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贼众横七竖八呼呼大睡,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蟊贼们一个个被惊醒过来。
“哎,又提人去杀头呀?”
“好像是冲咱们来的呀。”
“你是做贼心虚。”
“咱本来干的就是贼行能不心虚吗?”
匪首毛大斥道:“瞎吵吵什么。”
话音一落牢外的脚步声骤然就停了。
毛大坐起身子往外一看。栅栏外站着一大群持械衙役,为首的却是那天抓他们的大个子捕头王。
众蟊贼像大闸蟹被连串提上县衙大堂。
他们跪下后再一抬头看那堂上高坐的正是那位断案如神的官,不禁面露敬意,说道:“犯民叩见青天大老爷。”
宋慈一双锐眼在蟊贼中一个个地扫过,然后笑容可掬地问道:“诸位何以一个个脸色茫然?”
毛大壮起胆子说道:“哦,这位青天大老爷,犯民们刚才正睡得香呢,不知半夜被提上大堂大老爷想问什么?”
宋慈说道:“嗯,看来你这人记性不好,你怎么忘了昨天在牢号里你们对本官请求过什么?”
一旁的三子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说这牢房太挤了请大人给换间大的。”
宋慈笑着说道:“当时本官又是如何说的?”
三子嬉皮笑脸的说道:“大人说有个地方比那儿宽敞多了,大人说王法大堂。”
宋慈惊堂木啪地一拍,喝道:“对!本官说到做到,所以就把诸位请上这王法大堂了!”
吴淼水暗暗嘀咕,简直不着边际。
宋慈对刚才与他对话的三子说道:“嗳,你叫什么?”
三子心里一惊,说道:“呃,大人问我吗?”
宋慈说道:“对,问你。”
三子说道:“小人没有名字,家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三子。”
宋慈说道:“那么三子就是你的名字?”
三子说道:“这算个屁名,我这不过叫个应跟猫猫狗狗差不多。”
贼众们被三子说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慈夸他一句说道:“三子,在你们这帮兄弟中我看就你记性最好!”
毛大却说道:“大人,这可是错了,咱兄弟中就数这小子最木了。”
宋慈笑着说道:“这么说你们都有比他更好的记性?那我来考考诸位的记性如何?”
蟊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是没底了。
宋慈问道:“比如说谁能记得起来今年八月初十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蟊贼们一个个蔫了神。
宋慈笑着说道:“怎么?你们记性也不会那么不好吧,才发生的事竟记不起来?”
毛大说道:“初十我等打了一票珠宝店,拿了人家价值万两的金银珠宝,不想让大老爷神眼识破就给抓进来了。”
宋慈点点头说道:“嗯,记性不错,不过这太近了,本官再问个稍远一点的,去年大年三十是什么天气?”
毛大随即说道:“下大雪呀,那雪下的村里草房压倒好多呢。”
蟊贼们七嘴八舌头地附和有人说道:“大年三十我还在雪地里逮了只快饿死的野兔,正好过年打打牙祭。”
宋慈突然问道:“六月初六呢?”
堂上霎时一片寂静。
宋慈又好言好语说道:“去年六月六对诸位而言恐怕也是个不难记住的日子,那天又是个什么天气?”
毛大说道:“实在记不起来,不知大人问那天干吗?”
宋慈说道:“本官给提个头,兴许就能想起来了,去年六月六天降暴雨。”
毛大说道:“六月的天孩子的脸,暴雨说下就下谁记得哪天下雨哪天刮风啊。”
宋慈说道:“本官再给你们提个醒,有一个木耳商人早上进山收账,午后出山返回,经实地查访诸位门前是必经之路,想必不会一点也想不起来吧?”
蟊贼们相顾茫然。
毛大催道:“你们有谁记得吗?记得就快说。”
三子说道:“那天下过一场暴雨倒还能依稀记得,可没见过什么木耳商人呀?”
毛大也是一头雾水,说道:“是啊,大人能说说那木耳商人长什么样吗?”
宋慈说道:“要是都让本官说了,又怎么知道谁的记性更好呢?”
蟊贼们哑然。
吴淼水暗自嘀咕:“简直是把法堂当做瓦舍戏场了。”
宋慈又说道:“本官再给你们提个头,木耳商人身上有一样东西对诸位而言只怕不会视而不见,是一只金黄颜色、绣着‘王四’二字的银袋子!”
