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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疏狂纵歌去(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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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亭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警惕心已经攀升到了巅峰。

至尊。

这是一位至尊。

她特别注意到了一处细节,对方说, “我在等你们”。

是你们, 而不是你,证明这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关于绥国南渡前的朝堂与江湖,谢兰亭并未有太多了解, 仅仅知道那些顶尖高手的名字。

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却是无一人能与此人对得上号。

他, 或者她,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兜帽垂落,大半张脸被混沌雾气笼罩,很难辨清真容。

一只比寒霜白玉更加白皙的手,从衣袍下伸出, 将帽檐挑开一线。

那素手与黑衣交映, 犹如雪白的昙花在黑夜盛开,本该极美, 然而,那只手的小指齐根而断, 便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诡谲。

“陈阶青”, 来客徐徐说, 是一道女声,清冷沙哑,若长风凛凛吹过陇头云, “你身边隐藏着一位高手。”

陈阶青立刻将毛绒小熊抱紧了, 冷冷地看着她。

“你不必这样戒备我”, 那女子淡声道, “若我心怀恶意,你庶几无葬身之地。你身边那位虽强,但如今不在巅峰。”

陈阶青戒备不减:“你是谁。”

她没有作答,只是从袖间不择不徐取出两枚卜茭,掷向空中,如同两只翩然飞舞的蝶,交织出人间莫测的光辉。

“定”,她兀然道。

就在这一刹,谢兰亭感觉到有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自九霄之上降临,如同笼罩离合的雾霭云气般,无处不在,似要刺入她的灵魂。

对面的这位至尊,对她使用了气机压制,欲要窥探天机。

陈阶青也已感觉到了这股骇人压迫,直接作用于灵魂,让人无处闪避。他剑骨被毁,灵力无存,那种如同面对一座森然高山般的压迫感尤为强烈,几乎窒息。

但他依旧站得笔直,尚且幼小的身形万分挺拔,犹如合鞘欲出的利剑。

“走开,讨厌的东西。”

毛绒小熊不高兴地抬起爪子,在半空挠了挠,就像戳碎泡泡一样,将所有对面至尊的气息轰得粉碎。

她安抚地拍了拍身边人,露出一个毛绒绒的笑容:“这家伙好笨。如果直接动手我可能没办法,但使用灵魂攻击,我可不怵她。”

果然,下一秒,那女子身形一晃,似被无形的锋芒刺中,寡淡无血色的唇角,缓缓渗出一缕血痕。

但她的眼眸却很亮,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原来如此,你是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是什么——小狗小猫小耗子?你的灵魂算不到过去和未来,所以你……”

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话音到半截,窗外猛地响起一道惊雷,天转瞬就暗了下来,星河也被骤然隐入了一片浓墨中。

她的话已然触碰到了某种禁忌。

“滚开”,那女子态度极其恶劣,如同驱赶烦人的蚊蝇般,一拂袖,挥向了窗外的天穹,“什么天罚,给我散。”

暴涨的灵力从她掌心翻涌而出,犹如开天辟地,蔓延铺满了长空,要硬生生地破开所有的雷霆。

“主动挑衅天罚,好气魄”,谢兰亭感叹一声。

然而下一秒,却见她迅速收起卜筊,拿出一把灵签撒向空中,若定海神针般,瞬间封锁住了六合二十四个方位,阻断天机:“此处不宜久留,随我走。”

她迅疾地拉住陈阶青,又通过天机测算,得知毛绒小熊也没被落下,立刻一旋身,化为一道长虹消失在了天际。

放最狠的话,跑最怂的路。

天地似乎也被她这种翻脸不认账的态度所激怒,激烈地降下致命攻击,闪电交加,犹如剑戟森森。

眼前所见,尽是一片洪流的雷霆之海。

然而,因为天机已经被隔绝,电光轰然降落后,却是盘桓在城池之外,迟迟找不到人,最后焦躁之下,在城郊原野上草草劈下一道,斩下数条巨大的地面裂缝了事。

就很无能狂怒。

到了一片空地后,确认已经安全,那女子将一人一熊放下,神色复又归于高冷持重,如同世外高人。

但谢兰亭已经不再受她蒙骗了,因为没有世外高人,会一边说话一边拉扯自己的袍子,只因那袍子下方有一条裂缝来不及修补。

“咳咳”,女子将衣袍调整到一个正确的位置,清清嗓子,正色道,“我简单说两点。一,陈阶青,你在绥宫中名义上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二,你一定很想找到重新修炼之法。三,你的路不在外物,只在此心。四……”

