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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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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万, 说出就出,妈妈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这么大的本事,听她说了删减版剧情之后, 直说她运气好。

“不是运气好,是我知道的多。谁会没事花两百块钱,买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软件。”安夏可不乐意自己的努力都被一句“运气好”埋没了。

妈妈点点头,摸着她的脑袋:“宝宝长大啦, 听说你们厂一直在加班加点生产?”

“是啊, 我们最近生意好的很。”安夏想到厂子里最近最大的生意就是给她做代工, 心情愉快。

“那你有没有可能升职啊?”

“可能吧, 这不重要。”安夏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争厂子里的职位。

“傻孩子,那怎么会不重要,有时候权比钱好使多啦。”妈妈摇头。

妈妈跟安夏说了九厂的身份,那是副厅级单位,厂里如果要跟省里、市里要政策要东西,都好使。

“有时候想办成事, 必须得有政策帮忙,不然你能耐再大,又有什么用。牡丹厂现在还是算九厂的分厂, 身份还是在的,你得抓紧啊。”

没考过公,也从没有关心过行政级别的安夏这才知道, 原来国营厂事业单位之类的, 居然还有什么副厅、副省之类的划分, 在她眼里就只有股份制、有限责任、央企、国企这种区别。

她想起那个获得变形金刚授权的盐步镇玩具厂, 为什么人家可以后付授权费, 就是因为有组织机构背书。

把安夏给馋哭了, 要是能再迟付一段时间授权费,哪怕是存银行,也能多拿一笔利息呢。

本来安夏的想法是跟九厂尽快脱钩,这样免得被冗员的大厂拖累。

现在,她发现九厂还有它的价值。

计划,发生了变化。

·

·

这段时间牡丹厂的订单爆炸式增长,根本忙不过来。

牡丹三位高管都见不得肥水流入他人田,便转移给了九厂。

当然,做为中间商,不收差价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眼看着别的厂因为错判了奥运的局势亏了一大笔钱,而九厂却几乎没有损失,且有了牡丹厂的额外订单,盘算下来,还有得赚,龚书记调进部里的可能性更大了一层。

他也有意多多培养自己的儿子做为接班人,有各种会议,都会带上龚伟参加。

在一次会议的间歇,另一个厂的书记说起自己最近想进口一批纺织设备,结果来了一个卖二手机器的日本公司。

“哈,看不起我们是吧,我们又不是四十年前了!穷!用他们用剩下的洋垃圾!我们就要买最新的!他还说,他那就是最新的技术,刚用了三年,成色还很新,我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龚伟回到牡丹厂,把这个当行业小八卦说给安夏和陈勇两个人听。

安夏却对这事上了心:“什么设备?”

“好像是什么混纺的,反正是九厂和咱们厂都没有的新设备,你想啊,三年前刚发明的,咱们最新的设备都是八零年的。”

安夏鼓动他:“快去问问呀,万一咱们能用呢,二手的肯定便宜。”

“啊?我们现在产能都饱和了,再弄新的流水线,上哪儿找那么多工人。再说,这又是一个新的材料,没必要吧。”

安夏摇头:“当然有必要啦,现在咱们牡丹厂能赚得比九厂多,是因为九厂是小品种大批量,一块棉布生产一大堆。咱们是多品种小批量,来得及调头,附加值也高。”

软件里的销售数据变化,也证明了她的话。

牡丹厂刚开机的时候生产了一小段时间的“的确良”面料,然后很快就在安夏的要求下,取消了。

那批“的确良”到现在还有一小半没卖出去。

要是像九厂那种卷着袖子大干快干的风格,那批的确良不知道压舱要压到什么时候。

龚伟点点头:“我去打听打听。”

九厂里的龚陈两位领导都觉得“……这儿子厂怎么又要买买买了。”

“你们一定得拿出一个合理的理由,现在我们可不是什么洋垃圾都要捡的时候了。”

安夏出面解释,她通过看到的许多新闻,对国内外纺织业的现状进行分析。

“这批二手设备不一定是洋垃圾,日本原本的纺织产业很发达没错,而且一直致力于原材料加工,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他们的产业一定会发生转移,也许这家公司出售二手设备,真的是转行。”

