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被光亮的吸引让流浪者短暂的生出了松了一口气,可以逃避的轻松感。
他随之低下头,抬手从胸前口袋中掏出了神之眼,让纲吉看了个真切。
圆润的表面如同水晶般,散着莹莹之光,轻柔却不刺眼,风的气息在其中流转,哪怕是在学校的走廊上,纲吉似乎都感受到了山林间的树木阴翳,清风掠过,恍若在水光滟潋的湖边,掀起的涟漪。
寂寞的情绪也如空气环绕在四周,让纲吉眼神一阵迷离。
流浪者将神之眼塞在校服的口袋中,除却放置方便外,也许也有着一丝躲避感,神之眼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的究竟来自哪里,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所有的相处不过是那南柯一梦,迟早醒来。
可这就是现实。
流浪者拇指缓缓擦拭过神之眼的表面,突然生出一股畅快之意,他随意想到,既然是梦,那未尝不可轻松一点。
他轻笑一声,沉寂在心底的寂寥似乎散去了些,他抬手缓缓将神之眼系在腰间,从校服中冒出,像是普通不过的腰饰。
他开口回答了纲吉刚刚的问题:“让人不爽的注视。”
纲吉愣了一下,流浪者嘴中说着不爽,但语气淡淡,并无丝毫不悦,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词汇。
但随即,流浪者缓缓吐出一口气,垂眸看着在自己的意志下归于寂静的神之眼,如同一颗最寻常不过的宝石微微打着转,是释然,也是自嘲,流浪者声音很低,低的近乎听不见:“也是,我无求梦想的聚现。”
说着,流浪者看着纲吉懵懂,并不知晓他的过去,也不曾看过他的世界的眼睛带着茫然,以及下意识的关切和怜惜。
可能是因为他说话时那一刻带上的自嘲。
“梦想?你的梦想是什么?”纲吉迟疑询问道。
流浪者抬头笑了一下,这一次恢复了以往,带着猖狂而自得的笑意,抬手轻敲了一下纲吉的脑袋:“这是秘密...走吧,难不成你真打算逃课?”
纲吉眼睛匆匆看了一眼挂在走廊上的表,发现离上课不到五分钟,顿时慌了神,急急忙忙的跟上流浪者,拦在人身前:“等等,先去医务室给你的伤口包扎一下!”
流浪者心想,他怎么还纠结这个问题。
这种小伤,流浪者并不放在心里,过往也有人知道他身体的奇特和本质,少有人关心他是否受伤,对于他这种存在来说,只要还活着,就不必再管。
陌生的关系和照顾之意,让他不由错开了眼睛,颇为不习惯。
在纲吉执拗的对视下,流浪者终于是忍不住又沉沉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似的抓了抓头发:“迟到被骂我可不管。”
听见流浪者口中的妥协之意,愿意跟着他一起去医务室,这让纲吉眼睛瞬间放出光彩,那是名为惊喜的情绪。
真是个笨蛋,明明只是为了我好,自己也能生出这么大的喜悦。
天真,愚蠢...
善良的笨蛋。
流浪者侧过头,掩去了脸上刚刚瞬间浮现的薄红,心下暗暗调节身体,直到将过载一般的灼热散去,他复又抬头,抬起脑袋扬了扬下巴:“走吧。”
“不过你要是天天逃课,成绩不好也怪不了谁。”流浪者缓步跟着纲吉在这教学楼走动。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走廊上并没有多少人,大家都匆匆往教室而行,谁能像他们两个这般悠闲。
“这个...真的很难啊。”纲吉哭丧着脸,小声嘟囔着:“那些文字在书上就好像转圈一样,我根本看不懂!而且前一段时间也没有什么机会来学校,落下了很多,每天晚上都被里包恩压着学,我头都大了,那魔鬼教学方式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会死在家里。”
这是在抱怨还是在撒娇。
流浪者好笑的想,至于学习他还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多的功夫,也没有这般头疼过,能够感受世界的不一样和学识,对他来说是一种新奇的感觉,当然...纯粹为了学习的目的而学习这种 愚蠢之事他定是不会做的。
不过纲吉这般苦恼的,一张还算清秀的脸都皱起来的模样让他心情愉快,可能是因为看见了更放松的宠物。
流浪者随口道:“那我可以教你。”
纲吉口中的小声嘟囔瞬间停止,虽然平日里有跟山本和狱寺两人一起学,但他们的学习方式根本学不来啊!那不是聪明系和直觉系的双重碾压吗!
流浪者的教导,会跟常人一样吗?
纲吉双眸希翼的看向流浪者,似乎是看见陌生人手中拿着火腿肠而口水直流眼睛瞪得圆圆的小狗:“真的可以吗?!”
流浪者笑容恶劣,带着锋芒:“啊,可以,不过事先说好,每做错一道题可是有惩罚的。”
这不就是里包恩的死亡教学法吗!
