这里还有道疤,好像以前受过伤,不会真的老打架吧?”

医生也看到了,“他这样子可不太像老打架的,外面那个倒比较像。”

温随精神一振,他听到什么?伤疤?

“……我上个月晕倒过。”他难得主动接上两人的话。

“上个月?”医生靠近仔细瞧了瞧。

从护士拨开头发的触感,温随判断出他们所指的伤疤是在今天新伤的右上方。

可看过后医生却摇了摇头,“不像,这疤痕的样子少说也得好几年了,不像是新伤,难道是你小时候弄的,长大忘记了?”

好几年的旧伤……

温随心下一沉,那便与他穿来那天的事无关。

护士还在调侃他,“这道疤的位置虽然不太明显,但平时洗脸稍微注意下也能看见,你都不好奇吗?没问过你爸妈?”

温随是真没注意过,他洗脸从不照镜子,至于原主知不知道,他也猜不出。但既然与他来这世界的时间点不相干,究竟怎么伤的也就无所谓了。

终于等缝好针,医生叫护士去推架轮椅进来。

当被搀扶着坐起身时,温随本能地想说自己能走,但当看见那架轮椅时,他心里莫名划过个念头,一犹豫就坐了上去。

这感觉有点奇怪。

温随尝试将手放在两个大轮子上方,不用他操控,护士已经将轮椅推动。

治疗室的门被打开,一闪而过的短促瞬间,快得像是错觉,温随看见了一个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门外站的既不是温从简也不是梁舒,班主任和那男生全都不在了,只有席舟。

在他身后的等候椅上,还坐了一位拄拐杖的老人,当温随出来时,慈眉善目地冲他微笑。

“小伙子,我们又见面啦。”

**

温随依稀觉得这位老人在哪里见过,又不太确定,直到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才猛然想起。

“上次在这家医院,还记得吗?”

是那位他帮忙捡过挂号单的老人,温随有印象,没想到今天会碰上,可转念又像不是恰巧,因为他一出来对方就打招呼,明显是早就等在这里的。

温随看向席舟,对方果然点了点头,“小随,这位是我外公。”

原来他就是席舟的外公,当时温随没在意也不认识席舟,如今细看样貌,老人眉眼和善倒真与席舟有几分相似。

“……您好。”温随客气地道。

闫明生拄着拐杖站起身,“好孩子,你头还疼不疼?这好像伤得不轻啊。”

“刚刚的家属呢?”

护士左右看,没见到送温随来的人,席舟立刻接道,“我就是,他父母有急事,托我在这里照看他,有什么您跟我说就好。”

温随疑惑地瞥了眼席舟,见他走上前接过病例册,动作十分自然。

“患者后脑着地,不排除会有脑震荡,先做个检查,另外……”护士又将两页单子递给席舟,跟他交换一个眼神,“你还是和他父母联系下,考虑他的情况建议住院观察24小时。”

“我明白,”席舟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闫明生在旁道,“舟舟,你去缴费,我在这儿陪我小外孙。”

“小外孙”这个称呼,令温随颇感意外,席舟的外公认识原主很正常,但这么亲热却是出乎意料。

毕竟按温从简和梁舒的说法,原主同他爷爷后来都不常见面,跟席舟也只是幼时一点微薄交情,更何况中间还隔了层关系的闫明生。

而等席舟走后,这位老人就跟温随聊开了。

“咱祖孙两个也有好多年没见,不过上次在医院,我可是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你猜为什么?”

闫明生故意卖关子,他双手拄着拐杖,身体微微前倾,很有兴趣又专注地盯着温随瞧,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温随当然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但看闫明生颇有兴致,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意,先装作想了想,才摇头。

见他这样,闫明生就笑,“因为我看过你的照片呀。”

温随还是不解其意,闫明生便把拐杖在地上轻轻地磕了磕,似乎有些着急,忍不住要说很多,又想留有余地的那种着急。

“就是你爷爷拍的他宝贝孙子的照片,每回都得逼我看千八百遍,可劲儿炫耀,用现在的话说叫什么……嗯……叫什么来着。”

“炫孙狂魔。”

席舟带着笑意又无奈的声音适时解答了疑惑。

按理说温随是听不懂这四字词语的意思,可不知怎么,他唇角不受控制地一扬,等发现时,闫明生已经拊掌脱口道,“我小外孙笑了!”