三子闻言忽然轻轻“啊”了一声,本能地反过双手去护他的屁股。
毛大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同时宋慈和英姑也对望了一眼。
宋慈有意提醒道:“你,哦,三子是否记起点什么了?”
三子慌乱地说道:“不,不,犯民记得去年六月初那几天,犯民一直都在这县城里踩点,不在家,大哥您说对吧?”
宋慈把目光转向毛大,毛大苦着脸说道:“大人,我等实在记不起来……”
“退堂。”宋慈见实在审不出什么了,只好将他们重新押回牢里。
驿站,宋慈的双脚泡在水里,敛神思索着。
英姑在一旁也在想着什么。
宋慈和英姑眼睛对视片刻几乎同时叫了对方一声。
宋慈说道:“哦,你先说。”
英姑说道:“既然大人也想到了我又何必多说。”
宋慈颇有点急切的说道:“让你说你就说。”
英姑说道:“大人在堂上说到银袋子的时候,其中有个蟊贼有过异常神色,见他顿然一惊,反过双手去捂屁股……”
宋慈问道:“哪个蟊贼?”
英姑说道:“就是那个叫三子的蟊贼,其状十分可疑!”
宋慈颇有点抑不住,兴奋的说道:“谁说大海就一定捞不到针呢!走!”
宋慈领着捕头王和几个捕快快步向大牢走去。
子夜过后,县狱大牢内蟊贼们横七竖八地躺满一地,一个个都死猪般沉睡。
只有一双眼睛闪动着不安,这是三子,他左右看看见同伙们都睡着了就悄悄坐起脱下裤子,开始拆屁股上的那两块补丁。
三子又咬又扯好不容易拆下一块,正想拆第二块忽然一惊,同伙们不知什么时候都醒了过来,一双双冰冷的目光令他直打寒噤。
三子大惊,说道:“啊,大哥……”
毛大轻轻一声说道:“上!”
贼众一哄而起扑向三子却扑个空。
三子身子小而灵活,又借着黑从同伙胯下一钻逃到一个角落,跪着向毛大求饶道:“大哥先别动手,听我说听我说呀……”
毛大把脸凑到三子的鼻子前,压着声音狠狠地说道:“你我当时结伙的时候是怎么发的誓,你小子该不会忘吧?”
三子说道:“没忘没忘,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私食财物自断手足。”
毛大说道:“还有一条更重的规矩。”
三子说道:“盗人之财不得沾人之血!”
毛大痛心疾首的说道:“可你为什么杀人?”
三子大叫道:“我没有杀人……”嘴马上被同伙捂住了。
毛大一使眼神,捂三子嘴的手一撤,三子喘出一口大气,压着声音申辩着:“大哥真的,我真的没杀人,我手上真的没有沾血啊。”
毛大狠声说道:“住口!刚才那位大老爷一说‘王四’,我就知道是去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桩杀人案,可我想不到那是你小子做下的血案……”
三子辩解道:“不不,不是我……”
毛大说道:“不是你!大老爷提到银袋子的时候,你为何惊慌?不是你那你屁股上这两块金黄色的银袋子的布是从哪来的?不是你你又为何要偷偷拆了它!难道不是你做贼心虚自露马脚?”
三子说道:“是是,这补丁是我老婆分辨不了颜色用一个银袋子的布给补的,那银袋子上也的确绣着两个字,一个是王八的王,一个是一二三四的四,可那木耳商人真的不是我害的呀!”
毛大咬着牙说道:“事到如今你小子还敢抵赖!不是你杀了人,人家的银袋子怎么会跑到你家去了?偷钱不过坐牢,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知道吗!你犯了门规不要紧,兄弟们也会受到连累,都是有妻儿老小的,全让你毁啦!”
三子几乎要哭出声来了,说道:“不不,大哥,兄弟们,我真的没杀人,我手上没沾血呀……”
有贼人提醒道:“大哥,来人啦。”
毛大发狠着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不想连累弟兄们,就立马自己一头撞死!”
三子哀求道:“不不,大哥,我家里也有父母妻儿,我不想死……”
脚步声已逼近牢前。
毛大突然夺过三子拆下的那块布和裤子,高声呼叫:“大人,凶手在这儿,他是凶手……”
宋慈忽然出现在木栅外看着毛大手上晃动着的那块金黄色的补丁。
县衙大堂两块补丁宋慈、吴淼水各持一块在手,细细看着宋慈手上那块上有被剪去一半的绣字。
吴淼水越想越奇,说道:“大人,王四的银袋子怎么会在他的屁股上太不可思议了吧?” ..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