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掰过手机一看, 立马清楚了怎么回事。
这人在按下拍摄按钮前切了个前置摄像,菜菜子那小姑娘的术式其实挺邪门,别看她在照片上随手用指头一划, 可要是打在人身上,一般非死即伤。
“……你在干嘛?”五条悟的脸色已经堪称恐怖了:“这么不想活?我呆你旁边这么久就是免得你什么时候出意外死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他神色旋即变得更加难看。
“……那真是谢谢你了。”
夏油杰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感谢完五条悟,他几乎能看见五条悟的震怒都要凝结成实质,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往后靠了靠,很有求生欲地说:“其实我还挺想活。”
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脑袋里的记忆乱七八糟没个全乎, 只是在快要按下快门时, 夏油杰才本能地感觉到有点不对,哪怕潜意识告诉他五条悟不至于因此而受伤, 但一想起他要把诅咒加到这人身上……
指尖就很自然地去摁下了反转镜头。
然后诅咒就打他自己身上了。
夏油杰:“……”
正常来说,他也不至于把自己搞到这样狼狈的地步,摸颗咒灵玉挡一下就能解决的事, 然而所有问题其实都是一个问题, 他的库存里并没有那么一颗能派上用场的咒灵玉,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这么一颗的……
总之是很丢脸。
可是他的咒灵玉去哪了?
“不提这个。”夏油杰又把领口收了收, 非常淡定地想要翻篇, 脸上重新挂了笑:“现在菜菜子摆脱了嫌疑, 刚才那个过程你发现了什么?”
“……”
五条悟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这是把人气跑了?夏油杰眨眨眼, 拿好五条悟扔桌上的手机, 很认命地站起来去结了帐, 一来一去, 本就不厚的钱包愈发雪上加霜, 朝旁边一瞥,五条悟还没离开太远。
他收回目光,朝下一扫,结账时多塞了一张过去,老板接过一数:“客人,你给多了。”
“没多。”夏油杰指了指一个奶油捏成的小兔子蛋糕:“麻烦帮我打包。”
夜市老板的动作都特别麻利,这种形状的蛋糕一般只有小女孩会喜欢,加上眼前这个气质很蛊的年轻人瞅着也不像爱甜食的模样,顺嘴秃噜一句:“送女朋友的?”
夏油杰心想哄女朋友哪用得着这么费劲,摊位老板便瞧着这年轻人展眉冲着他笑了笑,接着拎走了蛋糕。
事实上夏油杰是想着拎蛋糕找五条悟赔礼谢罪,谁知道一转头人已经没了,他也不勉强自己去找,指头勾着塑料袋慢慢悠悠地往出口走,时不时还抬眼欣赏会烟火大会。
“你倒是挺惬意的?”
夏油杰闻声转过头,浑然无事似的说:“我以为你回去了。”
这时候他依然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微笑,五条悟就眼瞅着这人的瞳孔被烟火映得一晃一灭,沉默着没说话,夏油杰无奈地等了一会,突然“啊”了一声。
五条悟:“?”
“突然觉得你和我手里这玩意挺像。”夏油杰语带笑意说。
五条悟没好气地从这人手里夺走纸袋,拆开一看,透明盒子里端端正正坐着只舔毛的兔子,他脸都瘫了——除了都是白的,他什么地方和这玩意相像?
这让人难免怀疑盘星教那群人的智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他们教祖大人其实是个睁眼瞎……五条悟凉飕飕地从兜里取出手,朝夏油杰递过去。
夏油杰低头一看,那两根修瘦的手指居然夹了卷绷带。
一瞬间他挺意外地睁大了下眼,着实想不到五条悟刚才消失竟然是去买这东西,这次他没道谢,扯了点绷带往喉咙上压。
之前他收领口那会没注意,连同着把些头发也一起夹进去,现在一只手捏着头发丝往外拽,因为发质偏硬的缘故,被灵幻新隆那袋破盐一撒,发尾就很容易打结。
他一只手被绷带卷占满,另一只手试图去收拢头发,因为喉咙受伤,动作难免带了几分笨拙,最后索性把扯下来那截绷带用牙叼着,双手都用去束发,咽喉处又看不见,贴也半天贴不到地方上,这还不算完,新鲜伤口碰上细盐的滋味别提有多么酸爽,夏油杰也不禁皱了下眉。
见状,五条悟“啧”了一声,捏住这人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扯了条绷带就给摁了上去。
夏油杰受伤的位置很凶险,五条悟拇指还停留在那块皮肤上,正好叩着他的喉结。
五条悟:“……”
他强行镇定地收回手,表情很僵。
“……”
夏油杰表情也有点微妙,但之前已经一时冲动过一次,他现在就像站在条线上,一不小心就会越界,但这完全不用犹豫,他几乎是顷刻间做出了选择。
他垂着眼,安安静静地从那条线上走了回来。
“你被诅咒了。”五条悟突然开口,他握着墨镜的那只手在镜片上擦了下,刚才那一瞬他莫名有种回到十年前的错觉,总感觉自己是错过了什么。
然而夏油杰是当年就很会瞒的人,现在更是看不出半点端倪,五条悟上下打量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疑神疑鬼地重新把墨镜戴上了:“刚才你拍照的那一瞬,术式发动的同时,我看见了另一个诅咒施加在你身上。”
“嗯?”夏油杰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不愧是六眼,我完全没发现有什么区别,什么诅咒?”
