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21格格党 > 历史军事 > 君临天下后和美人谋圣HE > 第31章 山风近草曛(1)

第31章 山风近草曛(1)(1 / 1)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穿书文的背景板长姐回来了 迫害文豪演绎DIO名场面之后 狗血文工具人他绝不认输[快穿] 位面酒肆 死遁后屑男人都疯了 被最强当崽养是什么体验 景光喵喵保护计划 从零搭建的蜂蜜陷阱 魔法少女在星际能再就业成功吗? 当红黑双方看到弹幕后

谢兰亭进入了那孩子的记忆中, 对他的所有感受都感同身受。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有些愣怔。

自己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株最低矮、最不起眼的野草,匍匐着前进, 压抑又如此卑渺。

长在恢弘堂皇的朱红宫墙之下,在飞阁流丹的金碧辉煌之间, 垂着头, 弓着腰, 永远沐浴不到阳光, 显得与一片繁华如此格格不入。

不, 她并不是野草。

野草至少还可以拥有一块细小的角落,悄悄舒展茎叶,呼吸一缕穿堂的风,见一见过往行客的辉煌如烟。

她是晦暗井底滋生出的幽碧苔痕, 在无人问津的阴冷潮湿深处, 一个狭窄逼仄的隐蔽角落,终年不见天日,悄无声息地生长,又灰飞烟灭地死去。

帝城里, 苔藓只长在冷宫,牢笼,罪人巷, 这般尘孽丛生、哀秽无数的地方。

被打到尘埃里的荒颓居所,失去任何希望, 只是像行尸走肉一样捱过一息一刻, 煎熬到死去的人。

青苔本不为人所期待, 亦永远不会为人所喜。

没有人会关注它, 从出生到灭亡, 都在井底的深水里,湿漉漉地浸在怨愤之中。

每一次呼吸,肺腑之间都充溢着死气,千丝万缕地将本就要沉底的人,拖向更加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到底是谁的记忆?

她究竟通过春蚍蝶代入了谁的视角?为什么会和她发生感应?

这一瞬间,谢兰亭甚至怀疑哥哥搞错了,眼前这些记忆,根本不像是春蚍蝶放出来的,怎么看都和温暖、光明之类的美好词汇根本不沾边。

她想不出来,究竟是哪一位至尊曾诞生于如此破败之中。

莫非,这是一位以阴诡之气证道的至尊?

近三十年间,鬼道至尊统共只有两位。

一是西晏女宗师李琼箫,但眼前这位明显是男孩子。

第二位,就是名震诸夏、死后逆修大道的祈国开国之君,秋容晚。

即将被她夺走一手开创的江山社稷之人。

她想起出发前,祈天子来送剑,说是“皇祖父在矜城外古战场所得”,与仙金瀑的地点也对上了。

小熊神色顿时有些复杂,看着面前的孩子。

她其实并没有真正见过这位陛下,却仍旧怀有一二分的欣赏。

并非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勇气,孤注一掷,舍去性命,最后甚至放弃了转世机会,化身轮回路,护佑百姓子民。

谢兰亭打定主意,不管这家伙是不是秋容晚,她都决定大度一回,先不和他计较打算把自己当成窗帘布的事了。

“嘿,下不为例。”

这孩子穿着一身缀满补丁的衣服,短促萧条,在这逼仄压抑环境的映衬下,看起来极度苍白消瘦,几乎有一种玉石的冰冷质感。

他眉眼却生得极好,如瓦砾深处的星辰般夺目,等长大以后,必然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

见她忽然开口,孩子立即戒备,浑身的刺都一下子竖了起来,手上猛然一使劲。

“喂”,小熊气得叫道,“你掐痛我了,快住手!”