谢兰亭正暗暗感慨她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讲两点”,却有个三,等下甚至还有四。

忽觉浑身一僵,那女子毫无预兆地伸手拂过,指尖如同穿过一片雾气一样,穿透了小熊毛绒绒的身体,并没有触碰到实物。

可是一道天机之息,却精准地将她的灵力封住,又渗入她带在身上的乾坤袋里,在上面层层加固。

小熊大惊,在原地一蹦三尺高,她打不开自己的宝贝了。

“以阁下的本领,日后恢复,自可解开封印”,那女子撩起眼皮一瞥她那个方向,淡淡道,“现在这般,才是江湖历练该有的样子。”

小熊蔫蔫地跌坐在地,觉得每天吃吃喝喝、无忧无虑的快乐熊生,正在离她远去。

“地上凉”,陈阶青立刻把小熊从结冰的地面上抱起来,拍干净灰尘,还整理了一下小熊的金色小铃铛。

“还管什么凉不凉”,小熊纠结地拽着自己的毛毛,“法器都没有了,怎么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呢?”

女子分明听不到她的语声,却奇迹般地猜到了她此刻在说什么:“既然选择了江湖历练,当有刀口舔血、朝生暮死的觉悟。倘若事事瞻前顾后,未拔剑而先思自保,如何习得一往无前,如何以乱世烽火粹炼真金,剑指最高处?”

她的语气大有深意,且仿佛带着一股教诲晚辈的严厉。

“可是”,陈阶青心念如电转,隐约明白了什么,“我并没有那种想法。”

那女子饶有兴致地扫他一眼:“为何?”

“因为我配不上它”,陈阶青很平静地说。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低微,如今更是转徙流落于民间,就妄自菲薄,不再思索未来。

他心中有一股信念,知道自己要在正确的时候做正确的事,余者风刀霜剑也好,鲜花着锦也罢,都并无分别。

陈阶青想了想,道:“有人以儒道治天下,有人以霸道,有人以法道,有人以王道,有人以民生为道,而我还没有自己的道。”

“小朋友”,那女子反倒笑了,“在书上看了几个名词就来说,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做王道,什么又叫做霸道吗?我问你,有一勇猛豪士,为主攻城掠地,抛洒热血,死而后已。不幸被擒,犹向西面,其主的方向,叩首三次,准备从容赴死。此人当如何评价?”

陈阶青沉思道:“此等忠肝义胆之士,当褒奖之。”

女子又道:“若他站在了错误的一方,而他的主人是祸乱之贼呢?”

陈阶青静了一会,推翻了先前的答案:“既然根源上便错了,当杀之。”

女子淡淡说:“若他武艺无双,更精通兵书战略,用兵如神,是杀了之后、天下更无第二个的人才,你又待如何?杀了固然可惜,若要用,你敢放心地用么?”

“这……”陈阶青卡壳。

见状,女子取笑他:“我看你这一席话中,只有最后一句是清楚明白的——你还没有自己的道。”

陈阶青一时无言。

谢兰亭拿同样的情况问自己,该如何解决。

她得出了一个答案,只要这个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她一定会用。

只因她是天下第一,在军中一日,这人便不敢有二心。

就是这么自信。

她相信陈阶青日后也是如此做的,所以才能君临天下,四海朝拜,天下英杰,尽聚于斯。但如今的他还没有掌握力量,难免心怀踌躇。

“去走你自己的路吧”,女子蓦然抬手,在陈阶青肩头一拍,他不由自主地被送出去很远,“掀翻天地春秋,回眸再看人间。”

最后,陈阶青带着一丝惊疑地问:“你是什么人?”

“我?”