陈厂长和龚书记对看一眼,笑了,这两人是纺织业的老前辈,采购过国外的设备,也被坑过。

要论对竞争对手的分析,没有人比他们更懂。

陈厂长笑咪咪地问:“虽然他们确实说是因为转行才要出售,但是你又不在日本,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们这个厂是不是真的转行,我确实不敢说,但是他们整个国家的纺织行业都在谋求转行,这是事实,其它的事情,再调查一下,就会知道。”

陈厂长:“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整个行业在谋求转行?据我所知,去年他们的纺织品总出口量,并没有出现严重下滑。”

“快了,因为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了。”安夏非常自信的回答。

两个只懂纺织不懂金融的长者又困惑地互看一眼,什么布雷顿?什么森林?

安夏解释道:“就是因为这个体系瓦解,导致美元汇率上涨,导致了美国的贸易逆差快速扩大,所以美国就要把这事转嫁到仆从国日本和西德头上。

三年前签定的《广场协议》让日元汇率迅速上涨,日货出口的价格上涨,对于想要采购日本布料的人来说,这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他们会转而向其他纺织原料生产国寻找机会。

要论高端面料,日本也不是最强的,要论最低端,也轮不到他们……”

安夏从国际经济的角度切入,侃侃而谈,说得好像特别有道理,非常有说服力,让惯会说服别人的陈厂长和龚书记都找不到哪里有问题,因为……完全听不懂。

他们只知道最近日元汇率确实涨得厉害,有些本来想买日本设备的厂子,都转投了西德。

他们的心里已经被说服了,现在还差最后一道门槛。

陈厂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方才开口:“如果你们想买,也不是不行,但是为了买二手设备,而占用一个采购名额,太不划算。”

“咱们先看看设备好不好用,然后再考虑采购名额,这笔钱,从牡丹厂的账上出,两位领导看怎么样?”安夏客客气气地问道。

两人觉得有道理,反正问问也不要钱。

安夏得到了那个想卖二手设备的日本商人的联系方式,他最近就在华,努力游说几家纺织厂买他的设备。

本来以为轻轻松松能卖出去,结果跑了好几个纺织大厂扎堆的城市,一无所获。

此人叫野田幸雄,中文说得有口音,不过能听懂。

安夏请他到厂子里来具体洽谈。

他进门的时候,看到国营纺织九厂的招牌,还有那庞大的厂区,上下班时川流不息的工人,眼睛顿时一亮,觉得能卖个好价。

然后,七拐八绕进了一个不大的门,门上挂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新的牌子“牡丹纺织厂”。

厂房四间,工人也不多。

办公室都抠抠搜搜的,跟他在其他厂的厂办里看到的气派豪华装修完全不一样。

他被领到会议室,这大概算全场最气派的地方了,有电视,还有录放像机。

野田带来了产品说明书,还有一盘录像带,在镜头里,全方位的展示了他们厂的那套设备是如何运作的。

那套设备已经达成了全自动化,从数据上看,生产效率比牡丹厂现在的增速50%,而且还可以减少操作人员数量。

安夏从九厂请了几个老师傅一同参会,他们负责看数据和视频里的操作情况。

老师傅的眼中满含着羡慕与向往,差距实在太大了,九厂里现在有很多设备甚至还是七十年代初的产物,纯手工操作。

他们忍不住小声嘀咕:“哎,要是我们厂也有就好了。”

“太先进了。”

安夏庆幸她把野田安排在别的房间里,由陈勇陪他聊天,不然,要是让他听见老师傅们的话,那还不含泪提价?

经过老师傅们的分析,安夏觉得设备可买,就看野田开价多少钱了。

龚伟问:“他报价出来,先拦腰对半砍?”