“你是何物”,孩子并未放开,“看起来很可怕。”

谢兰亭不服,她哪里可怕了。

然而,就在这时,因为一直在共享对方的记忆,她忽然切换成了对方的视角。

从身高推测,孩子大概五六岁。

他的视力似乎有些问题,看什么东西都是灰色的,一片压抑沉寂的厚重铅灰。朱墙、黛瓦、蓝天、花树,这些在他眼中都没有区别。

他正望着手中的小熊,小熊也是灰扑扑的,像是一大块淤泥,说话的时候,这块淤泥正中忽然裂了一条缝,咕噜咕噜地发出些声音。

谢兰亭:“……”

好像是有点可怕。

“我是一只玩具小熊”,小熊轻快地挥了挥爪子,“我为你而来,将会陪你度过一段快乐时光。”

孩子用灰雾色的瞳子看了她片晌,沉默着,将她放在了肩上。

谢兰亭跟着他回家,一路东张西望。

过往的人在雨幕中擦肩而过,脸都是模糊不清的,如同在灰布上涂上一层深深浅浅的惨淡色泽。

也不知是因为这段记忆过于灰暗,还是环境本身就如此。

她有了一个新发现:“好像只有你才能看见我。”

孩子一言不发。

毛绒小熊跳起来,揪了揪他的头发:“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孩子转头,用漆黑冷漠的眼神望着她。

“我说,别人好像都看不见我”,小熊搓了搓手,“刚才走过去那个人,我对他挥了挥手,他都没反应……喂,你怎么又转回去了,给我一个面子哇。”

小熊气呼呼地给他的头发打了一串结。

也许是受不了她,那孩子终于说话了:“他不是看不见你。在这里,即使别人惨死在面前,旁人也不会多看任何一眼,何况是你。”

谢兰亭大为惊愕:“为什么?”

“人们只将精力用在一件事上”,他简短地说,“等死。”

小熊一下子攥住了他的衣襟:“这里是什么地方?”

“横沟罪人巷”,他道。

“你犯了什么错,被发配过来?”小熊坐直了身子,充满同情地问。

“我生来就有罪。”

孩子说完这个几个字,便不再言语,他神色苍白,看起来仿佛极度疲惫病态,在冷风中摇摇欲坠。

谢兰亭苦思冥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任何和“横沟罪人巷”这个地名有关的东西。

她戳了戳颈间的传音玉,要是哥哥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的。

“给我”,孩子忽然道。

小熊一惊:“什么?”

“你脖子上的东西”,他直接动手捏住了小熊的脖子。

小熊气得哇啦哇啦大叫,使劲挣扎,无奈她的棉花爪爪根本使不出半份力量,轻而易举地就被夺走了传音玉:“不要脸,连毛绒小熊的东西都要抢,无耻之尤!”

却见那孩子在宫墙下的花坛中,找了个极隐蔽的地方,蹲下,挖土,将传音玉埋了进去。

“记住这个地方”,他道。

谢兰亭一怔,有些参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跳下地,用熊爪在土上拍了一个标记,又移了一堆花瓣掩好。

她一回头,见孩子已经走远了,赶紧连蹦带跳地跟了上去:“等等我!”

他果然停了下来。

谢兰亭刚想夸他够义气,却见他面色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惨白,像是突然发作了什么病,极其痛苦地慢慢滑落在地,按住了心口。

哦对,按照史册记载,秋容晚确实天生沉疴。

否则他也不会想到选择去死,以这种极端方法,斩掉病体残躯。

小熊蹭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满是冷汗。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小声给他加油打气:“撑住,你能行的,一切苦痛只为让你日后更强大!”

他可是未来的第一鬼道至尊!