这奇诡的女子摇摇晃晃站起,在原野上踏歌而行,一路远去,竟似有几分癫狂。

“知天易,逆天难,我从虚无中来,将归虚无中去,死生亦大矣……”

渐行渐离,终至无声。

兰亭小熊瞅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

如此特立独行的天机大师,而且很可能还是绥国朝廷的人,绝非无名之辈,可她却没有什么印象。

她这些天来,第无数次地感叹,要是哥哥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这些事的。

“刚才她说我的来历,你也都听到了”,小熊将软乎乎的爪爪搭在陈阶青肩上,使劲一拍,“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陈阶青道。

小熊心里顿时有点不得劲,上下跳了跳,开始了一通无理取闹:“你为什么会没有想问的,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陈阶青一手将小熊扶好,免得她动来动去,摔到地上:“不管你来自什么地方,现在都是我的家人。”

“嘿嘿”,小熊也毛绒绒地笑了,“那当然啦。”

她快活地打了一个滚,举起一只爪子:“鉴于我知道你目前为止的所有人生经历,我决定也给你分享一下我的故事。”

陈阶青认真倾听。

小熊不能透露未来的事,引起时空紊乱,于是就把故事改编成了浆果森林里的小熊一家人。

哥哥是月亮小熊,老师是白发小熊,殷若羽是戴着半张面具的小熊,林希虞是喜欢攒钱的小熊。

陈阶青神往不已:“可见一花一世界,即使是一座平平无奇的浆果森林,也蕴藏着丰富的波澜。”

小熊讲到手舞足蹈,准备从乾坤袋里摸一杯灵茶喝,忽然意识到乾坤袋已经被那女子锁上。

“天呐”,她顿时打了个寒颤,“我们没钱了。”

眼看小熊黝黑清亮的眼睛,都顷刻暗淡无光了,陈阶青赶忙安慰她:“没关系,我们可以出去挣钱。”

“可是你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小朋友,甚至没人能看到我”,小熊苦恼极了,“谁会给我们钱呢。”

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她自小时候记事以来,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掷千金,从来没有过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经历。

“就只有这么多了”,小熊忍痛打开金色的小铃铛,从里面摸出最后一块桓听给她的灵糕,分给他一半,“吃完就上路吧,祝我们一路走好。”

觉得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对的陈阶青:“……”

孩子坐在树下,和小熊依偎在一起,就着夕阳,吃完了今天的晚餐。

一步踏出,便是江湖。

如此四海漂泊,日月如梭,几年光阴弹指过。

可能因为这段记忆并非春蚍蝶所放出来的重点,也可能因为这段岁月没有桓听,小熊感觉时光过得飞快,似乎一眨眼就消失了。

他们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见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和事。

像什么,在乡野帮农家捡一堆玉米;在府衙和新认识的友人一道击鼓鸣冤;在山林间,和路过的游冶怪侠分食一堆烤栗子;在茶楼里说书,被围得水泄不通,遇到地方官本想喝止封杀,最后却搬了个小板凳加入......

超多有意思的事。

江湖是一坛经年陈酿,唯有亲自开坛饮下,方知个中滋味浓淡,心事皆宜。

南渡之前的大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乱世。

内有黄门祸乱,外有异族入侵,上有皇帝昏聩,下有大臣贪恣,怎么看,都是不折不扣的风雨飘摇,即将亡国民不聊生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乱世,不管是江湖还是庙堂,都诞生了以前从未有过、以后可能也罕见的熠熠群星。

烽火鉴风骨,刀头出豪侠。

毛绒小熊到许多新朋友的肩膀上蹦跶。

这些朋友里,有秉笔直书、宁死不改的地方志史官,有轻狂放荡、流里流气的少年游侠,有骄傲如雪、才华高绝的吟行诗人,有苦练佛法大成、却推倒佛像金身,将熔炼的金子为书院群童换藏书万卷的圣僧。

可是他们都看不见小熊。

陈阶青特意为她去学了画画,将小熊的画像画下来,临别时送给朋友们。

他画出来的小熊,弯弯曲曲,顶着一头泡面头,眼睛比灯泡还大,很有几分止小儿夜啼的潜质。

圣僧迷惑地问: “这是,吃早食的麻团?”