安夏摇头:“万一他的心理价位是脚脖子,那岂不是亏大了。我们得知道,这东西他买进来是多少钱,以及他最低能接受多少。”

想找间谍飞过大海打听底价不现实,但是其他的方面,还可以努力努力。

兜了几个圈,安夏都没想到,最后提供情报的居然是肖部长。

他去年曾赴日考察纺织行业。

安夏拨通肖部长办公室的电话,向他请教。

肖部长工作态度很认真,考察期间调查得非常仔细。

他知道野田所在的公司由于出口额大减,所以真的要转行,去年开始就已经抛售库存,今年索性卖机器。

在提供情报的同时,肖部长也劝告安夏:“你们厂买这个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太超前了,国内现在的消费能力够不到,买回来就是浪费,或者,你们要亏本出售?”

简而言之,就是这机器就是“屠龙之技”,暴发户有钱,但是不可能天天买衣服穿。

普通人又买不起。

生产效率是提高了不假,但是没人买的话,生产那么多有什么用。

“会有用的。”安夏非常自信。

“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是自信也要有根据。已经有太多的厂浪费国家的外汇储备去买洋垃圾,你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安夏笑道:“不会,我已经对市场有了充分的认识。”

“哦?说说看。”

安夏把自己从国外行业杂志上看到的数据,还有世界纺织产业的转移形式跟肖部长说了一遍。

“曾经中低端纺织行业的领军是日韩,但是他们现在都进行了产业转移,他们转移了,但是欧美和亚洲四小龙对这些布料的需要并没有减少,也会转移。”

“我们厂想买这台设备的目的,不是在国内市场,而是国外,可以赚取外汇。”

肖部长明白了安夏的意思,又叹了口气:

“现在日韩都把产业链的最底端转移,他们自己开始做高利润高附加值的东西。同样的利润,他们几百个工人就能完成,我们要几千。”

安夏笑道:“您别急呀,咱们的祖宗不去搞殖民地贩黑奴,战后也没有抱美爹大腿,当然不如人家直接拿来的快啦。但是我们祖上阔过呀,再发展起来并超越,指日可待。”

隔着电话,肖部长都好像看见了安夏脸上自信的笑容。

“好,你们厂自己决定是否要买这批设备,如果使用外汇额度或是采购额度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想办法。”

“谢谢肖部长!”

肖部长亲自指导牡丹厂采购日商设备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主要传播者是龚书记和陈厂长,这两位想炫的是“看我儿子主持工作的厂,多牛逼,跟肖部长搭上线了”。

其他厂此前因为自己巨亏而九厂竟不亏,已经十分嫉妒。

他们对此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呵?为了杀鸡买把屠龙刀回来?等花了钱没收益,看肖部长怎么削你们。

牡丹厂与野田开始第一轮谈判。

安夏已经知道这款机器的全新价格是多少钱,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往死里砍了。

她秉承着“穷就一个字,我说很多次,你看我们正在用行动表示”。

陈勇和龚伟也在一旁敲边鼓。

龚伟不擅长谈判,他的主要角色是听到价格就蹦起来:“什么?这么贵!买它回来干什么?当祖宗供着吗!”

陈勇则负责把他拉回来:“冷静,冷静,看看野田先生能不能给我们再便宜一点。”

安夏则是向野田表示抱歉,然后诉说厂子不容易,大家都是被九厂贬下来的不得志员工,九厂里的人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要是不能干出点实事来,他们就完了。

现在钱没赚到,还得先倒贴钱买设备,花了那么多钱买机器,要是销量不行,那日子就没法过了,全厂员工都得去街上要饭,嘤嘤嘤……

能被单枪匹马派来谈生意的人,脑子也不是一团浆糊,这种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个卖惨的组合虽然很经典,但野田也没打算在这棵树上吊死。