孩子在剧痛中神智不清,忽然伸出手,像是溺水的人攥紧一竿救命竹筏一样,死死抓住了小熊。

“你……”

他想说什么,但很快昏了过去。

雨势越发轰然,倾盆而下,打在身上犹如刀割。

“醒醒,快醒醒。”

兰亭小熊见他就这样倒了下去,虽然知道他未来必定会成为至尊,不可能死在这里,还是难免一阵焦急。

她没法用灵力,只能使出全身劲,拽起孩子的衣角,拖着他,在暴雨里往前行,想找一个避雨的地方。

所有房子都大门紧闭,根本没有人理睬。

小熊一直走到浑身的毛毛都被雨水浇淋,湿漉漉,沉甸甸,冷得发抖,还是没有人接纳他们。

她一转头,发现对方因为长期浸没在冻雨中,过于寒冷,脸上已泛出一层不正常的青白,显是不妙。

“怎么办呀”,她心头一紧,嘀咕道。

眼前忽然暗下,倾盆大雨被暂时挡在了外面,有一抬小轿自雨幕中飞暗而至,迅疾无声,来到面前,将孩子接了上去。

毛绒小熊也趁机钻进帘子,找了一个干爽的角落,将自己的毛毛拧干。

“看来,是他家里人来接他了”,她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还有人惦念着他。”

外面七拐八拐,人声渐稀,时不时地停顿一下,似乎是在进出要道时审查书牌,最后,终于停下。

谢兰亭不能出去看,只好听着抬轿人的脚步回音,初步判断,她来到了一处广大宽宏的宫殿。

这宫殿应当极其富丽堂皇,高耸入云,极尽奢侈之能,所以脚步回声才会如此之高。

宫殿主人应当位高权重,御下极严,是以抬轿人因为畏惧,脚步在无法抑制地轻轻回颤。

“松风,把他带出来”,一道年轻的声音说,充斥着傲慢之意,“放这里。”

谢兰亭直觉不妙。

一只手伸过来掀了帘子,她眼前忽而一亮,正紧张,却见那手的主人径直略过了她,把孩子提起来。

这是,看不见她?

毛绒小熊跳起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抬轿人视若无睹。

她一骨碌,从轿子里爬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最终确信并没有人发现她这位不速之客。

“这敢情好”,小熊立刻放飞自我,大咧咧跟在小孩旁边。

抬轿人老仆将他平稳地放在一张榻上,动作十分小心。

那种小心,倒并非是出于对他本人的关怀,而是像对一件十分珍贵的使用物,生怕破坏他的价值。

“公子”,他从袖中摸出了一些器具,“还是像从前一样吗?”

“不”,一名穿着黄金蟒袍的小少年,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孤不仅要他的血,还要他的一截剑骨。”

老仆依言行事,将长针刺入对方的咽喉、发顶、手腕、心口,各自取血。

“太过分了!”

兰亭小熊一瞬间怒气直冲头顶,冲过去,使劲推了推他,想要让他停下动作。

可是,她的手却从银针之间穿过,如同掠过一片浮云。

啊,她恍恍然间地想起来,自己只是进入了一片记忆,眼前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已经尘埃落定的事。

银针深入深体,源源不断地取走了血,那个孩子显然是痛极了,在昏迷中,又活生生被痛醒,痉挛着攥紧了手,鲜血从指间如泉般涌出。

毛绒小熊爬过去,掰开他的手,拿一块帕子擦掉了那些血。

他失去焦距的漆黑眼瞳,怔忪对着小熊。

小熊怕他真的疼死过去,就伸出爪爪,慷慨道:“给你个机会,先抓着我好了。”

孩子下意识地握紧了小熊的手。

谢兰亭这时已能断定,此人绝非秋容晚。

秋容晚是祈国开国之君,而非什么宗室之后,而眼前这名至尊,如果长大真是修诡道的话,只怕还在更久远以前。

对方也很可能并不是像秋容晚那样的天生沉疴,而是因为被取走太多血,留下的病根。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兰亭小熊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捏出棉絮来的时候,老仆终于停止了动作。

“公子”,他禀报道,“五皇子年纪幼小,体内剑骨尚未生成,莫如以他的血滋养一段时间,再取出给您续接。”

三皇子顿时发怒,一下掀翻了茶几:“迟迟等不到,该死!”