诗人称奇: “是一枚煮得滚烫的月亮吗?”

少年游侠道: “看起来像发福的元宝。”

陈阶青只好向他们一一说明,这是一只毛绒小熊,是他最好的朋友。

“哇,多可爱的小熊”,大家都很给面子,伸手到虚空中比划着,假装在揉小熊的脸。

小熊高兴得快要飞起来啦,连头上的呆毛都弯成了心形。

她的一生中,固然呼风唤雨、傲视群雄,却很少有这般什么都不用想、任意漂流东西的快乐时光。

所以,在下一个陈阶青的生日,小熊埋进蛋糕里蹦蹦跳跳,吃得满脸奶油,然后抬起爪爪,抢先替他许下一个生日愿望:“希望好时光过得慢一点。”

陈阶青微笑道:“我许了同样的愿望。所以,你现在有双倍的好运。”

他们还遇到了一位华裳大师。

此人极有妙手巧思,能做无缝仙衣,手艺冠绝天下,本为皇帝最偏爱的御用师傅,后来离开皇宫,游历民间。

经他改良的棉服进入寻常百姓家,以极低廉的价格,帮助百姓保暖熬过寒冬,可谓功德无量,和谷圣一道被广为传颂,仙洲各地都竖了长生牌,民间发自内心地敬重其人。

然而,这般璀璨人生,也并非事事顺心。

据说他有个小青梅,等了他二十载,只因他曾立誓说,衣道未成,不可为家。

然而近日,小青梅受到种种威胁,被迫嫁入华阴卫家。她穿着华裳大师昔日为她设计的凤冠嫁衣,艳容四射,在他面前,走向了另一个人。

这个华阴卫家,正是后世卫玉温和卫婉的那个流华卫家前身,冠盖兴盛数百载,在巨灵州更是说一不二,只手遮天。

“把她抢回来呀”,小熊挥舞着拳头,觉得希望很大,”不然你会抱憾终身的。你可是衣圣,怕什么。”

陈阶青也皱起眉,觉得他应当硬气一回。

然而,华裳大师虽然有才,却生性软弱,每次在陈阶青和小熊的鼓励下坚定了决心,等快要迈出那题着”愿天下人皆有衣穿”的门楣时,复又踌躇不已。

“我还没有成为制衣业的第一人,我还没有实现自己的誓言”,他低着头说,”我还不能死。”

就这样纠结来纠结去,几个月过后传来消息,小青梅病逝了。

陈阶青和小熊很担心,就过去看望他,他把一人一熊安顿好,让他们好好睡了一觉,而后独自一人杀上了卫家。

他手无缚鸡之力,亦无半点修为。

卫家守卫大声讥嘲,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却见他站在刀剑之前,徐徐说了一个”起”字。

场中众人衣衫猎猎,瞬间无风自动,衣带飞起,分明是最柔软的质地,却拧成了一道道锋利的匕首,从咽喉中洞穿而过。

在这一刻,空中风雷发作,至尊天劫滚滚而下。

卫家上下骇然无比,万万没想到能看到一个死对头在眼前破入至尊,还是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的以衣证道。

然而,华裳抬头看着天雷滚滚,他知道,自己渡不过这一劫。

自古以来,以功德破入至尊的人并不是没有,可是他的制衣路还没有走完,道还没有圆满。

“我今日只诛卫兴,余部无犯”,华裳大师冷冷道。

“你今日谁也杀不了”,一名卫家人阴测测地说。

卫家毕竟是仙洲顶尖的世家门阀,这一代虽无至尊高手坐镇,天圣境却不少,一瞬看出了他的虚实。

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中间。

冷不防,华裳大师忽然勾动了一下手指,众人的衣衫瞬间不受控制,以他为中心,齐齐将人向那个方向脱去。

雷霆轰然击落,炫目的白光垂下,将卫家煌煌华光的府邸彻底淹没。

……

毛绒小熊和陈阶青睡了一个好觉,等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华裳大师将衣庄和所有财产留给了他们,还有一本关于自己以衣入道的心得手札。

