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结束, 紧接着就是家长会。
陈清和陈氏断绝了关系，唯一想到的就是那位养育了他多年的老奶奶。
她问了许相颖，许相颖抱歉地说：“陈公子, 你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精神不太好……你忘了奶奶她去年就去世了吗……她从陈梁处获得的财产几乎都捐给了慈善机构。”
原来如此，奶奶去世了。
陈清长叹一口气：陈清许, 当真是个孤独的人。
周晓慧身为班主任，稍微了解陈清家的情况, 也知道她父母双亡，独自生活，就允许他的家人缺席家长会。
本来这事儿就过去了。
家长会当天下午, 陈清刚好结束校内最后的篮球决赛，勇夺参加省篮球赛的机会。
彼时操场上看陈清打球的，除了女生, 男生也多了起来。
因为陈清傲人的篮球水平与考试成绩, 已经让不少人闭嘴，论坛上的声音日渐趋于正向。
家长们陆陆续续抵达学校，陈清收拾东西, 身为班长, 应该留下来为老师打辅助。
曹帅的妈妈亲自来了, 她穿了一身藏青色的旗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首饰, 唯有耳朵上坠着两个翡翠耳坠。
她非常低调又高雅地坐下来, 看曹帅的成绩单。
越看, 眉头皱地越厉害。
曹帅瞪着眼睛在班级后门, 像个贼。
他朝陈清招手：“噗呲, 陈哥……我先遛了……”
曹帅妈妈像是有雷达似的, 猛地回头：“儿子, 妈正找你呢。”
然后光速扬手。
曹帅当机立断，双手熟练地交叉，稳稳挡住头做防御状，一秒逃离。
曹帅妈妈优雅地收手，冷哼一声：“回去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陈清：……
因为陈清的照片霸占了成绩公告栏，再加上校运动会一役，几乎每一个进门的家长看到陈清，都要笑着多看两眼。
陈清打开PPT，发完试卷和成绩单后，背包走人。
她刚到楼梯口，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忽然堵住她。
她抬头，展出一个得体的笑：“您找哪个班？”
男人很高很瘦，三十来岁，手腕上的表目测至少五位数。
他看了眼时间：“陈清许，我是奉我们家老爷的命令，代表陈氏，参加你的家长会。”
陈清保持微笑，意味深长地往旁边看。
年轻少年穿着小西装，和他一般大，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苍白的脸上，薄唇勾出一个戏谑的弧度。
陈鸿舟。
在陈清眼里，陈鸿舟笑得很欠扁。
前两日，薛家的废物来找那位老爷，他把这件事交给陈鸿舟：“给点教训就好，不要太过火。”
陈鸿舟领了，特意把陈梁的前助理的朱杰保请来刺激陈清许。
据小叔叔说，陈清许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还说要单方面跟陈氏解除关系，笑死人了。
他以前的衰样子谁都知道，现在来个平民学校，考个年级第一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是鸡头罢了。
陈清依然笑得得体，嘴里的话却像寒霜：“我的家长会，与你们何干。”
陈鸿舟噗嗤一声笑出来：“朱杰保，你先去，我和弟弟要单独聊聊。”
朱杰保目光粘了陈清许两秒，转身朝高三八班去。
他印象中的陈小少爷，好像不是刚才那个性格，陈氏都说陈小少爷精神不对，看来是真的。
他调整好领带，走进教室，于陈清许的位子上落座。
什么年级第一……
朱杰保好歹以前也是高材生，他瞅了眼成绩单，默默切了一声。
彼时班主任还没到，家长们忽然炸开了锅似的，一拥而上。
“陈清许爸爸，您是陈清许爸爸嘛？”
“天哪您也太年轻了，请问您是怎么把自家小孩教得这么好的？”
“你的小孩有礼貌，又得体大方，你平时都怎么教育他的？上什么补习班？”
“楼下公告牌全是你家小孩的照片，你未来打算把他送出国还是考清大？”
“陈爸爸，你能不能把教育儿子的秘诀告诉我！”
朱杰保：？？？
他被一群人围起来，这儿夸夸那儿夸夸，一脸懵逼。
甚至，还有点飘飘然怎么回事。
朱杰保：“咳咳，我不是，只是他……叔叔，他父母去世了，全靠他自觉，我没出什么力的。”我怎么知道陈清许平时怎么学习的。