他发泄了一阵,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只能转头找人撒气。

“就凭你,也配被称作皇子”,他重重地踢了孩子一脚,“你这种人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我若是你,早就和你那不知廉耻的娘亲一道找个池子,把自己沉了算了……”

从他的咒骂声中,谢兰亭弄清楚了这孩子的身份。

他是个悖逆人伦的产物,一向为人所鄙弃。

当今圣上登基后,屡次强迫前代皇帝宠妃、他名义上的母妃苟合。

发现有孕后,惊怖交加的女人多次尝试将他杀死,却无果,不得已生下了他,看到他便时常被迫想起从前的惨事,愈发疯疯癫癫,对他恨之入骨。

皇帝从不承认他的存在,只把他当一丛杂草,一抔土,一抹青苔。

孩子躺在冰冷的墙角一动不动,不管挨多少打,都始终神色平静,看着天空的一角,倔强地一声不吭。

这种平静,反而让他所受到的折磨变本加厉。

只有当被骂起阿娘的时候,他早已冻僵的手指才微微动了动,凝聚起了微弱的灵力。

“药给我”,他声音沙哑地说。

三皇子偏不肯让他如愿:“我又没取成骨,你就想把这个月的药拿走救你娘,你想得倒美……”

语声忽然一顿,只因那孩童忽然抬头,用一种极为渗人的锐利目光看着他,令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回过神来,三皇子顿感恼怒,觉得自己的退缩丢了面子:“竟敢这样看我,给我、给我挖了他的眼睛!”

一旁,老仆却立刻劝阻道:“公子不可,若他身体有损,恐对剑骨生成无益。”

犹如一盆冷水浇下,三皇子神色狰狞,几番终于按捺住了,忽而冷笑一声:“是吗?你不是想要药吗,松风,给我把药扔到狗洞里,让他爬进去!”

这本来是极其侮辱人的一件事,但谢兰亭却根本不在意。

因为她仅仅是一只毛绒小熊,即便是狗洞的门,对她来说也显得过于宽敞了。

“救人要紧,我来帮你吧。”

毛绒小熊走到淤泥里,费劲地把陷在里面的瓶子拔/出/来。

孩童就在外面等她,稚嫩的脸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冷复杂,慢慢伸出手,将小熊放在自己肩上。

小熊正在翻来覆去地研究这颗药,忽然听见他道:“谢谢。”

“不客气”,小熊摆摆手,“你娘到底生的是什么病?”

“她没有病,只是中了毒”,那孩子以一股极端平静压抑的语气说,“每月都需要一次解药。”

小熊叹气,拍拍他的肩聊作安慰:“没关系,都会过去的,我相信你拥有光明的未来。”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间极为荒僻,阴暗潮湿的宫殿里。

说是宫殿,其实也谈不上。

虽然外表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大门却已破碎,满地荒枝枯藤,洞开地洒入了满院寒风。

新下过一场冻雨,地上水涨横波根本无处落脚,流水汩汩地倒灌入房中,大部分被枯藤阻挡,仍有少许淅淅沥沥而下,将整个房间都浸得一片阴湿湿、雾蒙蒙。

谢兰亭才呆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不适。

凰血者天生至阳至刚,虽然血脉不在了,但个人偏好却没变,要待在温暖热烈的环境中才舒服。

她这时才发现,对方之前说要把小熊拿回去当窗帘布,并不是在开玩笑。

真的有这么小的窗户,窄窄的,仅有餐盘那么宽,在高处狭窄地投落进一线微光。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她看见有个女人躺在阴影深处。

在空荡荡的宫院里,女人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夜以继日,飞速地枯瘦下去。

孩子给她带来了药,她惨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容,艰难地将孩子揽过来,问他今日课业如何。

他虽然根本没有机会去上学,却一一对答如流。

谢兰亭注意到,他似乎有些紧张,却并不是因为被问课业而紧张,而是很少和阿母如此亲近。

以至于,他的手指反复揪弄着白衣,手腕上用红绳缀着一枚小小的金色铃铛,那是视野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铃铛。