他一早看出陈阶青无法修行,却心资卓越,绝非池中物,便向他指出了一条可能的大道,希冀他这一生能够走得更远。

但这并不是陈阶青的路。

这几年东奔西走,让他阅历丰富许多,眸底装下人间春风与秋色。

从成天抱着小熊懵懵懂懂的孩童,长成了少年,面色犹带稚嫩,但已能隐约窥见一丝日后那位天帝的影踪。

唯独有一件事始终悬而未决,那便是他的修行。

江南江北,无数的高手劣手,问了许多人,至今都没有找到再次拿起剑的方法。

见陈阶青还在沉思,小熊萌萌地蹭过来,对他挤了挤眼睛:“不要再纠结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陈阶青莞尔,和小熊一道检查衣庄,发现了满满一箱子按照画上小熊体形定制的小衣服小裙子。

“我哪里有这么胖!”小熊气鼓鼓地跳下地。

她在书架上,找到很多华裳大师的手稿,俱是为百姓设计的轻便衣衫,尚未来得及发布。

“我们将这些衣服做出来,一同发给百姓吧”,陈阶青看着手稿,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小熊觉得这个主意很棒,欣然同意。

他们从仓库里找出一笔资金,雇佣若干工人,开始批量大规模生产,并选了一个适宜远行的良辰吉日,带上第一批蓑衣成品,进入了一家渔村。

之所以是亲入村庄,而不是让百姓们前来衣庄自取,陈阶青有一番缜密考量。

虽说,衣庄有华裳大师遗留的气运福泽,等闲人奈何不得。

但唯有亲自走过每一处乡原与田间,麦浪与浮鳞,人与灵魂皆至,才入了眼,入了心。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个虚无的字迹,而是一位位鲜活蓬勃的人。

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件事对自己很重要。

兰亭小熊一阵琢磨,也觉得这个提议很明智。

近百年间,各诸侯国的开国之君,不论实力如何,几乎都出身于微末,成长于民间,亲冒矢石、亲历疾苦,所以一路杀至最巅峰,方不忘本。

反观那些继承者,什么小皇帝、祈天子之流,成长深宫之中,不识稼穑之艰,未解民生之忧,极容易凭借一己好恶,将政事弄得一团糟,在朝在野俱是一片怨声道载。

她可不想做被百姓讨厌的君主。

小熊打起精神来,扛着包袱在各个村里溜达,拿小册子记录生活,努力给以后处理政事积攒一手心得。

另一边,陈阶青静静地行走。

他走过海边饱经战船炮火洗涤,仍旧在崖底顽强生生不息的渔村,走过苦于赋税侵逼、全村遁入瘴气弥漫的山林、生病也不敢出门买药的悬崖村,走过苍陵城天子脚下,被世家大族视为部曲、肆意鱼肉的农兵乡里。

乱世有悲歌,也有欢笑。

即便是在最凄惨零落的环境中,人们仍为了今朝能够全家安然在一起而庆幸。

陈阶青为悬崖村艰难度日的人们送去了衣服和物资,走时已是深夜,居民们唯恐夜深路险,就趴在悬崖边,举着星星点点摇曳的火把,为他照亮一条出山的路。

“看了这么多”,他轻轻地叹息,“原来我受得那些苦,也不算什么啊。”

他依然没有找到修炼之法,却拥有了一种奇异的过目不忘本领,见过的众生每一幕,都停留在他的眼瞳中,若需要,随时都可以调出来播放。

腊月底,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陈阶青给小熊围上厚厚的围巾,戴好厚厚的帽子,小熊现在看起来暖呼呼的,捧着脸,让他从眼眸中取不同人的不同故事给她看。

第一是小熊,而后,从圣僧游侠,到华裳大师,到世家,到各地村庄里的百姓。

小熊念念有词:“两千九百九十七,两千九百九十八,两千九百九十九……呀,还差最后一种就三千了。”

但陈阶青并没有收集到第三千个故事。

他坐在雪色下,轻轻抚摸了一下手腕,那里刻着一行字,一行让他感到有些迷惘的字。

“桓听”,而后微微一顿,极其凌乱且草率地写道,“很重要。”

他为什么要这么评价对方?

