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当时遭遇刺杀, 虽然过去很久了,可那是在惊吓之中看见的一眼,受了刺激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牢。
只一眼,就认出来那天救她一命的, 就是眼前的女子。
她当时有意要找, 可惜没找见, 原来竟是位臣子的夫人啊。
江嘉染没反应过来,就被皇后拉着坐到了她的身边。
腿正酸着呢, 也就从善如流坐下了。
再听皇后一说,倒是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那日她其实都没看清窗边的人, 也不知道自己一声喊救下的, 原来是皇后。
锦衣卫光忙着抓她了, 也没同她说起。她说呢, 当时查刺客查的那么严。
既然是这样, 看这皇后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江嘉染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在皇后提到她会医的事时,江嘉染摇了摇头, 说自己只不过捏有几个好方子, 但其实并不懂诊治。
但就是被皇上一道口谕给召进来了。
皇后一听,也才知道皇上所说的那个臣子,原来是翼门的统领。
她虽在后宫,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清楚。再听江嘉染这么一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说呢, 宫里又不是没有太医, 皇上说起时,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了。早不是心思单纯的小姑娘,皇后顿时明白他让江嘉染留在她这, 不过是想拿捏人。
那是皇上的意思,若换个人也就罢了。可江嘉染救过她性命,便是皇上会因此不快,她也不管了。
皇后拍拍她的手:“没事,你歇一歇,本宫一会就送你出去。”
江嘉染一笑:“多谢娘娘。”
……
应照楼指尖捏着棋子,但心思并不在棋盘上。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局了。
皇上议事后留他,却只是拉着他下棋。
虽下了几局,他就觉着不太对,但皇帝没说什么,他也就耐着性子看他究竟有何打算。
直到刚刚有太监进来附耳说了一句,应照楼忽然警觉,意识到皇帝也许并不是想对他做什么。
他起身说自己棋艺不及,要皇上别太操劳,便想要退下。
皇帝从棋盘上拂下了棋子,一笑摇头道:“楼统领急着回去,是想着府上娇妻吧。谁能想到,楼统领娶了妻,竟还是个绝世好夫君
。”
“不过不急,再同朕下两盘。”
皇帝看着他,好像才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朕忘同你说了。皇后近来身子不适,朕就派人请你夫人进宫帮着皇后调理些时日。”
他笑道:“朕借你夫人几日,可别这么小气,不舍得了。”
应照楼的脸上并无笑意,垂敛眸底一片寒光。
其中还隐隐含有几分杀意。
就在江嘉染快见到皇后时,王太傅的车驾停在了庄子的大门外。
在得知是谁当初给予药物,治好他那缠人的病症后,王太傅立即就让人备了车,想要亲自上门感谢。
不过对方竟是应照楼的夫人,这他也是没有想到过。
下人上前敲了半天,门缓缓开了。
王太傅的车马一出现,暗处翼门已然察觉,只是不知他来做什么。
开门的是仆从打扮的翼门门人,客气询问了王太傅前来所为何事。
并告知他们统领此时并不在庄子上,还在宫中未回。
王太傅亲自下了马车过来,言明是来找他们夫人的。
至于何事,他简单一提。门人没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暂且离去,片刻之后,石枫出了面。
夫人被一道口谕召进了宫,他正在让人想法子联系上门主,以及调动在宫内潜藏着的门人,好时刻留意夫人的安危。
只是没想到王太傅会突然出现,还说夫人曾对他有恩情。
虽不清楚其中细节,但石枫稍一考虑,便告知了实情。
皇上刚刚派了人来,夫人被带进宫去了。
王太傅的年纪都摆在这,一句话听个开头,就知那底下有几层意思了。
应照楼未回,他夫人却又临被传召入宫?
