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歆只切了八分之一的小块蛋糕至自己的盏碟里, 她拿小玉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香甜松软,绵得像是蓬松的云彩。
除了樱桃的甘甜,还有?松果榛子炸裂开的醇厚。雪白糖霜配上挺立柔和的奶油,密密地包裹着舌尖, 甜滋滋的奶香让馋意上涌。
只一口, 便仿若置身云端, 慵懒又幸福。
“好吃么?”楚韶曜问。
赵若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微颤睫毛下漂亮杏眸亮晶晶的:“甜!”
楚韶曜弯了下唇:“多吃点。”
赵若歆殷勤地拿着金玉刀叉,切了一小块递了过去:“王爷也尝尝。”
楚韶曜本也不那么嗜甜,他对任何食物都不热衷, 平时吃饭也是能减则减, 用膳饮汤皆都聊以果腹维持体征罢了。此次他学做甜品,也不知道浪费了几?千斤面粉和牛乳才练成?手艺, 期间自己不停试吃到发腻,早就对甜味敬谢不敏了。
换做从前,他定然会把这碟蛋糕摔出去, 哪怕这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可现在竹林里,赵府嫡女笑靥如花的递来一碟甜品, 楚韶曜却自然而然地顺手接了过去,拿玉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细细品尝。被奶香包裹的甜腻幸福感笼罩周身,楚韶曜赞叹道:“确实挺美味的。”
由衷夸奖的语气, 就好似这蛋糕不是他亲手做的一样。
“是吧?”赵若歆开心地说,明艳脸颊透着微粉的餍足:“可好吃了。”
由衷满足的语气,就好似这蛋糕是她亲手做的一样。
“还有?这些粥, 王爷也尝尝。”赵若歆顺势盛了一小盅最爱的银耳莲子羹,真诚地分享给楚韶曜,一眼不眨地注视着楚韶曜抿下, 开心地柔声问道:“好吃吧?”
“不错。”楚韶曜一口一口抿净。
对话听得旁边席地而坐的青桔直咋舌,心里说不出来的怪异。偏偏当事?的煜王爷和她家小姐都理所当然的态度。青桔简直恍惚觉得,面前琳琅满目的珍馐,全都是她和小姐早上起来准备的,而煜王爷和栾总管才是受她们邀请过来共同用餐的客人。
虽然,此地的确是赵府,煜王爷和栾总管的确是客人就是了。
反正就是,说不出来的
别扭。
好在栾总管是个正常的,并不会像煜王爷那般惹人错觉。听到桌上的对话,栾总管乐呵呵地对她道:“蛋糕不错吧?”
“好吃。”青桔点头,这是她吃过得最好吃的甜品了:“做起来是不是很麻烦?”
“也还好。”栾肃说,瞥向桌案上的赵若歆,又抬高了声音:“也就花费了两个多时辰而已。我和王爷从亥时开始动手,打蛋清搅奶油,揉面烘烤配料涂色,每一道工序都亲手上阵。虽然看起来繁琐,但我和王爷都有武艺在身,所以动作很快,只到子时就把蛋糕做好了。”
赵若歆微微怔住。
蛋糕是近年才从藩邦传来的新鲜玩意儿,工序复杂众所周知,尤其是从蛋清牛乳里打出奶油时要反复机械操作,耗时又耗力,繁琐又无趣。赵若歆还以为这些工序都会是王府里的小厮帮忙代劳,没想到全程都是至尊至贵的煜王爷亲自动手。
父爱如山,深沉伟大!
狗芍药这般厚爱,她便是结草衔环也报答不清啊。
感动。
赵若歆朝搁置在桌案一旁的皑皑寒剑看了一眼。方才听父亲赵鸿德讲,煜王爷丑时刚过、寅时之初就过来府中学堂了,就连雷打不动的晨练都改在了这片小竹林里。而亥时和子时又在王府中烘焙蛋糕。所以狗芍药这是,一夜丝毫未眠啊!
思?索中的赵若歆手里还握着玉匙,想通关窍的她仔仔细细地看向楚韶曜的眼睑,果然在煜王墨染深邃的瞳仁下,看到了眼睑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乌青。
呜呜!
楚韶曜真得好好呀,他怎么会这般好,熬着夜一宿不睡地也要疼惜她这个半路闺女。
艹!(一种植物)
狗芍药是不是有毛病?她当了那么久的腿儿,好不容易才将他的生活作息都给掰正了,好不容易才将他劝养的白白嫩嫩。这才过去多久,他就又不注重爱惜身体了?他是不是忘了他自己大病初愈,忘了他自己身娇体弱,忘了他自己的身子不止是他一人的,还是她赵·麻子·嗣的!
狗芍药眼睑下的每一片乌青,都是对她赵若歆长久以来劳动成果的践踏和侮辱!
赵若歆心内千回百转,一会儿喜一会儿怒,不知不觉就蹙着眉头停住了手
中进食动作。反映在楚韶曜眼里,就是赵府嫡女抬眸专注地凝望着他,眸中一汪秋水波光流转,长长睫毛下隐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万般情绪。
楚韶曜唇角上扬。
他这副普通丑陋的皮囊果然格外合乎胖丫头的眼缘。不枉他半夜里将王豹叫醒唤至跟前?,命王豹替他搭配整理了今日的一身衣饰与发冠。
赵若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纵容狗芍药昼夜颠倒的胡乱作息。她深呼吸一口气,肃容道:“煜王爷。”
清新淡然的香气?突然袭进她的鼻尖。
佚丽无双的男子欺身上前?,狭长眼角压住了眼底的潋滟光华,修长手指轻轻按住了她的唇角。
赵若歆一下子怔住了,手中玉匙轻轻掉落在金碟里。
楚韶曜望着那似胭脂般殷红的朱唇,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墨染眸子里幽幽地泛着深邃波光。
扑通,扑通。
整个世界骤然安静,唯有微风吹过竹林发出的娑娑声响。万籁俱寂中,赵若歆听到扑通的心跳,清晰剧烈,不知是谁慌乱了心底无痕的涟漪。
“唇边沾了奶油。”楚韶曜说,嗓音沙哑而低沉。
“唔。”赵若歆点头,捡起金碟中的玉匙,低声道:“谢过煜王爷。”
“不谢。”楚韶曜收回手指,隐在玄墨发冠里的白皙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清风微拂,两只灵动的翠鸟从竹枝上飞落在桌案,啾啾地去啄那碟盏里的麦芽杏仁。
赵若歆握着玉匙,一声不吭地埋头饮着蜜粥,未曾挥手去撵那两只堂而皇之偷食的翠鸟。
楚韶曜修长手指拢在宽盈袖子中摩挲,亦不曾去管两只结伴来食的翠鸟。他愈是摩挲,耳尖便愈是血红,眉间也愈是欢欣。
他不曾理会两只馋嘴鸟儿,狭长眸子目光锐利地径直投向赵若歆的身后。
那里的鹅卵石小径上,站着目瞪口呆的赵鸿德和满脸悲愤的贺学究。
楚韶曜眼底滑过一丝的诡谲,唇角更是朝着贺学究挑起了一抹恶劣的挑衅弧度。他轻轻开口,在赵若歆看不见的角度,朝着鹅卵石小径无声嘲讽道:“老东西,凭你也配与本王相争。”
赵鸿德还好,贺学究脚下一个趔趄,好悬没栽下去。
贺学究低头四处寻找,而后从地上捡起了昨日被陈钦舟丢弃,想要用来抽打赵荣的那根手臂般粗细带着倒刺的木棍。
“登徒子!老朽今日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和这不要脸的煜王爷决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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