女子吃了药,气息逐渐缓和,但因为病得实在太重,苍枯的脸上并无多少生机。

她看着自己的孩子,眼里闪烁着欣喜的光,但是某一刻,那种光便迅速地浑浊了起来,转化为一抹乖戾的疯癫。

“是你”,她嘶声说,语气中的刻毒让人不寒而栗,“你这个孽种……”

她扑过来,对孩童拼了命的厮打,那孩子躲闪不及,脸上被尖锐的指甲抠出了长长一条血印。

女子见了血,像是被刺激到,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厮笑声,愈发疯狂:“血,都是血,那天晚上,他就这样……都是血!”

“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一种罪”,女子尖声嘶吼着,“你本就该死!”

她疯狂中,一下要撞到桌角,孩童立刻伸手去拦,却一下子摔倒在地。

金色铃铛被从手腕狠狠地扯下,又重重摔在他脸上。

锐利的金属边缘刺破满脸的血,流淌而下,将视线尽数染成了模糊。

那血在视线中也是灰色的,一切灰暗而苍枯。

孩子身形晃了晃,小心翼翼地从伤口中抠出了那枚铃铛,握在掌心。

女子却似乎被他的一脸血色吓醒,充血的眸中出现了短暂的清明之色,忽而抱着他哭泣:“我的儿啊……”

她抖抖索索地撕下一片破旧的衣袂,想给他包扎,可是很快血色又映入眼中,染成了神经质的疯狂。

那只本在包扎的手,也转而改为掐住了他的脖颈:“我杀了你……”

她看起来疯癫又可怜,像市井里最低微、最不起眼的老妇人。

但谢兰亭分明看见,墙上有一张泛黄的画像,当年也曾被人时时摩挲。

画上美人粉黛罗裙,似在云端,珠翠环绕,当真是风光无限,明媚无双,也曾一度冠宠六宫。

过了许久,她终于不堪负重地倒下,沉沉睡去。

房子里,只有一扇狭小细微的窄窗,人头大小,那孩子踉跄爬起来,独自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熟练地就着昏暗的日光处理伤口。

他今天已经伤得很重了,手一直在发抖。

毛绒小熊趴在桌子上看他,等他终于包扎好,立刻就过去拍了拍他的手。

好可怜。

这到底是哪一位至尊的悲惨过往?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因为阿母一直没有发病,生活变得十分平静。

孩子并不常出门,除了每天在书院外找一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听一堂课。

谢兰亭有时会和他讲一些好玩的故事,什么「少傅奉旨拖稿」、「林希虞杀爹证道」之类的,听到后者,那孩子眼中明显掠过了一丝别样的光彩。

这天,她忽然有了一个新发现:“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不对。”

孩子静默了一会:“……嗯。”

毛绒小熊一伸手:“那你赶紧给我一块灵石。”

她并不知道,灵石在罪人巷极为珍贵,对方也仅有一块而已。

他略一犹豫,不想失去唯一的毛绒绒朋友,当即从床底下把东西取出,给了她。

谢兰亭时隔这么久,终于再次接触了灵力,心情极度飞跃。

可惜,乾坤袋虽然也跟着她进了记忆,却封锁重重,这么点灵力却只够她开启一次,而且维持不了多久。所以没法挑东西,摸到什么就是什么。

毛绒小熊伸出爪子,在口袋里乱搅,一边胡乱祈祷道:“希望是个有用的。”

千万别是什么麻薯、酒杯、给小狮子的项圈、送林希虞的美颜产品之类的。

那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似乎不抱有什么期待。

“让我看看”,小熊抓住了一样硬邦邦的东西,使劲往外拉,“最好来个法器……等等,卫玉温送的法术签?”