哄闹中，家长们忽然被排开，坐在朱杰保背后的优雅女人霸气地往他桌上甩来一张名片：“陈清许叔叔，您好，我是曹帅的妈妈梅琴，这是我的名片，感谢你的侄子平时对我儿子的照顾，请一定要来我们家吃顿饭。”
朱杰保彼时被夸的已经飘了：什么平民家长，也好意思和我套近乎？我侄子是年级第一！
他接过名片一看，呼吸瞬间一窒：曹氏集团副董事长梅琴！
好家伙，是他知道的那个暴发户曹氏吗！
朱杰保眼前仿佛凭空横出一座大金山。
因为开家长会，学生们都早早溜回家了。
陈鸿舟说要和陈清单独聊聊，陈清把他带到操场一角的小篮球场上。
这个篮球场靠着食堂和小花园，比较偏僻，平时人就少，现在没什么学生，人更少，倒是个谈话的好去处。
陈鸿舟抽出一包烟来，熟练地点烟，吸一口，吹出一个小圆圈。
陈清翻了个白眼：“没事我就走了，你污染到我的肺了。”
陈鸿舟：……
“陈清许，你拥有的只是个空壳公司，身负百亿的债务，你竟还有心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陈清抱臂，陈鸿舟比她想象中长得更白一些：“哦，那你有什么呢？”
陈鸿舟一噎：“我有一整个陈氏，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
陈清结合自己了解的，做了个思维拓展：“所以，爸妈的公司倒闭以后，你就攀上了不知哪位伯伯，把自己摘了干净。他们捞走了天美的核心研究人员，搞垮了爸妈，陈老爷子不知是讨厌爸爸还是什么原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债务倾轧而下，陈氏不愿意背锅，就把脏水都往爸妈身上泼，你不仅不帮忙，还倒打一耙，跟爸妈划清界限。
最后，爸妈意外身亡，所有的锅，都掉到我的头上。”
“想必，”她一步步靠近陈鸿舟，窒息的压力让陈鸿舟突然意识到，陈清许好像长高了，“天美的倒闭也不简单，而你……在这件事上，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陈鸿舟只抽了几口，就随意扔下烟：“你一个农村来的傻白甜，看太多辣鸡网文了吧，阴谋论真多。”
陈清轻笑：“爸妈养你那么久，你却逼她们去死。”
“那又怎样，商人重利，只要最后笑的人是我，我可以不择手段。”
陈鸿舟话音刚落，一个拳头就砸了下来。
他起初没想躲，他从小接受私教，身为陈家少爷的时候，也练了不少年防身技巧。
谁知这一拳太快，他根本没来及防住，就被打得斜飞出去两三米远，直直撞到身后的篮球架。
碰的一声，钉在地上的篮球架晃了晃，差点折了。
紧接着，头晕，耳鸣，恶心，几乎让陈鸿舟的脑子炸开，他没想到自己受了这一拳，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朝地上干呕了几声。
浓血和唾液混合在一起，被他呕在地上，恶心的一滩，就像他一样狼狈。
一片阴影罩下来，他被攫住衣领，半个身子都被提起来。
陈清的面容清秀，背对着夕阳，满面阴影。她眼神冷漠，甚至染上报复的快感：“我不介意向你做预告，笑到最后的人，不是你，也不是陈氏。”
“是我，陈清许。”
陈鸿舟全然忘了今天是来给陈清许教训的。
他本来打算羞辱一通陈清许后，按照陈清许的性格，就会无地自容，哭着跑开。实在不行，他也雇了打手，一会直接把陈清许架出去。
但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陈清放开手，陈鸿舟碰地一下倒在地上，边咳嗽边踉跄地起身，站也站不太稳。
她看垃圾一样看他，然后捡起地上的烟头。
明灭的红光在废灰里摇曳。
她两指一捻，往陈鸿舟手背上一攥。
“啊——”陈鸿舟闷叫出声，“陈清许！”
陈清微微倾身，影子如山压下，挡住他所有的光：“忘了告诉你，行安酒店家的儿子，是我揍的，你的打手，又有多厉害呢？”
陈鸿舟心里一凉。
行安酒店表面上做的是旅馆生意，但CEO李老板是港区来的涉黑人士，背地里做着豪门保镖和打手的生意。
所以李家的少爷在圈内也很豪横，只是不敢横到陈氏面前罢了。
就连陈氏的部分保镖业务，都是李家承包的。
包括今天，他雇的几个打手。
李家少爷几个月前在同一个人面前吃了大瘪的事，圈内有所耳闻，但具体是谁，李少爷碍于面子没有细说……
这个人竟然就是陈清许？！
