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买了这么多吗...也不知道数量对不对,说起来他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这些好重啊...”纲吉双手艰难的提着一大包的教材在商业街上缓慢移动着,嘴里轻声念叨着,抱怨着,脸上却带着笑意,似乎因为自己对流浪者也有用而欢喜。
可这笑意在看见他们分别的地方时僵硬在脸上。
周围人来人往,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嬉笑着度过假日的轻松。
可纲吉茫然的站在街道上,流浪者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有陌生人往来,不时推攘他的肩膀,小声抱怨为什么站在道路中间。
之前的谈话与欢笑似乎成为泡影,成为一场大梦,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好像是他的幻想。
流浪者根本没有跟他出来,也没有他所想的那般跟他关系更加亲密,他打发他去拿书,实则自己一个人离开。
果然是因为自己太废柴了,让流浪者觉得连跟他站在一起都是一种错误吗?
果然,自己不配拥有跟他的友情吗。
纲吉神情落寞,奋力提着教材的手也有些脱力,打着颤,将人差点一同连书栽在地上。
里包恩沉默的坐在纲吉的肩膀上,抬手捏着帽檐压低了下来。
一只手指大的幼虫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爬在他耳边,用虫语说着流浪者的行踪。
是吗,他自己回家了吗。
所以,将蠢纲独自一人留在这里是他意志所为,而不是遭遇了灾难。
里包恩侧头看了一眼纲吉,眼睛里还带着不可思议和被抛弃的落寞,抿着嘴,一言不发。
这样也好,让蠢纲知道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值得信任,也算是上了一课。
于此,他没有再提流浪者,轻声道:“已经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妈妈会担心的,走吧。”
里包恩的台阶给的恰到好处。
纲吉也没有蠢到看见空无一人的街道和里包恩独特的关心后还固执的等待在原地,自以为是的认为流浪者还会回来找他。
他勉强笑了一下 ,故作轻松道:“是呢,我们回家吧。”
流浪者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室内没有开灯,窗外的火烧云遮挡住了太阳的光线带着昏暗一同降临。
他双手垫在脑后,双眼紧闭,跟迟疑的回家,神情寂寞的纲吉不同。
造成这一切罪魁祸首的他没有丝毫表情,冷漠的脸孔显露出人偶的本质。
‘纲吉不需要自己。’
‘这不是他的世界。’
‘过家家游戏应该结束了。’
‘差点陷进去这场施舍的游戏里,应该脱身离去。’
‘他身边环绕着那么多人,根本不会在意其中一个人的消失。’
流浪者想着,在沙发上翻了一个身。
总是叽叽喳喳的房间这两天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
‘纲吉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人生,他并不需要一个说话刻薄的人偶陪伴在他身边。’
流浪者一字一顿的对自己告诫着。
跟他相处不会有任何好处,人类的脆弱远不抵人偶的顽强,灾难与毁灭才是构成他生命的源泉。
不能有任何期待。
绝对不能!
流浪者握拳手掌,力气之大让他的手心都隐隐作痛,灼烧的痛苦似乎缓缓蔓延全身,让人想要发狂,尖叫!
流浪者在听见纲吉两个同学说的话后,没有回到原地等待纲吉回来,便自己离开。
可在沙发上翻滚许久,直到外面夜色降临,破碎星光遍布天空,房间彻底陷入黑暗,流浪者都没有彻底放下自己的担忧。
他把双手盖在脸上,无声叹息一口。
那蠢笨的小家伙,说不定还等在原地,瞪着那双一看便柔弱可欺的双眼注视着街道上的人群,期待着里面说不定有自己的身影。
不,他应该没有那么傻,如果看不见自己,最多等一两分钟就知道他已经彻底抛弃了他。
再说有那精明的小婴儿在,不会放任纲吉毫无意义的等待在街道上。
可如果,纲吉就是有这么愚笨呢。
固执的等待着,说不定还会遭到不长眼睛的混混的欺负。
流浪者不由想起最初的见面。
纲吉缩在墙角,双手抱头,咬着嘴唇,遭受到拳打脚踢嘴里发着小声痛呼,一副柔弱的模样,不敢反击,身上平整的衣物也沾染上灰尘,肮脏不已。
这才是现实,这才是纲吉的日常。
流浪者单脚放在地面上缓缓坐起身,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就去看一眼。’
这也许是无用功,纲吉说不定早就离开,如果意识不到他已经被落在了商业街,他也应该过来这间屋子找他。
没有来就说明他已经明白,自己以后不想跟他再有瓜葛的想法。
流浪者站起身,轻声‘啧’了一声,还是单脚踩在了窗户上,从高空一跃而下。
他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在渴望什么。
只是一想到那街头,纲吉一个人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周围人影晃动却没有一个人在等他,他就无法心安理得的躺在家中。
店铺大部分已经关门,街上的行人也早就回家,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没有白日的身影。
纲吉不在原地。
寒冷的风流滚过,卷起流浪者的发丝。
流浪者身上穿着一件单薄外套,他双手插在口袋中,垂眸看着白天分别时空无一人的道路。
早该知道的,纲吉不会傻傻的等待在原地。
不如说,一直想着人类的他,本身就是在做一件傻事。
流浪者闭住眼睛低声暗骂一声。
他如同无人能见的妖怪,存于另一个世界,无人能理解的寂寞是他的常态。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如果纲吉真的等在原地,他一定不知道会用什么心情面对。
“流浪者?”黑暗中,一道含着惊讶的声音响起。
流浪者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纲吉还穿着白天的衣物,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和焦急的气喘,好像是匆匆跑过来的。
流浪者抿着嘴,一言不发,沉沉望着来人。
他不知道纲吉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他面前,但他已经能想象的到他的质问,为什么白天一句话不说独自离开?