他一边自己在牡丹厂谈判,一边又跟其他厂联系,询问有没有厂子愿意购买他的设备。

不幸的野田万万没想到,在抗日战争结束43年之后,他再次遭遇了抗日联盟。

他问的那些大厂,都知道肖部长支持牡丹厂采购设备,并“发表重要指示”。

除了看热闹的那一拨,另一拨就算不抱着坏心思,也万万不敢跟领导指名安排采购的厂子一较高下。

野田报价四十万,安夏砍到十五万。

野田又问了六个厂,四个说不感兴趣,还有两个一个说十万勉强可以买,一个报六万,说买回来当废铁处理。

更糟糕的是,全世界也就只有华夏有可能会买他的设备。

越柬印现在穷的叮当响,根本买不起。

欧美的生产方向跟他们又完全不一样,意大利高档羊毛西装面料也不是这种设备能生产出来的。

他的厂又确实不能再做纺织面料了,销售价比生产成本还要低,生产一匹亏一匹。

“安小姐,你这个价格,也太低了,你这样,我回国没法交待啊。”野田也开始卖起了惨。

安夏拿数据说话:“这个设备在1985年刚生产出来的时候,是四十万没错。你们都用了三年了,三年,天天生产,都折旧成什么样了,还卖四十万呢?现在这个设备的核心技术已经升级到了第二代,第一代全新产品已经降到了二十五万。算上折旧,我开十五万已经很大方了。”

安夏的折旧思路完全来自于电子产品,新款上市,旧款暴跌。

她玩命往下砍,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真的不行啊,这太便宜了,我真的没法卖。第二代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更新点,只是在操作上稍微减少了一点操作时间,并不值那个价。”

安夏则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要不,您去别的地方,别的国家看看,也许他们想买呢?”

要是能找到别的卖家,野田就算饿死,就算从牡丹厂二楼跳下去,也不会卖给安夏。

这不就是找不到吗!

野田实在没办法:“十八万!我可以把我们原来的客户名单给你!”

安夏笑笑:“我要它有什么用,万一他们也都转行了呢?那不就等于三万块买了一张废纸。”

“不会的,他们今年年初还问过一次,但是价格没谈拢。”

安夏笑而不语,可不嘛,谁让你们日元的汇率蹿得跟火箭似的,谁受得了啊。

“要不这样,你们先把这批设备买回去,我们通知所有以前的客户,让他们要货就找你们,我们有六十多个客户,哪怕有一半来联系你们,这三万你们也赚回来了。”

龚伟的传统杠精艺能上线:“有六十多个客户有什么用,每个公司每年买一匹,或者隔年买一匹,咱们也得喝西北风,这三万块什么时候才能挣回来。”

由于龚伟一开始的人设就是这样,所以野田并没有感到被冒犯,他很平静地报了几个数据,说明这六十多个客户每年大概的采购数量。

基本上双方意向已经确定,陈勇通过拐弯抹角的关系,找到了曾专业进行过国际谈判的人帮忙做最后的把关。

最后争争夺夺,定价十六万五千,又敲定了计价币种,确定了支付方式和期限。

安夏对合同条款的抠字眼,令商务谈判专家都感到惊讶,不知她怎么想得这么细。

“没什么,被坑过而已。”

家里装修用的装修队给她在合同条款方面狠狠上过一课,那时安夏就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家装修房子期间都各种气急败坏。

她约定的尾款,甚至是在确定客户方信息,并联系上之后再付。

“不错了,我没在销售出去之后再付,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安夏觉得自己还不够心狠手辣。

成功把设备买回来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工人们对厂里又添这么高档的机器心有疑虑,在他们看来,厂子里赚了这么多钱,怎么还不给他们发福利发奖金。

说好的挣一个小目标呢。

说好的工资福利很快就能赶上九厂呢。

最近忙是忙得要死,可是却没有看到多发的一分钱。

今天,九厂发苹果。

每个正式工两箱!

大大的、红红的苹果!

牡丹厂什么都没有。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九厂的工人们人均拿着一个苹果,吃完饭啃着吃。

那“咔嚓咔嚓”的声音,把牡丹厂的员工们给羡慕坏了。

他们已经不是颇有微辞,是非常不满。

“我被工人围住了,幸好嘴皮子利索才脱峰。”陈勇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像跑了个马拉松似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陈勇看着两人:“要不,咱们给他们发点东西吧?现在厂子里也不是没钱。”

安夏摇头:“现在发,他们只会觉得这本来就是他们应得的,而且还会觉得这东西是靠他们闹来的,养成这种习惯,以后就没法管了。”

“就是,惯得他们,厂子才成立半年都不到,张口就要这要那的,再说,这是他们自己要来的吗?一个个不都是混得不行被踢来的吗?这会儿摆什么高姿态,有本事回九厂去啊,看有没有车间肯要他们。”

龚伟的嚣张面向所有人,众生平等。

陈勇叹了口气,坐直:“不行,还是得想想办法,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现在一切都在向好发展,不能掉链子。”

“这事,就交给你了。”龚伟拍拍陈勇的肩膀,“慈眉善目的陈厂长,加油!”