兰亭小熊见他又在摸手腕,忽而灵机一动,登登登,从压桌角的地方掏出来这个星期的《江东日报》。

桓听这一两年初入江湖,声名鹊起,世人谓之风流无双的清俊少年。

他近日来,就停留在江东洲。

“这个人可以作为你的第三千个故事吗?”小熊托腮问。

陈阶青有点疑惑,看了一眼报纸上那人白衣如雪的绘像:“可以是可以,但我……”

不认识他啊。

“现在还是凑足三千个故事更重要”,小熊举起爪子道。

陈阶青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好。他便是第三千个。”

他缓缓闭上了眼,下一瞬,气息已然变了,眸中的无尽神光离合藏敛,忽而化作无尽的锋芒,洞彻虚空。

砥砺八载,眸中蕴剑。

见过世相三千种,方悟剑出为众生。

谢兰亭明白了他在走什么道。

前代有剑客高手,以天地自然为师,于风雷生歇、莺飞草长中,领悟自然大道,从此山川万物皆可为剑,剑出而天地同感。

而陈阶青,则是以人世事万象为师,于江湖市井、人来人往中,哭过笑过,挣扎过,崩溃过,在每一处跌倒留下印记,又在每一处爬起,研读风物人情,走过喜怒恶惧爱憎。

命运毁了他剑骨,却没有毁去一颗愿为众生拔剑的道心。

以水晶般剔透、片尘不染的资质,描摹下三千个故事。

从此,这人间亿万里江河浩荡,就是他的剑。

“眸中剑,斩”,少年坐在城池的万家灯火中,轻若虚无地呢喃一声。

分明是最为细微的声音,转瞬就会淹没在无尽的人潮中,然而下一瞬,他缓缓睁开了眼。

如此拂起惊澜,又似清秋吹拂的一眼。

冲天的剑意自他眸中凌霄而起,扶摇直上,如同一株通天彻地的森然巨木,万千枝叶席卷,皆是道道锐利无双的剑气凝聚而成,飞舞升空,刺破高天环拢回合的雾气,簇拥升起一轮明月。

云开雾散,朗照高城,海天之间一片澄清。

毛绒小熊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被他抬手轻轻戳了戳脸,才猛地跳起,热烈鼓掌道:“了不起,终于成了,这一剑厉害。”

也就比她差那么一点点吧。

然而下一刻,小熊忽然惊叫起来,陈阶青刚刚领悟了眸中剑,还不能很好地收放自如,一睁眼,险些刺中了小熊。

“喂,快停下,不准看我!”小熊疯狂躲闪,差点被切成一条一条的。

陈阶青高声道:“可是我收不住!”

“那你赶快闭眼啊”,小熊气得大叫。

陈阶青脑中一阵混乱,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也全然没反应过来,小熊只好扑过去,使劲用爪爪堵在了他眼前,大吼道:“快把眼睛闭上!”

陈阶青总算意识到问题,然而,只听刺啦一声,小熊的毛毛被一道锐利的剑气割下若干,在风中优雅地飞舞。

“......”她的毛毛!这怎么可以!

次日,生气的小熊命令他用眸中剑切菜,还不许拿菜板,声称要“物尽其用。”

陈阶青哭笑不得,只好照做。

如此这般折腾了好些天,总算初步掌握了要领。

一人一熊到处浪迹,在每个地方都停留一段时日,这一天,他们来到了江东州近日来处在风口浪尖的一座酒楼,泛秋楼。

兰亭小熊本来还在开心地四处转,越靠近酒楼,就越紧张,捏紧了自己的毛毛。

“不用担心”,陈阶青摸摸小熊额头,笑道,“我们有钱,不会被赶出去的。”

小熊:“……”

我倒要看看,你等会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泛秋楼,是一间极为出名的酒楼。

它绝不普通,以万金之姿,摄天地之容,坐落在江左最水色涳濛、烟柳如梦的碧水之间,来光顾的客人更是贵宾云集。

但真正让这间酒楼在史书上鼎鼎大名的,有两件事。

首先,它的主人,是日后的绥祈两国丞相、半个天下之主谢展颜。

其次,就是这里发生过仙洲十大佳话之一的「桓卿新曲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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