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薄雾笼罩的瓮城中，
刚刚庆幸虚惊一场的人们再次骚乱起来。
就在杜仁他们十多米外，一个壮汉突然扑倒一人殴打，旁人劝架拉扯，壮汉又开始追打旁人。
“大胆！”卢叔起登时恼羞成怒地冲了过去，“竟敢在本官面前行凶？让开！”
拉着两个孩子的杜诚没管推开人跑过去的胖子，而是皱眉望向相反的方向——
隔着混乱的人群，拥挤的广阳门前骚乱的动静好像更大，
他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
“不能有贼人……趁乱夺门吧？”
同样拉着小孩的元四见杜诚没走，便暂时移开追随卢叔起背影的视线，
有些担心地看向不远处还在拉扯、打骂自家倔驴的俩村民。
正准备强拉大哥离开紫雾范围的杜仁听到这话后灵机一动，
装作心急有人夺门的样子，一把拔出雁翎刀，径直朝广阳门走去。
“你照看……”刚想把两个孩子推给弟弟的杜诚只好一手抱一个地跟上。
回过头来的元四见两人走了，连忙抱起小孩跟上。
“闲杂人等速速让开！我乃南御史院巡城候官！阻我者视为通敌，格杀勿论！”
左手前伸、右手举刀的杜仁毫无阻碍地前行了十多米——
迎面逃来的人们都被他的刀和身后杜诚的高声警告吓得拼命挤往两边。
眼前骤然亮起刀光，
他立即暂停时间，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神情木然的士兵高举沾血的横刀朝他劈来。
这人身后由近到远，共有九个男女老幼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之中，其中三个还是士兵。
更远处另有一个士兵正转头呼唤从广阳门前左侧的瓦棚里匆忙奔来、持三四米长枪和画有张牙兽首的长方形盾牌的四个同伴。
瓦棚里还能隐约分辨出被数人围绕、躺在长桌上的受伤士兵。
无法百分之百确定面前举刀士兵路数的杜仁用雁翎刀的护手盘猛撞劈来的横刀。
横刀却陡然收力，轻击护手盘弹离后，横切向他的腹部。
他脸色微变，任由横刀划开绣有白色竹纹的墨绿外袍，右腿弹出蹬中对方小腹。
皮靴底与黑色札甲亲密接触时，响起甲片碰撞的声音，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只是将对方踹退。
“小心！”
抱着两个小孩、从杜仁身后同时弹出的杜诚惊呼着飞起一脚，踢在这个后退士兵迅速抬起护头的左臂上。
感觉这人身手不俗的杜仁又听杜诚喝止道：
“住手！我乃巡城候官……”
连退好几步的士兵仍旧沉默冲来。
杜诚抱着还懵逼的俩小孩连忙后退。
确定此人为敌的杜仁猛然弹出。
“他是叛徒，方士莫留手！”远处那个摇人的士兵朝这边大声疾呼。
呼喊声刚起，杜仁就使用弹劲加速出刀。
“叛徒”稍稍偏头，脖子几乎贴着雁翎刀前进，手中横刀直刺杜仁面门。
杜仁丝毫不慌，左手准确拿住刺到眼前的横刀背，别往外侧的同时，
右腕一扭，让朝下的雁翎刀刃朝里紧贴“叛徒”颈侧后，一脚弹出。
被踹退数步的“叛徒”颈侧猛然喷血，
但他仍继续冲来，不过迈出两步后突然双腿一软，半跪到地上，
将横刀插进夯实的地面才让自己勉强不倒。
杜诚放下两个小孩推给后面这时才看清前方乱象、正一脸不知所措的元四，
他刚要上前就被弟弟平伸的左臂拦住。
“叛徒”从头到尾都波澜不惊的双眼，让杜仁想到上一世不惧刀砍的燕荣。
“你是何人？为何行凶？”
面对杜诚的喝问，“叛徒”手按鲜血淋漓的颈侧，毫无反应，整个人缓缓向前倾倒，然后脸砸地面，不再动弹。
“多谢郎君出手相助！”
之前那个朝这边疾呼“不要留手”的年轻高个子士兵跑过来，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叛徒”后，
连忙倒转刀柄，左手包右手地朝杜仁郑重行抱拳礼，
“俺是广阳营第五队第三什孙河，敢问郎君尊姓大名？”
“我弟名唤杜闻义，我乃南院候官杜诚，”杜诚一边出示铁腰牌，一边问道，“此人因何行凶？”
孙河摇摇头，露出困惑与悲伤的神情，“石刚一向温厚，适才不知怎地就连杀数人，其中三人还是同袍……”
杜诚不禁皱眉望向远远近近的尸体。
他们交谈时，
杜仁谨慎地一脚踩住趴在血泊中的石刚手里的横刀；
那四个持长枪长盾的士兵也已经来到近处，
其中前排持盾、戴红缨笠盔的什长突然站定，另三个士兵跟着停步。
什长右手的横刀毫无征兆地刺向并行盾兵的脖子。
盾兵睁大双眼、下意识耸起左肩提起长盾，
长盾顶部撞开刚刚刺进肩头的横刀，什长左手的长盾又向下一砸，正中他毫无防备的左脚五趾。
他痛得大叫，奋力顶盾撞开什长。
与此同时，什长挥动右臂，手中横刀钻进盔檐与札甲之间的窄缝，深深刺入他的后颈。
“什长？！”在后面两个长枪兵的惊呼声中，
什长被撞得连退数步；
脖颈溅血的盾兵满脸痛苦与不甘地问道：“为……什……么……”
几米外的孙河、杜诚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诧异地望了过来。
同样搞不清楚状况的杜仁靠着暂停时间恢复冷静后，第一时间跨过石刚的尸体冲向什长。
什长稳住身形，继续冲向被长枪兵连忙按住喷血后颈的盾兵。
“什长你疯了？”另一个长枪兵惊呼着挥下枪杆，砸向什长的脑袋。
“咚！”
什长举盾挡住枪杆后，转而向他扑来。
他慌忙弃枪倒退，右手抓住腰刀柄。
什长猛掷长盾，砸在他刚拔出一半的刀上。
他打了个踉跄，就被纵身扑来的什长一刀刺穿脖子，两人一起“嘭”地重重摔倒在地。
另一个长枪兵发出痛苦地嘶吼，不再扶全身发软、不断下坠的盾兵，沾满血的手握枪刺向什长后颈。
什长发现横刀被身下人卡住后，果断弃刀侧翻，
恰好躲过枪刃，一把短斧又从侧面斜飞至他眼前，
他急曲右臂挡在头侧，短斧在他臂上留下血口后，掉落地面。
左手拿着雁翎刀、在暂停的时间里练了好久飞斧的杜仁大惊，右手又不信邪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