“行行行。”陈勇不愧是深得父亲真传,他先画了几个大饼,对工人们进行利诱。

由于这一套,安夏已经用过了,从台下众人的脸上表情来看,效果并不大。

安夏接过话筒:“从七月到现在三个月了,大家有多辛苦,不用我说,你们自己都知道,厂里是不会亏待大家的。”

“从现在到年底,有那么多订单,大家要保持原来的高度积极性,要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否则如果年底的大订单出现质量问题,我们这个厂,不像九厂有那么大的抗风险能力,一旦造成退货和积压,大家的奖金拿不到不说,甚至有可能连整个厂都没有了。”

安夏扫视着台下所有人的脸:“九厂现在各个车间都是满编,不会再招人。要是牡丹厂没有了,大家都得回到社会,重新找工作。”

“大家当初从九厂被分到这里的原因,我不说,大家心里都知道吧?外面的那些厂也都知道。所以,我们在这里,一定要做出个样子给外面的人瞧瞧,不然,各位去其他厂找工作,也会受到歧视。”

安夏上次用传//销技术,这次运用PUA手段,连吓带哄的让工人们知道,要是他们因为没得到苹果就偷懒,不仅会失去苹果,还会失去工作,而且出去外面也找不到工作。

辛苦了三个月,马上就要看见光明和希望,不能因为没有苹果,就混日子,把前面三个月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网络诈骗犯最常用来拿捏人心的“计算沉没成本”手段,确实好用。

散会后,工人们情绪稳定地回去工作了。

全体大会之后,就是三人高管会议。

安夏提出:“我算了算价格,咱们不如搞个小食堂?也好让咱们的工人少跑几步,去九厂的食堂吃饭,一来一回还挺远的。”

龚伟不以为然:“咱们也没必要为了不让工人看见九厂发了什么而专门建小食堂吧?”

“不是为了这个,咱们以后发的东西更好,我还想跟他们斗斗呢。确实太远了,一来一回要走二十多分钟呢,赶上降温下雨刮风,连我都不想吃这饭了。”

安夏说得有道理,龚伟有自行车,下雨天也烦往九厂的食堂跑。

陈勇负责牵头办这件事,三人都有着跟九厂的攀比之心。

刚建成的牡丹厂小食堂菜色比九厂的好,打菜师傅的手也绝不颤抖。

加班餐还能让职工打包拿回家吃。

九厂有不少职工闻名而来,结果只有牡丹厂员工才能打菜,他们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余化龙团队的开发工作到了攻坚阶段,陆雪也过来帮忙。

搞技术的宅男们一上头,就会忘记吃饭,三顿饭都由小食堂专门推车给他们送到工作室旁边,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时常发现了新的可能性后,立马扔下吃了一半的饭又去调试。

陆雪也是如此,他是真的喜欢机械,对于搞定难题有着谜之执着。

余化龙团队的人都走了,他还留在房间里折腾,困了就在桌子上趴一会儿,醒了继续干。

安夏劝过他几次注意休息,别把身体搞垮了。

陆雪回答:“我不是不想休息,是有事在心里,就会一直想,根本睡不着,你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你,你要是累死了,我还得给你找个风水宝地埋了。”

“嗐,我还这么年轻,哪就累死了。”

真·累死的安夏“哼”了一声:“累死就晚了!”

