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仁心里一惊,马上注意到中年男人右眼下的那颗稍大黑痣。
杜诚继续说道:“纵使我未认出一人,也会令元四再认一遍,如此方尽人事。”
杜仁受教地点点头。
“不过……”杜诚环视房间道,“拿人须拿赃……前番扑空,曾在贼巢地窖搜出幼童玩具……”
地窖?
人贩把孩子关在地窖里?!
不会缺氧吗?
杜仁猛然从进来时已经卷好草席的窗户望向月光下朦朦胧胧的大院。
杜诚也望向大院,“先寻绳绑住他们手脚,用布堵住嘴,再找地窖……”
杜仁没等他说完,就急忙指了指自己,又指向窗外,并连续发出短促的单音,想自己先去找地窖。
杜诚顿时一脸严肃道:
“若幼童在此,咱定能救出。
拐子求财,自会保证幼童周全。
你尚无办案经验,独自行动最易害人害己。
你可知地窖情况?
若有拐子看守其中,又被你惊动,拐子会如何处理幼童?”
他张了张嘴,默默地低下头。
杜诚伸手捏了捏他结实的肩膀,安慰道:“办案务必冷静,去寻绳。”
两人找到几根麻绳,又将房里的结实粗布全部割成长条状,
然后把男人抬到桌上,四肢与桌脚绑在一起,用粗布团塞满口腔;
再把女人的四肢绑在木床四角,同样堵好嘴。
之后将房里那两个黄纸灯笼点亮,
两人一左一右地在院子里寻找地窖入口,约定就算找到也不惊动,先到门房处汇合再说。
不断移动灯笼的杜仁经过树下的石桌,仔细看了几块菜地和靠墙的低矮鸡舍,直到走近门房,都没发现任何疑似地窖入口的痕迹。
他转头看到远处的杜诚在一个地点徘徊了好一阵,才向这边走来,寄希望于杜诚在那边能够有所发现。
他朝面前的门房举高灯笼,只见门窗紧闭,安静如常。
但从杜诚迷倒里面的两人到现在,有一个多小时了,这两人体内的迷药或许已经全部分解。
他皱眉放低灯笼,按捺住自己的心血来潮,决定等杜诚来处理。
杜诚过来后,他连忙提醒门房面的人可能已经不受迷烟影响了。
杜诚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灯笼,熟门熟路地伸手进窗户纸的破洞里取出窗闩,
然后轻轻拉开窗户,慢慢卷起窗后的草席,用窗上垂下来的两根绳子绑好。
再退后两步,抓住腰刀跳起,全身一缩地穿窗入房,无声落地。
他拔出雁翎刀撩开床帐,借着窗外的灯光,勉强看清床上是两个各自盖着被子睡觉的披发青年。
望着他背影的杜仁知道,既然已经发现了人贩子,那这两人八九成也是同伙。
再补迷烟纯属浪费;
而实施捆绑,又会惊醒两人,进而可能惊动守在地窖里的同伙。
所以他会选择直接灭口。
但这两人毕竟还有一两成的可能是无辜的,只是毫不知情的与人贩子同住一个院子而已。
如果未经审问就杀掉他们,即使是梦里,杜仁还是会感到不舒服。
却见杜诚没有回头地抬起左手向他招了招。
他愣了一下,连忙和杜诚动作一样地无声跳进屋内。
杜诚用左手食指在他胸膛上快速写道:
“我里你外,先封嘴,若出声,立杀!”
写完后,杜诚左手挂好两边床帐,再轻轻收刀入鞘,拔出匕首猫腰上床,小心踩在被子空处,跨到睡在里侧的青年身上,
左掌悬在青年嘴巴上空几厘米,匕首对准其颈侧。
已经将灯笼放到地上的杜仁则一只手随时准备掐断外侧青年的脖子,另一只手慢慢捏开这人的嘴。
见此人这样都不醒,他果断扯出一根缠在腰间的长条粗布,满满地塞进其嘴里。
两人按照之前那对男女的绑法,对这两青年又操作了一遍,然后穿窗而出,合上窗户。
杜诚拿起地上的灯笼领着杜仁来到位于门房斜对面的院墙下、那个三四米长、一米多高、整齐码放着很多木柴的草棚前,
然后放慢脚步,将灯笼放低,靠近草棚底部。
杜仁注意到草棚的最下层铺着红砖,砖上又铺着厚木板,厚木板上才是整齐的木柴。
杜诚移开灯笼,走到草棚另一头停下。
跟过去的杜仁看到杜诚灯笼下方照亮的地面上有很多杂乱的脚印。
顺着这些脚印看向草棚,草棚这端没有码放整齐的木柴,只有三个水桶大小的木桩和一些散碎的木条。
这些看似平常的场景,如果加上人贩子会把小孩关进地窖的主观印象,就足以产生怀疑。
杜诚放下灯笼,双手抱起最外面那截木桩,木桩下露出一个连在木板上的黑色大铁环。
杜仁不由得微微张嘴。
杜诚接着抱开剩下两个木桩,再小心拿开所有散落的木条,
一个边长一米多、以大铁环为把手的正方形木盖,就完整地呈现在两人眼前。
杜诚将两人的灯笼放远,回来时用手指点了点杜仁的腰包,然后俯身轻轻握住铁环。
杜仁扯开下摆,从腰包里掏出一个迷烟筒,拔掉筒套,露出一小截手指粗的墨绿色线香。
再取出挂在后腰皮套筒中的火折子,吹出明火后,点燃了线香。
杜诚拉起这块方形的厚木板,露出一道手掌来高的黝黑缝隙。
杜仁手腕一抖,熄灭线香的明火,将开始冒出大量浓烟的迷烟筒抛进缝隙。
杜诚慢慢放下木盖,直起腰先指了指杜仁,再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木盖。
杜仁点点头,从腰包的内夹层取出一个半掌大小的扁铁盒子打开,拎出一颗仿佛深红色小樱桃的药丸塞进嘴里。
这是迷烟的解药,原主之前分迷烟筒时,也分了两颗给杜诚。
服下解药两个小时内,吸入体内的迷烟都能被解药迅速分解。
在此期间,即使不运动,身体也会发热出汗,而接下来的一次大便会变得很……干燥……
他偷偷瞄了眼静静望着正方形木盖的杜诚,几下咬碎嘴里的药丸,快速咽下。
一股又苦又呛的药味瞬间充斥口腔,让他恶心得全身颤抖、面容扭曲——
造孽啊!
自己吃的东西,就不能做得可口一点吗?
他一面努力控制表情,以防杜诚转头看到;
一面转移注意力地思索着,怎么才能在不降低药效的前提下,提高解药的口感。
几分钟后,
杜诚转向他,指了指远处的灯笼。
他快步拿回灯笼后,“嘎吱”一声,杜诚完全拉起方形木盖——
一个仅容一人进入的黝黑圆形土洞就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