王太傅一想便坐回了马车,吩咐车夫道:“进宫。”
……
江嘉染坐在皇后殿内,喝了一杯温热的水,手炉的炭也被皇后吩咐了人换上新的。
歇了一会,她就命人抬了步辇来,好送她出去。
皇后倒是还想再说会话,或做些什么感谢江嘉染,只是这种情况也不合适。
江嘉染道:“娘娘不必太在意,当时我也只是顺手而为。能送我出宫去,就很感谢娘娘了。”
此时她再离去,那是有着皇后懿旨的。璟康帝即便之后想发作也拿捏不到应照楼身上来。
皇后拉着她送出殿外,江嘉染要坐上步辇时,脚步迟疑了一下。
之前她不认识皇后,发生什么她都能以旁观的视角对待。
但这会她和皇后接触过,感觉就有所不同了。
皇后看起来挺好一人,要看着她跟着皇帝,最后落个并不好的结局,江嘉染其实不太忍心。
她转回身,凑近皇后想要说话。
皇后好奇她要说什么,附耳过去。
江嘉染拢手在嘴边,悄声说:“娘娘,我同你说一事。无意冒犯,你若不信,就当我不曾说过,恕我失言之罪。若是信,娘娘还请早作安排……”
皇后:“……”
江嘉染说完坐步辇离开。虽然身影已远离了视线,皇后却仍看着那方向沉思出神。
皇后派了人送江嘉染出宫,原本很顺利,但中途却出了岔子。
才从后宫中离开,江嘉染估摸着离宫门也不太远了,却在半道被一队禁卫拦下。
送她出去的宫人上前,道这人是皇后懿旨送出宫的。
然而对方却说他们奉的是皇上旨意,言语之间,并没有把皇后的命令放在眼里。
但他们还是有所顾忌,并未真动什么手。
可出宫之路也被阻拦,禁卫请她回去,继续为皇后诊治调理。
场面陷入僵持。
与此同时,王太傅已入宫见到了皇上。
皇帝惊讶太傅怎么会突然过来,王太傅看了眼殿内一旁的楼统领,便和皇帝兜起了圈子。
圈子兜的虽远,可也渐渐绕到了江嘉染的身上。应照楼正在心里盘算是直接去寻夫人,亦或是干脆把皇帝给做了,闻言眉梢一动,有些意外。
风又有些大了,江嘉染拢着斗篷,看那禁卫阵势,觉得自己大概还是出不去了。
既然他们已经盯住了她,就皇后这几个宫人,也冲不开这队禁卫。
停在这也没意义。
就在这时,突然有内监匆匆赶来,传了新的旨意。
领头的略有疑惑,但也遵令让开,竟是不再阻拦了。
这突然之间的,江嘉染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抬步辇的宫人没多想,直接送着她出宫去了。
既然人都让开,那自然是走了。江嘉染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门心想,兴许是因为夫君做了什么吧。
皇后的意思是将
人送出宫,江嘉染到了宫门后便自己出去了。没走几步路斜里驾来一辆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木枫跳下来,一搬墩子请她先上车。
夫人没事最好不过了。
“夫人先上车歇一歇,门主应该很快就会出来,让夫人等他一起回去。”
听到是应照楼的安排,如此贴心,江嘉染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他果然是知道的。
江嘉染钻进了车厢内坐下,车内布置柔软暖和,还隔绝了冷风。
往边上一靠,整个人都舒服起来了。
徐牧今日原本无事,在官署内偷了半日闲。
宗岩从街上回去后,就在他那待了小半天,要走时才想起在街上看到的事,随便和徐牧说了一嘴。
徐牧听后,眉头顿时紧蹙,心道这事并不对。他怨宗岩竟不早说,就起身往外赶去。
宗岩一脸莫名,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说早说晚,有区别么?
徐牧疾步赶往宫中,到宫门处时,远远看到附近停着一辆马车。
他一心记挂着江嘉染的安危,无暇他顾,从马车边经过时,也并没有太留意。
直到看见了木枫,脚步慢慢缓下。
石枫木枫在应照楼身边都算是个眼熟的。翼门的人?那车上是?