笑?温随下意识抿起唇角。

席舟也走过来。

温随自认没笑,但莫名有点心虚,刚默默抬手觉得欲盖弥彰,又迅速放下。

经过上次那滴眼泪,他正在学会淡定应对这种反常,只要反应够快,他就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温随。

“真的笑了?”

可席舟竟还俯身看他,正直而温柔地发问,结果自然是被无视。

“舟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们都还没说上几句呐。”外公表示抗议。

席舟指一指几步远的收银窗口,“没人排队交完就回来了,小随才受伤,让他赶紧检查完好休息,以后有时间再聊。”

“好吧。”

老人家还怪委屈的,颤悠悠站起身,“那我就走啰。”

席舟推住温随的轮椅,“您先别走,等我安顿好小随再送您回去。”

“不用,”闫明生摆摆手,“我哪需要你送,你又不开车,我打个车就走了,再说上次我也是自己过来的,不一点事儿没有。”

“您还说上次……”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闫明生举双手投降。

**

医院的CT室温随不是第一次进,遵医嘱做了两项检查,又办理好住院手续,就被席舟推着送进一间病房。

病房里有两张床,目前没别人住,但应该是刚喷过消毒水,味道比外边更难闻。

温随被刺激得鼻子痒,忍不住拿手蹭了蹭,才生将喷嚏给憋回去,护士站在床边准备输液的东西,“你可以躺上去了。”

温随完全配合无二话,刚握着把手起身,席舟就扶住他,并问护士,“这是什么液体?”

“消炎的。”

在护士扎针之前,席舟特意查看过输液袋上的字。

这是温随第一次打针,起先以为就跟针灸刺穴差不多,后来才发现不对劲,眼看着那根针头一点点扎进皮肤还没要停止的意思,就下意识想抗拒。

但他没表露出任何异样,反倒是在旁看着的席舟先问了,“怎么了?很疼吗?”

席舟说话本就温柔,这一句更要加倍,连护士听见都忍不住笑,“你这当哥哥的还真宠弟弟,这点疼算什么呀,脑袋上开那么大个口子,可比这个更疼吧?”

一分神,针已经扎完了。

温随低头看向自己手背,护士利落地拿胶布固定针翼和输液管,调节好输液滴速,之后就是例行叮嘱注意事项。

她错将两人当成兄弟,所以同席舟讲话都是对待家属的口吻,而他却始终没反驳。

等到护士离开,席舟先去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然后才回到床前,“这样躺着舒服吗?要不要把床调高点?”

温随没回答,反问他,“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席舟正弯腰查看床的角度,这时顿了顿,“你是问叔叔和阿姨?”

毫无疑问,席舟神色有些复杂地坐下,顺手将被角掖平,“他们今天有点急事,可能来不了,你先在这住一晚,等明天看情况。”

这人不太擅于说谎,讲话时手指还捏着,像在摩挲那层空气,无意识的动作恰好证实他在矛盾。

温随看破不点破,嗯了一声算作认可他的说辞。

“伤口还疼吗?”席舟又问,也不知是没话找话,还是有意岔开话题。

温随其实是有点嗡嗡的疼,偶尔一阵不明显,但这种程度比起从前所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把手臂也盖住吧,窗户开着散味儿估计会有点冷,这里是呼叫按钮,有事就按它叫护士过来,输液需要一段时间,你可以闭上眼休息。”

