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的时辰很早, 回京之后,江嘉染醒来几乎就没见着人过。
应照楼每次醒来起身, 都会小心不吵醒她,再替她把被角都掖好,免得着了凉。
江嘉染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过起了守在家中,盼着夫君回来的日子。
其实若撇开别的,倒也不失为一种平淡又幸福的体验。
应照楼的这处庄子,位置较为隐蔽,以前来的也不多,京中少有人知道这儿原来是他的。
但应照楼这次回了京城没住应府,有心人留意着,自然能知道他们如今住在庄子上。
庄子内外都有翼门暗中守着, 护卫不成问题。
不过这日倒来了个老熟人。
江嘉染听说严斐来了, 就将他请到了前厅。她穿戴好过来时,严斐已经喝了一小会茶了。
京城是能令人快速蜕变的地方,何况还是如今这么一处几百年难遇的复杂官场。
严斐身上当初那点书生气都褪去了许多。
俨然已是个沉稳的严老爷了。
“严大人。”江嘉染走过来,微微一笑招呼。
严斐起身,看见她一时不知怎么称呼好,最后只称呼了一声:“夫人。”
二人落坐,严斐打量她。江嘉染只想着严斐有所变化,殊不知她自己也是如此。
严斐最开始见她, 无论扮男装还是骑马, 都有几分飞扬的意气。如今意气还在, 但更添了几分柔媚。可知是过的很好了。
江嘉染问的直接:“严大人找我何事?”
“没什么事。”严斐说道,“就是,很久没见了, 听闻你在,就来看看你。”
严斐这话倒没有别的意思。他和江嘉染相识在初入京的时候,那时候的同窗们,如今也都沾上了同他一样的气息,只她似乎没怎么变。
看到她时,能想起很多事,就像也能看见当时的自己。
他不需说的太明白,江嘉染能懂他这种感受。
既然不是为别的事,只是旧友叙聊,江嘉染也显得随意许多。
“看到你,我也挺开心的。”
严斐一笑。
她问起他过的如何了,严斐也就随意说着。不用去猜这话背后是否还有另层意思,也不用提醒自己谨言,偶尔还能抱怨一二。
其实真说起来,严斐和江嘉染的联系也并不多,但不知不觉也将她视作朋友了。
说到为官时,他只稍稍迷茫了一瞬。
身在朝堂,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秉持本心才是最难的。
但江嘉染当时一句话,他就已经想明白了,没有到如今还退缩的道理。
严斐真就只是来看看而已,坐着话聊了一会,便要起身告辞了。
江嘉染一看时辰,应照楼兴许也快回来了,就没再留。
送他出去时,想着他方才言语中透露的苦恼,说道:“给严大人一个建议吧。”
严斐看过来。
江嘉染便道,如今不如低调行事,不必做太多抉择,至于其余的,等待也不失为一种方式。
严斐离开,江嘉染回了房,又脱鞋窝上了毛绒绒的软榻。
如她预想,太上皇回到京城的时点确实提早许多。
离最终的尘埃落定,其实也不远了。
其实经由应照楼,和向翼门所问来的消息,都能知道,太上皇这次无论是在藏匿期间,还是被找到最后回京的一途,一切都很顺利。
想来想去,关键大概是出在程及的身上。
程及原本该在詹岑巍手下,被推举给皇上后,很得看重,出了许多对太上皇有所影响和阻碍的主意。
然而实际上,程及却跟詹岑巍没了多少关联,反而竟是在王家一党。
也不知他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改了立场。
江嘉染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但此人她相当于没有过接触,也没多少好深究的。
应照楼回来,就看到江嘉染蜷在软榻上,侧头伏着一张小几睡着了。
他瞬间放轻了脚步,解了大氅,站在门口处抖了肩头的雪,先把身上带着的寒气给去了,再靠近她。
应照楼走到夫人身边蹲下,就看她歪着脑袋,乖得不像话。睫毛像蝶羽轻轻扇动两下,勾的人心都痒痒的。
看她小巧的玉足露在外面,怕她凉着,便将毯子往下移一移盖住。可夫人圆圆润润的脚趾又不太听话,往回缩了缩后又露了出来。
应照楼一时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脚。一碰,江嘉染便睁开了眼睛。
江嘉染其实没睡深,只是房中暖乎乎的让人想瞌睡提不起劲。
他一回来,她就有感觉了
,只是懒得动眼皮子。
睁开眼,便见应照楼蹲在身前,手心捧着她的脚,耳根一红忙缩了回来,看他:“你干吗呢?”
应照楼用很正经的语气说:“怕你凉。”
生着炭呢,哪凉了。
江嘉染掀了毯子坐起来,问他道:“刚回?又留你了?”
严斐都下朝来了又走了,应照楼却才回来呢。
“嗯。”应照楼点头。
他回京后,将自己在朝中的位置拿捏的恰到好处。皇帝即便有百般思虑,如今还是很需要他的。
江嘉染想着什么又问:“詹岑巍有难为你么?”
