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事也在宁为国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好几次孙爱菊跟周银起了矛盾,他作为大家长,也没出来‘主持公道’。
周银本来就不是孙爱菊的对手,又没有宁为国拦着, 宁为党个老蔫更不敢出声, 倒是让周银在大家伙面前丢了好几次脸。
周银一想到自家闺女能挣钱, 那心是火热火热的, 拉着宁雪的手,一个劲地叮嘱,“你挣钱了, 就往家寄一半回来, 我帮你保管, 我还想帮你弟物色个好媳妇, 这得花不少钱呢。”
宁雪说, “能花多少钱,请个媒婆,给个礼钱而已, 最多花个三五块。”
周银左右看看,小声道,“我打算给你弟找个城里媳妇。”
宁雪惊讶, “娶城里人?得花不少钱的, 什么三转一响四十二条腿的, 现在都成了城里人娶媳妇的标配, 件件都是钱。”
“那可不。”周银道,“所以找你帮衬帮衬。”
说着, 她抬起胳膊肘撞了撞宁雪, 斜眼道, “你该不会不帮你弟吧,那可是你亲弟。”
亲弟又怎样,宁德从小就跟她尿不到一个壶子里,只跟宁棠亲。
按宁雪的说法就是,不聪明的就爱跟不聪明的一块玩。
她撇撇嘴,“再说吧。”
本来周银不说,宁雪还决定往家里寄点钱的,她这一年多都没怎么往家里寄过信,还是有些愧疚心在的。
可听周银这么一说,宁雪就觉得,这钱给周银攒着,挪去给宁德娶媳妇,那还不如她自己留着,多买点零嘴,给苏光宗苏耀祖甜甜嘴。
至少把两孩子伺候好了,他们认她这个后娘,以后长大了有出息了,也不会忘了给她风光养老。
周银听宁雪说‘再说’,以为她是答应了。
母女两个各怀心思,面上倒是保持了一致和谐。
宁棠和孙爱菊在堂屋里喝茶吃水果干,看着屋外的宁雪和周银,一会哭一会笑,只觉得她两是不是发神经。
宁棠吃完水果干,拍了拍手,看了眼天色,不早了,她爸跟宁为党也该回来了吧?
宁为国跟宁为党本来早就该回来的,村里人多,杀年猪根本费不了多少时间,就分肉的时候花了点功夫。
两人回来晚是因为,在路上给人拦住了。
宁家日子过得红火,宁为国是村长,宁军在外当兵,宁雪宁棠两堂姐妹又嫁给了军官,可招不少人的眼。
来找茬的这个孙德胜就是一个。
他跟宁为国竞争过村长,没争过,一看宁为国就来气。
昨儿个宁为国在村口等人的时候他看见了,宁棠和宁雪身边,各站一个硬朗和俊秀的男人,而且拖家带口,身后跟了几个小孩。
但是最小的小孩瞧着也三四岁了,年纪根本对不上。
孙德胜就起了好奇之心,去找人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宁雪跟宁棠都嫁给了军官,做了后妈,那几个孩子,全是军官们跟前妻生的孩子,跟两姐妹一点关系都没有。
得知这消息的孙德胜可乐坏了,怎能放过这个贬损宁为国的好时机,当即便找上门来。
“哟,这不是咱们村的大村长嘛,打哪来啊?”
宁为国和宁为党身上沾着猪血,手上又提着肉,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大过年的,宁为国也不想跟这混不吝的计较,脸上扯出一个笑,“杀年猪分肉去了。”又问了一句,“你没去?”