这玩意纯粹就是为了恶作剧。

谁也不知道打开之后会出现什么法术,是一秒变猪,还是传送千里。

小熊顿时垮了脸,将签推给他:“给你。我回去定要找卫玉温这厮算帐。”

孩子小心翼翼地将签收好,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别人东西。

阿母平静不曾发病的时候,对他的态度十分温柔。晚上,她连夜编织了一个小巧的毛线带子,让他可以把法术签放在里面,保存得很好。

谢兰亭渐渐也对这位母亲生出些好感。

她是一个能在最悲哀黯淡年岁中,撷取星点微光的人。

如果某一日,她能起身,就会去摘一些花,放在空荡荡的殿里装点,还会将门口的枯柴拾掇得干干净净,请过路的松鼠进门,跟他们一起吃饭。

有时,她也会抱着自己的孩子,教他写书法,读两句诗。

她也曾是出身名门的闺秀,六艺无所不精。

谢兰亭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段记忆会被春蚍蝶放出,被认定是温暖的记忆了。

可是,这样的时光太少太少。

更多的时候,她是疯癫的、歇斯里底的,掐着孩子的脖子问他为何不去死,而后在难得的清醒时光中,内疚泪流。

到了下一个一月之期,三皇子却并未派人来。

只因皇帝到行宫过冬,大半座皇宫的人都跟着随行。

不知为何,这诏书竟也发到了他们那里,孩子只能收拾行囊,带着他仅有的两件衣服,然后将毛绒小熊放在肩头,一同坐上了车。

行至半路,小熊开始呼呼大睡,忽觉一阵颠簸,一下子被甩飞了出去。

他去捞小熊,自己却也颠了几下,那枚法术签,便从怀中掉了出来,小熊恰好抬爪在上面一拍,便开始了自动运转。

“不要啊!”小熊哀嚎,“这次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听一阵剧烈的动静,符咒上爆发出了烟花,而后响起来乱糟糟的人声。

“是倾听法术”,她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没有一秒变猪。

三皇子车架正好在他们前面,若众星捧月,红云拱玉皇,众多人簇拥着他。

因他最为得宠,朝中其他几名皇子也早就投靠了他一方,此刻,正同坐一车,彼此交谈。

只听十一皇子道:“不知那玩意……这次为何也会跟着我们一起,莫非要重入父皇天眼不成?”

然后是三皇子不屑一顾的声音:“是我提议的。本次去行宫,必有游艺狩猎。一月之期已到,孤预备找个僻静无人处,将他作为人形箭靶练一练手,出我心中恶气。”

“他能答应?”

“孤掌控着他「母亲」的命,他岂敢不从?”

“还是皇兄高明,牺牲区区一个机械傀儡,就换来了天生剑骨。”

“可惜那女子红颜薄命,早早就去了,否则孤日后登基,将她一并纳入后宫,一女同侍我皇室三代,真是千古美谈,哈哈。”

……

谢兰亭呆呆地听着这些对话,连法术燃尽,烧到了小熊毛毛都没注意。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对面人。

只见他脸色惨白,露出了一种震骇欲绝的神色,忽而掀开帘子,跳下车,向回程的方向冲去。

“等等我!”

小熊知道他要去验证这席话是不是真的,当即大叫,在后面疯狂追赶。

可是,她这小短腿,跑起来实在是太慢了。

等她到罪人巷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他不知用何种方法,确信了躺在家里的只是一个被三皇子操纵的傀儡,用来操控他甘愿为之取血,他真正的母亲,确实已经死了,早就不知死于何方的黯淡坟土中。

“都是假的”,他喃喃道,“可她……明明就跟阿母一模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他逼到这种地步。

他只是想让阿母活下去,哪怕他知道取血这种事,本就是无底洞,至死方休。可是他回家时,偶尔能被阿母温柔地抚一下额头,便觉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暖意。

如果他生来就有罪,生命注重是一场疲惫不堪的跋涉,只要有这么仅存的一点暖意值得留恋,也足够了。

可到最后,都是虚妄。

他是不配被命运眷顾哪怕一息一秒的人。

许久,天幕下,响起一声啼血般的、孤雁坠落的哀鸣。

“不要太难过,你还有我呢。”