席舟絮絮说完,把温随身上的被子理了又理,似乎总不够放心,再去把窗户那条缝开得更小一些,站了会儿然后才出门。

护士站就在这间病房对面,温随听到席舟跟护士说,让帮忙留意自己。

席舟应该去陪他外公了。

病房里现在只剩下温随自己,他抬头看向输液袋,无色透明的液体滴滴答答,顺细管一路从手背流入全身,确实挺凉的。

不过这种凉意恰好能让他不至于头脑昏沉,回忆方才听到的梁舒的哭声,还有温从简一反常态的大发雷霆,温随从口袋里摸到手机,举起来点开常用联系人。

他的列表里只有两行:爸爸,妈妈。

温随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手指却迟迟没落下,最后将手机放在枕头边,闭上眼。

后脑勺的沉重感在黑暗里愈发清晰,额头伤处像只小蛇四处游窜,又胀又麻,温随浑浑噩噩半睡半醒,不知过了多久,才在隐约的推门声里睁开眼睛。

见到进来的人时,他还有些恍惚。

走廊比病房里亮些,那人高大的身影倚门而入,同时也拨开半室光亮,这情景太不真实,连带那个人也是。

“刚刚睡着了吗?我吵醒你了?”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床边停下,青年微俯身,似乎细细观察他片刻,才压低嗓音轻声问,“小随,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疼?”

是席舟……他不是走了吗?

“你怎么回来了?”

听到这迷糊的声音,温随才惊觉自己竟将心里话问出口。

席舟先将两个提袋放在桌上,再过去关窗户,“我本来就是要留下陪你的,怎么会不回来?”

他坐到床前,检查温随露在被子外面那只扎针的手,轻轻贴了贴他手背,“冷不冷?”

温随摇头,“你外公呢?”

“我外公家里有人照顾,本来今天不用我的,是我有段时间没见他,所以陪他来医院复查,现在没事了。”

仿佛想到什么,席舟又轻道,“也多亏今天来了。”

这句是自言自语,温随好像听清又没听清,席舟见他望来,笑着拍拍手边的被子,发现枕头旁放着的手机,视线在上面停留一瞬,又移开。

“听叔叔阿姨说你是放学时候出的事,那肯定没吃饭,”席舟打开桌上其中一个袋子,端出两个小打包盒,“先吃点东西,不过现在太晚了,只能委屈你垫点清粥小菜。”

席舟帮忙把床摇起来,温随正要伸手,却被不轻不重地压了下肩膀,“手别动,我喂你。”

“我可以。”温随皱眉,表情不容置疑。

席舟也不退让,还说,“你乱动的话,针头有可能断在里面。”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唬小孩的,温随当然不信,“一只手也可以。”让人喂饭,他宁愿不吃。

两人无声地对峙两秒,到底是席舟率先败阵,他什么都没再多说,揭开粥碗的盖子,挑了些配菜放在里面,递给温随,“那你小心点。”

见席舟又去解另一个袋子,将里面装的两个脸盆还有些洗漱用品也拿出来,温随才后知后觉,终于有了即将在这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住一夜的切实认知,同时注意到另一件事,席舟只带了一份粥。

“你的饭呢?”

“我刚才吃过了。”

席舟把脸盆放进洗手间,在里面收拾。

温随单手端着那碗菜粥往嘴里送,汤水的部分还好说,但干的部分确实不大好入口,他悄悄瞟了眼洗手间那边,又看向桌上的筷子。

席舟洗完手出来时,瞧见的就是温随那个充满提防的小表情。

心中暗叹一声,席舟擦干净手,将纸巾放在枕边,“我出去一下,你慢慢吃,别着急。”

病房门关上,温随便立刻坐直身,将粥碗放在桌上,拿起筷子夹菜,可惜因为不习惯,刚吃两口就忘了顾及针头,下意识用那只手扶碗,一个没注意,挂输液袋的架子被扯得咣当乱响。

几乎是立刻,席舟便冲进来。

检查针头、按铃叫护士,原来他刚刚根本没走,而是一直站在门外。

针头到底还是被扯出来了,护士重新扎针,过程中虽没说什么,临去前还是提醒席舟,“家属要注意照看,都快输完了还多挨一针,他本来就瘦,血管也不好找……”