这可是全村的大事,每家每户基本上都要派几个青壮年去的。
孙德胜下午去隔壁村找人打牌了,当然没去,他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哦,我有事。”
他边说,贪婪的目光边在宁为国两兄弟手上提着的猪肉上转了一圈。
杀年猪,每家每户按人头分,一人能分两斤肉。
宁家人口多,加上宁为国宁为党帮着杀猪了,帮忙杀猪的人能多分得一些。
这样算下来,他两手上拎着的肉,得有小十斤。
而孙德胜家人口少,孙德胜都不用去看,都知道分的不多,可不嫉妒。
宁为国注意到他的目光,挑挑眉,故意道,“家里小孩崽子多,分了肉回去给他们弄猪油渣、灌香肠吃。”
来了来了,终于提到孩子了。
孙德胜眼里划过一丝精光,“听说,你们家宁雪跟宁棠,都给人当了后妈?昨天村口站着的那几个孩子,都不是你们家亲生的吧。”
他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哎呀,帮别人家养孩子,当人后妈,啧啧啧,白费那钱干啥,要是我,才不舍得给他们猪油渣、香肠吃呢。”
这是事实。
当初宁雪读书宁为党都没出钱,更别指望他对苏光宗、苏耀祖这对没有一丝宁家血脉的双胞胎能有多好了。
这两天,他对双胞胎也是爱答不理的。
所以宁为党被臊得说不出话。
宁为国倒是面色不改,“你说的有道理啊老孙,那你咋没把你儿媳妇给赶出去呢。”他嗤笑了一声,“我记得你儿媳妇还在家里呆着,好吃好喝的养着吧。”
孙德胜的独苗儿子自身条件有限,三十了才讨上老婆,婚后一直生不出孩子,后来去大医院查了,说是孙德胜儿子那方面有问题,那地方只有拇指头大小,跟小孩子一样,压根就不具备生育功能。
孙德胜儿媳妇得知消息的那天,大哭了一场,因为生不出孩子,孙德胜一家对她可是颇多苛责,孙德胜老婆更是当着全村人的面,说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下可好,去医院,查明了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孙德胜的问题,颇有种沉冤得雪的感觉。
洗刷了冤屈,孙德胜儿媳妇也不想跟孙德胜儿子这个‘不行’的男人过下去了,想走,偏偏孙德胜儿子不放手。
本来老光棍娶老婆就不容易,现在又查出他不能生,谁还敢嫁给他,只得巴巴地留住这个媳妇。
孙德胜儿媳妇也不是吃素的,翻身做主,把孙德胜儿子、孙德胜老婆怎么整治她的那套,通通给还了回去。
孙德胜老婆也不敢反抗,还是那句话,怕儿媳妇跑了。
前阵子,隔壁县的大坝溃堤了,全村的青壮力都去帮忙抢修,孙德胜一家三口都去了,只留孙德胜儿媳妇一个人在家。
她不知怎么的,跟村里的某个闲汉勾搭上了。
等孙德胜一家回来,她的肚子,已经像吹气球一样大了起来。
孙家自然是鸡飞狗跳。
孙德胜儿媳妇挺着肚子,说她就是不检点,有种孙德胜把她休了,她哪怕去浸猪笼,她都不想跟孙德胜过下去了。
这几年男女那码事管的还真没有早些年严,最多捅到宁为国这个大家长那里,可宁为国跟孙德胜有过节,哪里会管他们家那些污耳朵的烂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听见。
再进一步,就是给捅到上头去了,那孙德胜儿媳妇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谁还能拿她一个孕妇怎么的。
这事啊,在村里是个大热闹,起了好一阵风波。
全村人都把他们家的事,当笑话看。
偏偏孙德胜自个不觉得,想着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儿媳妇肚里虽然揣了个野种,但捏捏鼻子,也不是不能忍,毕竟他儿子不能生,这孩子生下来,当自己孩子养,养熟了,也一样。
所以就对外宣布,其实他儿子能生,儿媳妇怀的就是他的孙子,再把儿媳妇给供起来,当作没发生过那回事。
就是扯块遮羞布,看大家买不买账罢了。
他自己家都一头小辫子,还来揭宁为国的短,真是好笑。
果不其然,宁为国一说话,孙德胜的脸就绿了,吭哧瘪肚了好一会,都说不出一句话。
宁为国看孙德胜的脸色就想笑,这点伎俩,当初选村长的时候就斗不过他,更遑论现在。
他不像孙得胜觉悟这么低,他是经历过战乱饥荒年代的,那个年代可不分什么你家孩子我家孩子的,能一起分着吃树皮的就是兄弟。
早些年,战乱的时候,各家各户,家里有余粮的,都领养了不少失去父母的烈士遗孤。
那些孩子们长大了,不一样把养父养母当亲生的奉养,跟兄弟姐妹,也处得跟亲生的一样。
再说了,要往上述,华夏民族是一家。
大娃他们三又可人疼,大娃聪明机灵,二妞文静乖巧,三娃活泼可爱,宁为国跟孙爱菊两口子接纳起来,那是一点障碍都没有。
孙德胜想挑拨离间?想得美!
摆脱了孙德胜,虽说耽误了些时间,宁为国脚步轻快地领着脸色发臭的宁为党回家。
回了家,孙爱菊问,“你两咋这么晚才回来?”
宁为国随口道,“没事,碰上孙德胜,聊了几句。”他把猪肉递过去,“今天分的年猪肉,熬出猪油炸点猪油渣给几个孩子甜甜嘴。”
孙德胜跟宁为国的过节,那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
这两人碰面,准没好事。
孙爱菊仔细地看了看宁为国的脸色,看他嘴角微微翘起,估计是说赢了,还把人损得不轻,把猪肉接过去,“好,然后再灌香肠是不是。”
“对头。”宁为国应了一声。
宁棠在一旁听个正着,逗大娃他们道,“姥姥姥爷要给你们炸猪油渣,弄香肠吃咯。”
大娃吸溜口水,“什么是香肠啊?”
猪油渣沈烈给他们做过,但这个香肠,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
“就是把猪肉剁碎,塞进肠衣里,再下油锅煎炸。”宁棠解释。
一听就好吃!
大娃他们三围着宁为国和孙爱菊一个劲叫唤,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姥姥,姥爷,我们要吃想香肠,姥姥姥爷最好了。”
孙爱菊被他们逗得笑开了花,连一向严肃的宁为国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好,我这就给你们这群小馋猫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