毛绒小熊在旁边站了很久,走过去,慢慢将手搭在了他背上。

然而,就在这一刹,无数锋利的剑气从他身体中迸出,节节冲天而起,整条罪人巷的地面都在迅速摇晃摧折,宛如地龙翻身。

“你不能强行催生剑骨,会死的!”小熊大惊,赶紧跳到了他肩上,试图制止他。

已经停不下来了。

剑气挥霍纵横,在天际化为一场狂风暴雨,任何人都无法置信,他如此幼小单薄的身躯,竟能爆发出如此震慑天地的力量。

他像一团洪流,一路飞出城,浩浩荡荡地冲向了车队中的三皇子。

兰亭小熊站在风暴正中心,反倒感觉异常宁静,她使劲揪着毛毛,想着等会要怎么办。

“戒备!放箭!”

下方人早有准备,乱箭如雨,一时齐齐向此地飞来。

他初步掌握力量,并不能控制得很好,有无数箭镞穿透交织的剑气,扎进他身体。

毛绒小熊手忙脚乱,想要拨开乱箭,却是根本帮不上忙。

她忽然感到一阵失重,却是对方被一箭击中心口,恰好与上次取血的伤口叠加,向地面坠落而去。

士兵们一拥而上,小熊见他摇摇欲坠,着急忙慌,拖着他赶快跑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跑啊!现在死了就没办法给你娘复仇了!”

孩子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立刻抱起小熊,在狩猎的密林灌木之间潜行飞奔。

他终究气力不支,不久后,在青翠欲滴的山林深处,四下合围,三皇子带来的一众高手将他困在中心。

由于弑杀当朝皇子、哪怕是没人重视的当朝皇子,毕竟是丑闻,他们决定将他扔进瀑布中,来个死无对证。

“跑啊,你怎么不继续跑?现在,终于可以来试试我的人形活靶了”,三皇子阴鸷的面上挂起了一丝得意。

泉鸣叮咚,大雨倾斜,在这别无他人之处,只需要一场山间的暴雨激流冲刷,就会洗去所有的罪孽。

箭如雨下,淅淅沥沥落了满地,其中十六支穿身而过,几人嬉笑着,将他当成人形靶子,钉在地上,一通乱掷。

“住手。”

高处忽然传来了一道清霜般的少年声。

皇子们正在兴头上,怎么可能理会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

冷不防,一声短促的箫音响起,手腕忽然一阵剧痛,便卸了力,不由自主地放开了那个孩子。

谢兰亭眼前忽然灰暗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又切换成了孩子的视角。

鲜血没过了眼,让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咸涩的荒诞和扭曲。

他正竭力地睁眼望去,想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是救了他一命,还是将他再次推入了无底深渊。

一抬头,就撞入了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眸。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色彩。

在死气沉沉的铅灰色雾霾中,和同样冷灰的一株参天大叔上,有一少年高高地坐在万叶之间,手持一支玉箫,正凝眸看着他。

世上很难找出一种颜色,能像他的眼眸一样,调配得这样好。

它有碧波的飘渺,海浪的缄默,天空的清远,长风的意气飞扬。

星星点点的眼波是水上字,脉脉流动着华苍枯荣的岁月,一尘一沙的光影,动静之间,须以矜傲冰雪,漫长光阴来封缄。

皇子们捂着手腕,疼得在地上打滚,一边色厉内荏地威胁他:“孤等办事,汝敢置喙,找死不成!”

“绥国皇室有甚了不起”,那少年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拿了我家不要的天下。”

他的态度如此倨傲悖逆,完全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谢兰亭一看清他的脸,顿时如遭雷击。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新书推荐: 我在三国卖罐子! 人在大明撸树,老朱跪求我出山 醉枕山河 君陌种田记 穿越杜荷,开局李承乾谋反 绝世寒枭 从逍遥赘婿到万古一帝 史上第一豪横 我,玄门姑奶奶,打钱! 惊鸿宴,宴请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