温随低头看着自己被扎得青紫的手背,晃悠晃悠上面的针管,属实是没想到,这东西竟这么不结实,他也没用多大劲儿。

可看着席舟被耳提面命地教育,反驳护士的话到底咽下了。

“我会注意的,抱歉给你添麻烦。”

“麻烦倒没什么,关键是病人受罪。”

席舟好脾气地应着,默认责任都在他看护不利上,温随垂眸抚摸手上的白胶布,心里愈发说不上来。

等护士关上门,温随准备了句客套话正要说,席舟却先问,“刚刚那针很疼吧?”

温随愣了愣,右手掌下意识掩住扎针的左手,不着力地轻轻盖在上面,遮住席舟的视线。

这都是第几遍问他疼不疼了,疼不疼有什么打紧的,再疼的事儿疼过就过去了,问也没用,又哪里需要特别在意。

温随正要说:不疼。

可席舟叹了口气,“我看护士挑了好几次,肯定疼的。”他端起桌上半碗粥,“你是不怕疼,要让叔叔阿姨知道,会替你心疼。”

温随:“……”那句不疼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席舟又往粥碗加了点菜,将筷子换成勺子,“还吃吗?”

见温随没说话,席舟只好先将粥放下,“要实在没胃口就算了,明天再……”

“你喂我吧,”温随忽然道。

末了似乎觉得过于尴尬,又轻声补充一句,“谢谢。”

**

被人喂饭的体验并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又或者因为喂他的是席舟,如果说温随最擅长的是冷场,那席舟就恰恰相反,总有那种于无形中春风化雨的能力。

“我送外公回去的时候他还很担心你,刚刚我没到就打电话来问。”席舟自然地舀起一勺粥,再更加自然地喂到温随唇边,同时随意地讲一些不需要回应的话。

“我外公这个人念旧,你其实应该没怎么见过他,可能也就是小时候那几面,他都是从你爷爷的相册里看到你的。”

相册?会是温从简找过的那本吗?

温随含下一口粥,嚼着里面的小青菜,不知不觉就从席舟的话里产生了更多联想。

而席舟收回勺子时,目光刚落到碗边又微微上挑,带着些许笑意看向温随,“不过这次见到真人,他才承认他的老友没白在他面前炫耀你,说你长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

话到这里似乎可以收住,但语气上明显还有后续,席舟却没接着往下说。

温随不是好奇心泛滥的人,虽有几分想知道原主在这位外公眼中的印象,但似乎与找回记忆并无关联,所以也没追问的必要。

后来席舟又东拉西扯说了些他外公的旧事,老人这些年在乡下种田养老的家长里短,没什么实质内容,随便听听也不需要动脑,就这样一碗粥加一碗菜不知不觉见了底。

之后席舟将桌子收拾干净,看液体也快滴完,便叫护士来拔针。

去掉针头后手上终于轻便了,温随第一次输液,多少容易姿势僵硬,这下总算能够暗地里活络活络。

趁席舟跟护士说话,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没有未接来电或者信息,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你玩小游戏吗?”

送走护士,席舟见温随在看手机,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温随自然不懂,“游戏?”

席舟拿出自己的手机,“就是在手机上面玩,可以消磨时间的,你要是还不想睡觉,我教你玩怎么样?”