五条悟心说你倒是着急一下呢?
“已经被我杀了。”五条悟抬手在脸前,跟扇灰似的摆了摆:“脏得要命,诅咒师那边的脏东西我不了解,如果我不祓除它,你就整日整夜和它作伴好了。”
夏油杰哑然失笑。
“可这也意味着,如果有人用这手机使用了菜菜子那术式,在伤害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会招致诅咒。”夏油杰轻笑着摇了摇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五条悟不冷不热地说:“你这可不是正常的语气。”
“值得肯定,蛮有创意的。”夏油杰说,他要是早点知道还有这术式,就给他自己的手机也安一个,每天找着东西拍拍就行,但转念一想他立刻沉默了。
显然五条悟也和他想到了同一块。
这种诅咒对他们来说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但要是换成偷手机的那个人,无疑是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想想前一天才用类似于怪谈的手段诅咒了别人,第二天就发现自己也被鬼缠上了,不当场发疯都算好的,饶是心理素质□□,但没人帮忙祓除诅咒,咒灵一天天吸收负面情绪,力量越来越强……
哪怕是咎由自取,夏油杰也觉得这有点惨。
“那我们现在能找的人只剩一个了。”他俩逆着人流穿行,五条悟瞧了眼夏油杰,心说本来能问的人还有一个,回去给他吃点过被门夹了的核桃:“盘星教集会的教徒都死光了,只剩下你和斋藤优子,如果再问不出什么,那就只能重找方向了。”
“那女人不仅是单纯悲痛自己失去了女儿,你还记得那天她和你说话的样子吗?仿佛心上压着重担,再不找地诉说就要把自己压死了……”
夏油杰兴致不高地打了个哈欠:“行,那等到周一联系下警方,到时候再去问问……”
“现在就去。”五条悟随口说。
夏油杰陡然停下:“……”
“你不困吗?”夏油杰匪夷所思:“这都凌晨几点了,你是把睡眠进化掉了?”
他简直无法理解。
“又不是十七八岁的人,你怎么精力那么旺盛?今晚太阳才落山你就抓我去见孔时雨,中间又是伏黑甚尔那个倒影。”夏油杰颇有些崩溃地抖了抖自己的头发上的盐粒:“好歹让我回去洗个澡。”
“哪来这么多破毛病。”五条悟嘲笑地说:“晚上见你那会你头发就没干,这才过去多久?讲究成这样,难道你洗完澡还要喷点香水?”
“……”
“真喷香水啊你。”五条悟被这种讲究震住了。
夏油杰心说这他妈不是很正常,当年你那些衣服——想到这儿他头又开始疼,仿佛是触发了什么安全词。
太地狱了,他怎么会知道安全词。夏油杰想,他到底什么地方需要用到安全词。
五条悟一想像夏油杰那些讲究,再一想这人没准从被撒一身盐那会儿就开始崩溃,顿时感觉整个事都特别幽默。
高专时夏油杰就通不动宵,那会他四仰八叉地倒在夏油杰床上打游戏,当年的游戏款类没现在这样多,好在基本是双人游戏,搓街机那会儿,打着打着对面的角色就不动了。
再一看,好学生盘着腿坐在他旁边,眼皮已经彻底阖上,睡着了都坐得很端正。
洗澡也是,因为靠床靠桌的插头都被他占完了,这人就只能拿着吹风机去墙角站着吹,跟罚站似的,夏天热到好学生恨不得一天洗三次澡,五条悟咳嗽了一声,想起来当年自己是怎么说的。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
夏油杰:“……”
他预感到五条悟要整活给他看,当机立断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他晚了一步。
“没事儿,你再脏我也没嫌弃你。”
五条悟温情款款的语气和嘲笑的神情顿时形成鲜明对比,甚至还伸手在夏油杰头发上捋了两把:“熬不动夜也没关系,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已经努力过了,努力过就很棒了,回去我让伊地知买点柴胡芍药,搁一起给你煮个小青龙汤——”
夏油杰:“……”
夏油杰霎时间满脸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