被安夏打了岔的陆雪,这才好好的把一顿饭吃完,然后被迫站起来,在厂区里面散步。

陆雪想起上次在安夏家:“上次是你妈非得让我们俩出去散步半小时,你还一脸的不高兴。”

“是啊,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一辈传一辈。”安夏仰天长叹,“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继承先辈的光荣传统了。”

不知不觉,两人逛到了篮球场,几个人正在里面抱着篮球,不知道在瞎琢磨啥,陈勇和龚伟也在里面。

“你会吗?”安夏问道。

陆雪笑笑:“会,打的不好。”

“哎~~~我们还缺一个人,要不要一起来打一局啊?”龚伟看见陆雪,激动地蹦跳着向他招手。

书记的形象荡然无存。

陆雪摇头:“不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去调试……”

“调个鬼呀,快去打一会儿篮球,换换脑子,不然会变成秃头。”安夏把陆雪往篮球场里推。

陆雪一边被迫往前走,一边回头跟安夏解释:“我没有带换洗衣服,一会儿打的一身汗。”

“哈,我们这是什么地方!还缺你一身衣服?给你全身上下一套新都没问题!”

安夏把陆雪推到几个人面前:“我把人给你们送来了。”

划手心手背分组完毕,接着再分位置。

龚伟打量着陆雪的身高:“你能打哪个位置啊?”

“都行,你们先挑吧。”陆雪把衬衫解开,叠好,寻摸着一个地方放。

“给我吧。”安夏接过他的衬衫。

安夏对篮球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于《灌篮高手》,对篮球这项运动的兴趣也不是很大。

刚开赛没一会儿,陆雪的表现就吸引住了她的眼睛。

原来动画片里在篮框下跳起来,把对方投出的球扣下去的动作,是真实的存在的吗!

原来连续中三次三分球,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纺织厂最不缺的是女工,她们激动的欢呼声几乎响彻云霄。

这一局一直打到下午上班时间,球赛才宣告结束。

陆雪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安夏向他走来,他连连摆手:“等一下,我先去冲冲。”

他一路小跑到体育场旁边,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冲了一会儿,连背心都冲湿了,然后才甩甩头发,抹了抹水珠,跑回来。

陆雪解释道:“一身臭汗,怕熏着你。”

“你知道你刚才甩头发的样子像什么吗?”

陆雪灿烂一笑,露出白牙:“草原上的雄狮?”

“大狗狗。”

陆雪:“……”

安夏把厂里发的福利肥皂毛巾都给陆雪,又去找衣服。

行政干事寻摸了半天,只找出来一条短裤和一条工装裤:“背心没了,上次乒乓球赛的时候发完了。工装上衣也不知道在哪个箱子里。”

“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安夏抱着衣服跑了。

陆雪稀里糊涂地拿着安夏给的一堆东西进了澡堂,又稀里糊涂的出来,下半身穿着厂里的工装裤,上半身是印着擎天柱的T恤。

T恤是给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的,穿在陆雪身上有点小,衣服紧紧包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线条的形状。

从澡堂走出来的时候,陆雪努力缩着身子:“有没有大点的衣服。”

“勒得很难受吗?我一会儿给你找一件白大褂。”

“不是,”陆雪的脸颊有可疑的红色,“是看起来太……”

太像耍流氓。

安夏笑道:“在游泳池,你还只穿一条短裤呢,也没见你这样。”

“那不一样,场合不一样。”陆雪尴尬地夹紧胳膊。

“行行行,一会儿给你找件大点的衣服。刚才还像大狗狗,现在好像小鹌鹑,哈哈哈哈哈……”安夏非常不给面子的大笑。

·

·

十一月,有一个法国厂家想将代工厂从日本挪过来。

因为日本的人员工资太贵了,日元的汇率也太贵了。

这是一家成立于1880年的法国著名服装品牌,现在专业生产POLO衫。

要是能让他们在自家城市里建厂,在政绩上说起来叫引进外资,在收入上也能大大的赚一笔。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几个纺织大市,都积极地向这家公司伸出橄榄枝,希望它能落户在自己这里。

他们都给出了非常优惠的投资条件。

优惠太过内卷的结果就是:没有区分度。

同样的交通便利,同样的政策优惠,同样的人工成本……完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反而让法国人犯了选择困难症。

他们提出,还希望原材料的运输渠道可以顺畅一点,毕竟路途上花费时间太久,也是成本,最好是在同一个城市。

那些拥有大型纺织厂的城市兴奋了起来。

然而,法国人一一验看,一直摇头:“不行,这个料子不行。”

他们拿出他们此前使用的面料:“只能比这个好,不能比它差。”

这种新型面料,老式设备根本就织不出来。

法国人连看了三天,六个城市送来的几十种面料样品,十分失望,宣称要是再找不到,就只好去深市建厂,毕竟那里进口面料的速度快。

一天早上,龚伟手里捏着一块布进门:“哎,来来来,看看这个面料,跟咱们从鬼子那里搞来的机器出的货是不是一样?”