江嘉染在车里,脑袋靠着车壁正休息,突然听见了从边上经过的匆匆脚步声,还有刀鞘挂在腰侧撞击的声音。
她随手撩了帘子,恰好和徐牧对上了视线。
江嘉染顿了下,有点惊讶:“徐大人。”
徐牧彻底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来。很久未见,乍一眼有一瞬的恍惚。
突然就冲淡了他记忆里岸边的那个女子身影,而是被眼前的江嘉染给取代了。
江嘉染见徐牧看着她不说话,便问:“徐大人是要进宫办事么?”
徐牧道:“听说你被召进宫了。”
江嘉染看他神情,猜测到了什么,有点意外:“你是为我来的?”
“嗯。”徐牧手心抵着刀鞘,点头,沉默半晌又解释道,“怕入宫对你不利。”
江嘉染说了声谢谢,之后也不知该说什么话了。
当初她离开京城时,没有与徐牧提,就是不知怎么处理他对她的那一丝好感。
当时的她无法回应,如今更是回应不了。
徐牧见气
氛突然沉默,又问:“你又如何出宫的,可有被为难?”
江嘉染便简单解释了两句。
徐牧点了点头。在这位子多年未倒,京中近来的风向又能窥见点什么。是以宗岩一说,他就明白了江嘉染的处境。
但这的前提是,应照楼对江嘉染十分在意。
那么,应照楼他是当真在意她吗?
徐牧看着她,轻声问道:“他,对你可好?”
江嘉染一笑,嘴角的弧度都很温柔:“很好。”
徐牧曾经就问过这话,当时她说的好,他并不相信。可在这一刻,他一瞬间就信了。
木枫在徐牧靠近时就留心他了,怎么一时半刻的,还跟夫人聊起天来了?
他瞥了眼宫门处,突然看见了一道身影,忙打断二人道:“夫人,门主出来了。”
江嘉染的视线从徐牧身上移开,往应照楼那看去。
徐牧看清了她眼中流露出的爱意,突然之间就释然了。
应照楼披着黑色大氅走来,看见了徐牧。
“徐千户。”
“楼统领。”徐牧招呼道,又同江嘉染一颔首,转身离去。
应照楼心中正蕴着一股怒意和担忧,眼见徐牧并未做什么离开,才上了马车。
“楼。”江嘉染向他伸手。
应照楼坐下将人揽进怀里,才觉得气顺了,下巴抵在她发顶上问:“有吓着?”
江嘉染摇头:“不会啊,不是有你在么。”
门主一来,木枫就驶动了马车。
江嘉染在路上,同应照楼说了皇后的事,又疑惑起当时皇帝为何突然改了旨意。
她本以为是他的缘故,然而应照楼却说是因为王太傅。
别说应照楼,江嘉染也是没想到。
今儿不管是皇后,王太傅,还是徐牧。她其实都挺意外的。她还没怎么呢,一个个都因她所急。
江嘉染不由沉默了下。
她是不是错拿了女主的玛丽苏剧本?
对应照楼来说,谁做了什么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他怀里的女人。
他搂着人的怀抱温暖,在江嘉染看不见之处,眼底的寒霜却比外头积的雪还要厚。
宫里软禁着的那位,他们的动作太慢了。似乎他可以提前推一推。
江嘉染原本就是困得不行,突然被召进宫才一直强撑着的。这会有夫
君在身边,车马又一路晃动,身子骨软软的,说着说着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江嘉染睡的很安静,连呼吸都浅浅的快听不到。
应照楼发现后,就没再发出声响,抱着人的姿势也不敢乱动,生怕弄醒了她。
马车最后停在了庄子外,但江嘉染还没有醒来。
木枫见门主和夫人半天没出来,正想问呢,就见应照楼撩动帘子,做手势让他噤声。
哦,夫人睡着呢。木枫被塞了一嘴狗狼退下了。
这日,这辆马车在庄子外一直停了很久。
直到车顶上都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