温随默默放下手机,没兴趣。

“或者我再给你讲讲你爷爷的事……”席舟推了推眼镜,似乎正考虑这回该说些什么。

温随终于道,“我不疼,也没别的不舒服,你不用这样。”

席舟一怔,似乎惊讶于温随的敏锐,“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温随心说是你表现得太明显,还有那个缝针的医生也是,都想分散他注意力,所以不该说话的时候话才格外多。

“不过既然你能看出来,就说明还是疼,不然应该完全感觉不到。”

席舟会心一笑,起身去洗手间,“今天不能淋浴,就接盆热水擦擦吧,然后早点睡觉。”

听到这话,原本没什么精神的温随立即坐起身,刚要下床突然感觉不妙,脚挨地轻飘飘的,完全不听指挥,稍微使劲脑袋就钝钝地疼。

洗手间的流水声还在持续,温随稳住自己,看向停在门边那架轮椅。

席舟虽在接水,其实一直有注意病房里,所以当温随扶着桌子挪到墙边,又从墙边一点点走向那架轮椅的时候,他差点就要过去扶他,但还是忍住了。

他以为温随只是简单地不愿被人搀扶,才坚持坐轮椅,因此等他成功坐上轮椅后,席舟觉得自己应当适时出现、帮忙推一把了。

可没想到又一次出乎意料,温随仍然拒绝帮忙,他把两手按在双侧轮子上。

这一举动,让席舟瞬间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温随开始尝试自己转动轮椅,从旁观者角度看应当是很容易能轻快转动的轮子,其实并没有预料地那么轻而易举,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小女孩。

“她力气不小……”温随由衷道。

没有点名指姓,席舟却清楚他说的是谁。

“她力气当然不小,现在的你和她比手劲,估计都赢不了,”席舟走到轮椅后扶住把手,“但其实对她而言,手上这点力气真不算什么,那姑娘还有更大的力气,你想象不到。”

温随转头看向席舟,似理解又似没理解,但探询的眼神却极认真。

席舟难得见到这样的温随,他多数时候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再加上周身冷漠疏离的气质,旁人看了会觉得真不像个才十六岁的少年。

而现在的温随头上缠着绷带,坐在宽大的轮椅里,脸色苍白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透明得仿佛要凭空消失。

同样是坐轮椅的少年少女,同样看来羸弱单薄,却在无形中都从骨子里透出某种超越寻常的坚强,叫人无法轻视,更无法以弱者相待。

但和对冉冉由衷的心疼与鼓励又不同,席舟觉得自己每次对上温随润黑的眼睛,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比如初见似寒潭冰沼拒人千里之外,再看却像暗藏隐秘,引人一探究竟。

至于如今,温随有时也会注视他,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席舟会觉得像被某种小动物水汪汪地注视,很奇异的反差感,可越看心里越柔软到不像话。

席舟轻舒口气,忽然从轮椅后面来到侧边,半蹲下来。

温随不知他要做什么,席舟对他笑了笑,从刚才的俯视变成仰视,两人的距离好像拉近些,那寻常的笑容也显得格外温和亲近。

“其实这架轮椅还有个小机关,”席舟打开控制器,并没有用力去推,温随就感觉自己被动地往前挪出一截。

“它可以选择电动。”席舟说,“不用人使劲就能往前走,很轻松,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温随张了张嘴,忽又默然,“……”

两人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如同上次听到梁舒说冉冉“可怜”时,不可思议地完全同感。

席舟接着道,“冉冉的轮椅也是。”

“……但她还是选择用自己的手。”弃捷径而赴荆棘。

“是的,你说得对,她还是选择靠自己的手,”席舟低下头,握住轮子边缘,“有点傻是不是?可她说手要用才能变得更有用,一旦适应懒惰,总有一天手也会废了。”

他的声音一如以往沉稳,似乎不带任何情绪,又沉沉地一字一句都像砸在温随心里。

“冉冉的爸爸妈妈很爱她,虽然家里不算多富裕,但给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物质上满足,精神上养育,所以冉冉才能成长得这样好。”

“那孩子总说,‘我不是不想让你们看我的腿,当然可以看,我不怕看,因为它们是我的一部分,但我的手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们怎么能都只看到我的腿,而看不到我的手呢?我希望你们能多看看我的手,它们是我的力气,我的信心,我一定会把它们练得比任何人都强,我一定可以。’”

“我永远记得她说这些话,坚持要学射箭时,那种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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