安夏捏了捏:“等下,我去拿样品。”

是的,不管是织法、厚度,还是材料的手感,几乎一模一样。

牡丹厂把样品交上去后,很快法国公司的反馈就来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布料。”

接下来就是谈采购价格了。

牡丹厂,这个九厂名下的分厂领导,居然能有幸跟本市负责招商引资的分管大领导一起接待外宾。

就连龚书记和陈厂长都不曾有过如此荣幸。

第一天谈判,办公室主任安夏无缘参加谈判。

谈回来的结果,对方报了一个初步的意向价格,大领导在谈判桌上没有马上答应,只说回来研究研究,考虑考虑。

实则回来之后,他们就对陈勇和龚伟说:“稍微抬抬价,他们要是不愿意,就按他们说的价格卖。

千万不要把外商吓跑,最要紧的是稳住他们,稳住了,以后还怕没生意做吗?目光要放长远。”

两人回来,安夏打听谈判的结果,一看价格,当场大怒:“这个价格是我们的成本价!而且还不算职工工资福利的支出,我们吃饱了撑的赔钱赚吆喝?有病!”

安夏看着两个人:“你们也知道我们的成本是多少啊!不是算过的吗!”

“是,算过。但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陈勇无奈摇头。

“是没有说话的机会,还是不敢说?”安夏对他们这种二代的软弱性有深刻的理解。

光脚的才不怕穿鞋的,他们都是穿着鞋的。

一向说话不饶人的龚伟都耷拉着脑袋,无奈地紧抿着嘴。

他出门前,被父亲千叮万嘱,千万不要冲动,不要耍脾气,一切以领导的意志为主,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夏冷冷地看着他俩:“我们三个在职工大会上是怎么跟他们保证的?这个设备一开,保证厂里赚大钱。现在呢?反倒成了赔钱货了?!”

“我们也没有办法,我爸都不敢跟他们顶。”龚伟握着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

“明天我去谈!”安夏出离愤怒。

陈勇为难:“可是你的身份……哪有办公室主任来谈合同的?”

安夏深吸一口气:“你,现在任命我当副厂长!我们现在是自负盈亏,不用经过全体职代会同意,只要你们俩通过就行。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快,现在任命,即刻生效。”

陈勇龚伟对望一眼,两人犹豫的时候,安夏已经按任免格式,给自己拟好了任命书,打印出来放在两人桌上。

“盖章,明天我去代表牡丹厂谈判。不盖章,咱们就一拍两散,你们自己玩去吧!”

两人今天在谈判桌上实在憋屈,又碍着父亲的叮嘱,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现在回到厂里,越想越生气,见安夏主动请缨,犹豫片刻之后,到底还是盖上了章。

离下班还有十分钟,牡丹厂的布告栏里贴上了一个副厂长任命的公示文件。

安夏担任牡丹厂的副厂长,主管销售工作。

下班路过的工人们随便扫了一眼,见是安夏的名字,他们就平静地离开了。

反正本来就是这三个人说了算,给她随便封个什么职位都没区别。

他们更关心今天食堂供应的晚饭都有什么菜。

·

·

第二天,招商引资办公室。

龚伟没有来,来的是陈勇和安夏。

陈勇向领导介绍了安夏之后,领导毫不在意,连眼皮都没有动一动。

他跟安夏打了个招呼后,就对陈勇说:“一会儿谈判,就按我昨天说的做,啊,要稳!一定要保证外商落户在我们这里。”

陈勇担忧地看了一眼安夏,把她面前的金属烟灰缸挪到自己这边。

安夏笑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珍惜。一会儿我会用一点小技巧,让他们觉得他们能在我们市办厂,是他们天大的荣幸。您千万别激动,千万别着急。我以前跟外商打过交道,您放心,我一定能搞定的。”

大领导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嗯,一会好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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