纲吉顿时委顿,好似头发都蔫儿了下来,他好像为自己找了一个不得了的‘家庭教师’。
看见意料之中,纲吉委屈的样子,流浪者闷声低笑着,愉快没有掩饰。
把别人的痛苦当做自己欢乐的源泉了吗!真是恶劣的人!
纲吉心中想着,略有抓狂,眼神郁闷而控诉的看着流浪者脸上的笑意。
这么清爽,肆意,愉快...
纲吉嘴角也不由勾起来,好像流浪者只是笑着,也足以感染他,将所有的郁闷和烦恼赶到一边。
流浪者,真的是一个奇特的人呢。
纲吉放下抓着头发的手,也跟着流浪者笑了起来。
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阳光毫无顾忌的洒下,透过窗户洒落在两人身上,走廊上只有两人,却丝毫没有阴翳和孤寂,明媚,毫无阴霾,恣意笑意似乎占据了生命最大的部分。
“喂喂,这么小的伤口也要过来吗?”夏马尔不悦的瞥了一眼流浪者张开的手掌,脸上顿时出现了不耐烦的神情。
头发杂乱,胡子拉碴,披着白色的工作服也根本不掩饰此人邋遢而颓废的气息。
夏马尔没有注意流浪者的脸色,他本来就是为了候补十代目才接受里包恩的指示来这里上班的,他着重注意的人自然也只有十代目和他身边的守护者。
“再说,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只医治女人,这位就算脸长的再好看,也无法遮挡他是男人的事实。快回去上课,别来打扰我休息,我昨晚喝酒喝到半夜,困死了。”
说着,夏马尔抬手打了个哈欠,随手挥了挥,让两人自觉滚蛋。
纲吉顿时有些焦急和无奈:“怎么这样...”
他有些心疼的去看流浪者的手掌,嘴里嘟囔着:“烧伤很严重,为什么说是小伤口...”
话音没落,他的眼睛顿时睁大,连忙托举起流浪者的手,刚刚攥住飞速旋转的子弹而灼烧,手掌内血肉模糊的伤口竟然只有些许擦伤!?
纲吉语气支支吾吾,看看流浪者的那张‘我早就说了不用来’的平淡脸孔又看看手掌内的伤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响憋出一句:“怎,怎么可能...”不过流浪者伤势没有大碍的现状,比起让纲吉去探究为什么会这样,流浪者伤口恢复这么快真是太好了的想法充斥更多。
流浪者有些好笑的看着纲吉:“从一开始我就说过这种伤口对我来说不值一提,说不定再晚来两分钟它已经彻底愈合了。”
“为了这种小事而逃课,抱着被小婴儿揍一顿的觉悟...嗯,真是伟大。”流浪者笑着揶揄道。
纲吉有些畏惧的说:“里包恩绝对会揍我的...”
他随即摸了摸头发,又带着不好意思的情绪,双手托着流浪者的手,眼神温柔:“不过,你伤口没事真是太好了。”
流浪者愣了一下,被纯粹的善意所包裹,让他有些不适,扭脸一时间居然无法说些什么,嘴里随意应着:“哦...哦。”
刚刚热闹的医务室,被诡异的寂静充斥。
夏马尔不耐烦的挥手:“两个大男人再这里唧唧我我些什么,要来就来两个女孩子啊!快回去上课,小心里包恩过来揍你。”
说着是揍纲吉,自己却先打了个抖,看来小婴儿做魔王不是一天两天了。
流浪者看人像是驱赶苍蝇一样的手势,顿时有些不悦。
心情不爽,他从来不憋在心里。
当场上前,一手抓住夏马尔的衣领把人从凳子上拎起,眉目凶狠,漂亮的脸也瞬间被更强大而压迫戾气所充斥,流浪者凶狠道:“伤口小不小是我的事情,但作为校医,提供医疗器具和治疗是你的职责,难道你想逃避吗?”
夏马尔顿了咽了一口口水,能被十代目都接触友好相处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凶恶之徒,但这也太暴躁了吧!
他还不打算跟彭格列作对,更不想惹怒十代目,当场讪讪一笑,双手挡在身前,服了软:“给,给,您用。”
夏马尔说完从桌面上拿过一个医疗箱,再从里面拿出一个创口贴,放在流浪者手里。
流浪者这才满意点点头,带着纲吉走出了医务室。
大概是时间还不晚,纲吉提议还是先去教室,流浪者不知可否没有意见,去哪里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两人在走廊上走着,鞋跟踩在地面发出哒哒轻响,肩膀偶尔触碰带来隐秘的亲密。
真的是,柔软的人类。
流浪者叹息一声,微微侧头看向纲吉,含着安心笑意的脸孔不知为何有些刺眼,也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我在逃避吗。’想起刚才纲吉都带着不安的神色,抓着自己的肩膀质问为什么要做无意义的打架,流浪者有些怔愣。
纲吉走在他身边,身躯瘦弱而矮小。
就这样也想护着他。
一股冲动,一句文字环绕在心间,流浪者垂眸终于是把那拼命上涌的情感表达。
“你就是意义。”
流浪者轻声说道。
空旷的走廊上回响着,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