应照楼嘴角冷冷一撇:“也得他有那本事。”
按照他以前的那种心境,向来是詹岑巍有所举动,他才回敬一丈,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他盯着,詹岑巍休想再使出什么手段。
江嘉染指腹点着他冷冷的嘴角,往两边拉出一个笑的弧度:“好了。不说他了。”
夫人有时候哄他就跟哄栗儿似的。偏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很喜欢。
“今儿祖母还问起你了呢,晚些时候你去祖母那看看。”
应照楼听到,神色迟疑了一下。
他其实不太擅长应付江老夫人。
若只是个寻常老太太,倒没什么,可她是夫人在意的长辈,又待她好,自然也算是他的长辈。
他一时还没找到相处的方法。
江嘉染看出他眼中的为难,还当是怎么了,仔细想了一想,就明白了。
她调侃他:“也有你应照楼不会的事啊。”
应照楼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在她指尖上捏过来又捏过去,好半天才道:“嗯……不太会。”
一副老老实实承认的神色,出现在他夫君这张高冷脸上,还是挺有趣的。
江嘉染顿时笑个不停,但看应照楼脸色渐渐要黑了,才赶紧停了下来。
她坐起身,搂着他脖子说:“没事的,祖母只对不喜欢的人厉害,对喜欢的人是很慈祥和蔼的。”
应照楼心想,那又如何能认定老夫人是喜欢他的呢。
怎么讨长辈喜欢这种命题,就没在他生命里出现过。
江嘉染说道:“你对我好,祖母就会喜欢你的。”
她的夫君这么好,不懂他的人才对他心怀厌恶呢。祖母是个明白人。
如果是这样,应照楼捧着她的脸道:“那她定然太喜欢我了。”
江嘉染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味毒,之前碰着她脚趾时,就已经心有所动。
再将人抱在怀里,哪还能把持。
应照楼轻吻她柔软光泽的唇,手从裙裳下探入。
吻渐渐加深时,响起了敲门声,只听栗儿在外喊:“哥,嫂嫂!”
应照楼撑在榻边的手,差点就把底下给捏断了。
栗儿敲了半天,门才开了。他一下跑了进去,就看到嫂嫂懒洋洋坐在榻上。
栗儿就在想,总在烧炭的房中待着,果然人都要没有精神了。
“嫂嫂。”栗儿过去正要说什么,一转头看见兄长,顿时疑惑他脸怎么阴沉沉的。
难道是吵架了?
他忙问:“嫂嫂,我哥是不是欺负你了?”
若哥要凶嫂嫂,他第一个不依。
江嘉染捏着耳朵揉了揉,想着把发红的耳根给压回去。
摇摇头说:“没有啊。”
真没有?那哥的脸色怎么奇奇怪怪。他太熟悉兄长这人了,明明是一副要生怒的模样。
栗儿叉着腰跟江嘉染说,还有他在,不用害怕兄长。
他才要往嫂嫂身边坐,就被应照楼拎着后领给拽了回去。
应照楼垂着眼,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问他:“你什么事?”
哦对呀,差点忘记了。
栗儿指指外头道:“大雪变小了,来玩雪啊!”
这几日的雪虽断断续续的,但也在地上积了一层。
应照楼走出来,再有火气,被雪一浇,也都凉透了。
他们去了马场,那儿地方大,没处理积攒起来的雪也厚一些。
栗儿人在前头跑得快,大老远跑出去后,回身高举着手臂又挥又摇。
江嘉染把斗篷一拢,再戴上兜帽,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的斗篷深红,雪又积得一片白,人在其中,像一朵绽放在雪地里,高傲嫣红的梅。
应照楼走在最后,看着夫人那裹成一团的红色背影。
就像是从天外降世的仙子精灵。
他这么看着,突然心口猛地跳了一下。有一种仿佛他一闭眼,仙子就要重回天外的错觉。
江嘉染脚下一深一浅的走,突然绊了一下,才要坐倒在地,腰上便有道力一撑,将她给扶
住了。
应照楼一把搂住她,已忘了前一刻还在想什么。
却见江嘉染转过头,眼里藏着一丝顽皮,笑着将手里偷藏的一团雪扑到了他的脸上。
迎面冰冷暴击的应照楼:“……”
江嘉染笑着往后退开几步:“这叫偷袭。”
栗儿瞧见,捂着肚子笑的好大声。
还当哥会欺负嫂嫂呢,不被嫂嫂欺负就不错了。
江嘉染在前头,一边揉雪团,一边走,绕到马厩时,想起那匹绿茶马来了。
“黄金呢?”她进去找了找,这马气质太独特,很快就找见了。
黄金见人过来,冲她喷了喷鼻息。听见她身后应照楼的声音后,又立马变乖了。
应照楼说道:“要骑骑看?”
江嘉染想起自己虽然驯服过一次黄金,但也被甩得够晕的。略有迟疑,应照楼已经扶她上了马,又翻身坐在身后:“没事,有我。”
有应照楼在,黄金当真特别老实。江嘉染被它主子带着同骑,黄金大概也知晓她的不一般了。
再下马时,还对着江嘉染蹭了一下。
真是欺软怕硬第一马。
栗儿在那堆好一个雪人,冲着他们挥挥手。应照楼拍走了黄金,仔细拉着江嘉染踩雪过去。
二人身后留下了两串长长的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圆子不是肥子的地雷*1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