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是不是在诈他。
但刚刚那一拳，分量是实打实的。
陈鸿舟已然不敢再叫打手，只敢瞪着陈清。
陈清把烟头往他脸上一丢：“你污染了这片空气，我多待一秒都觉得恶心。”
她拍拍手，转身离开。
拐出篮球场，陈清忽然停下来，唇角微抿。
拐角的花坛边，因为行动不便，在包干区打扫中被分派到这里浇花的沈文竹，静静站着。
这个地方，能听清刚才篮球场里所有的动静。
她抬头淡淡望了陈清一眼。
陈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抽：“沈同学。”
“班长，”她收起水壶，默默走进篮球场，用十分棒读的语气说，“噫，那边怎么有个人自己摔倒啦？”
陈清会心一笑：“不知道，可能是小儿麻痹吧。”
沈文竹自己都噗嗤笑了出来，她把水壶往上提了提：“我正好浇完了，一起走吧。”
半个小时后，在家长的簇拥下离开校门口的朱杰保，坐上豪华轿车。
“啊！”他吓得缩了一下，“鸿舟少爷？您怎么……”一边脸肿地像头猪。
陈鸿舟咬牙切齿：“你好像很开心啊。”
“没，没有。”自从毕业后，朱杰保真的很久没有被这么多人吹捧过了，没想到还是沾了陈清许的光，他心虚地递上曹氏的名片，“你看，陈清许好像和曹氏搭上了关系。”
“曹氏？”
这个曹氏陈鸿舟听说过，不过是不入流的无知暴发户罢了，陈鸿舟冷笑着撕碎了名片：“什么不入流的名片，以后不要给我看！”
他下意识掏出烟，看见手背上的烫伤，又忿忿揣回去，怒火中烧，狠狠踹向车门：“该死！！”
*
这头陈清刚回到家，手机企鹅忽然响了。
【世界第一帅：陈哥，我妈听说你兼职做模特，说要我还你个人情。她说她要签你，五年。我发给你协议的电子档。】
【世界第一帅：文件。】
陈清扫了一眼，果断拨通了许相颖的电话。
许相颖没想到陈清许又又又又有合同了。
今年绩效就靠陈清许了呗？
她匆匆过来，就看见厚厚一沓星耀娱乐的合同。
虽然许相颖不是圈内人，但作为律师，也知道星耀娱乐近几年发展强势，属于砸钱经营的类型。
她细细通读了合同：“对比我看过的行业内其他合同，这份合同开出的条款相当好了，合同期五年，对方拿的分成比例也低……”
不一会儿，陈清又递过来一份合同：“这是teenager品牌发来的合作合同。”
许相颖：……好多合同，好多绩效，好多钱。
“如果你要签约星耀娱乐，这份合同就得由星耀来决定。”
陈清点头：“还有一件事，许律师，我想以后都请你当我的专人律师。”
她进过臻世事务所的官网，了解过许相颖的简历。她非常优秀，从她能以一己之力在法庭上与陈氏对抗保下陈清许来看，业务能力绝对一流，但可惜，就是一直不能升职。
许相颖：？？？
虽然当专人律师不要求律师辞职，等于只是多了一个兼职，收入UPUP，但许相颖还是震惊了一下。
“等等，小子，”许相颖已经彻底不想跟陈清客气了，“你有钱请我吗？你别忘了，你还有百亿的债务，上一次帮你看林沙曼的合同，你给了我市场价，那笔钱已经要把你掏空了吧？你这么年轻，就学会给人画大饼了？”
陈清点点桌面：“你放心，不会少你的。”
“……”许相颖头大，“陈清许，不是长得好看就能红的，娱乐圈完全是玄学，靠运气，资本捧你那只能小红，小红根本还不了你的债务，你会演戏吗？你会唱歌吗？你从农村出来才多久，你会什么呢？表演种田吗？”
她一把把合同推回给他：“你好好想想吧，娱乐圈不是那么好闯的，如果真那么好闯，大家都进娱乐圈好了。”
“那好，我退一步，如果我还了一个亿，”陈清双手交叉，微笑地看着她，“我就挖你来做天美的法务部部长，如何？”
许相颖：？？？
她怎么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奇怪的陷阱。
如果陈清许只是长得好看，一定红不了。
更别提两年内还完一个亿，对一个初出茅庐的高中生来说是天方夜谭。
她觉得头疼，看陈清许像在看一棵天真的大白菜。
然后这颗大白菜，当着她的面，接了一个电话。
“喂，好的，好，谢谢。”
陈清挂断电话：“星耀那边说，可以让裘文英当我的经纪人，你知道裘文英是谁吗？”
许相颖一口水呛在嗓子眼：“裘文英？！你说那个，捧红了一个视帝一个天后的裘文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