只是想到这场景就让人厌烦,现在就想走。
纲吉喘了两下,站稳身体,露出一个有些羞赧的笑容:“你果然还在这里。”
纲吉身上还隐约带着饭食香气,应该吃完饭从家里又匆匆跑出来的。
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吗?
明明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懦弱的孩子罢了,居然还有心情担心别人。
流浪者转头就走。
纲吉站在原地,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惹恼了对方,犹豫片刻,与流浪者差两步的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下午我买书回来没看见你,就先回家了。你在生气吗?不过还好我放心不下过来了,不然就要跟你错开了。”纲吉有些歉意的说着来龙去脉。
流浪者走在纲吉身前,纲吉没有看见流浪者顿时沉了脸的模样。
“你这话说的就像我在等你一样。”流浪者仰头故作不悦道。
纲吉一愣,下意识道:“不是在等我吗?”
流浪者听闻,猛然停下脚步,纲吉差点撞在他的身上。
流浪者骤然转身,抬手戳在纲吉的胸口前,神情带着不耐烦:“谁在等你,我才不会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的事情。”
纲吉心想:唔哇...明明刚刚看见你还是一副很寂寞的样子。
但这句话绝对不能说出来,万一流浪者恼羞成怒转身离开,凭他的体力是绝对追不上的!
纲吉默默咽了口口水,发誓这些想法藏在心里就好。
里包恩从刚刚开始坐在纲吉的肩膀上,一言不发,少年心中所想全部都写在了脸上,太容易看清了。
他压下帽檐挡住自己脸上的笑意,随即捏着声音说道:“蠢纲刚刚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安心下来,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跑出来的哦~”
纲吉一听脸色涨红,连忙伸手去捂里包恩的嘴,生怕他再说些什么出来,但眼睛一直不安的看着流浪者。
流浪者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这件事纲吉并没有任何错,但他不知为何,每次看见流浪者他总是带着不安。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人,对自己好像全然不在意又好像没有任何意图的活着,空荡荡的让他无所适从。
不希望流浪者因为他而烦恼。
这是善意的内心带给他的回答。
但好像...他这么做是错的。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纲吉的脑海中,他猛然一怔。
这么做是错的?
在短暂的愣神中,流浪者突然上前两步,单手捏紧纲吉的衣领,神情带着怒气,一时间吓到纲吉噤了声,心脏狂跳,不敢言语。
流浪者目光沉沉盯着纲吉的眼睛,突然一阵怒意冲上心头,他从来不是将情绪憋闷在心中的人,他扬起头,天生紫色清澈的眼珠映照着霓虹灯的光辉,但只有纲吉的脸是他所注视着,他高声道:“如果对我的做法不满,那就说出来,不要惺惺作态,装出一副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的烂好人模样!”
纲吉也在烦恼,他的存在,并非不重要...
他难道,又要,再一次跟人产生联系了吗?
他难道又要...再一次看着人类的背叛吗...
纲吉看着流浪者近在咫尺的脸孔,张狂而艳丽,脑袋一阵冒烟,过了许久才恍惚明了对方再说些什么。
他缓缓呼吸一口,镇定下来,单手抓住流浪者的手。
没有温度,冷的让人心惊。
“我没有对你不满,可你什么都不说出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很担心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突然离开?”纲吉望着流浪者的眼眸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