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援的马走在后面,他说了一句:
“真想不到……”
朱炎橙接口说道:“想不到笑面屠夫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是吗?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人就是这么奇怪,想穿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怪的了。在方才我的剑指着戈丫头的时候,我有意一剑让她毕命,什么诺言、信誉,那都不是笑面屠夫所重视的,谁知道一念之间,居然我下不了手。”
老回回接着说道:“那就叫做:放下屠刀……”
朱炎橙皱着眉头说道:“算了!算了!你老回回掉文,会让人酸死。”
老回回一阵肉颤式的笑声,结束了这一段话题,只有戈芊莹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心里有一种预感,笑面屠夫如果真的说出一段真实的内情,极有可能会让她有石破天惊的感受。
不过,目前戈芊莹的内心只有一点安慰:
“如果方才那一剑了结了朱炎橙的内心怨恨,证明自己那一瞬间的决心,是正确的。”
戈芊莹一行四骑不疾不徐,回到老回回的野店。
老回回颠着一身肥肉,忙着准备酒食。
在绿豆烧之外,还特炒了一盘黄豆、一盘牛杂。
马援被戈芊莹力劝,躺在一张大圈椅里,老回回也被拉住坐在桌子旁。
戈芊莹为朱炎橙斟上一杯酒,说道:
“我为我从清江小筑开始,一切的不敬,向你请罪。”
朱炎橙说道:“不必!一切都在方才一剑之下了结了。”
戈芊莹按着酒壶,认真地问道:
“方才朱大当家的说,只要活的戈芊莹,不要死的戈荣总镖头的女儿……”
朱炎橙干了一杯,从容地说道:
“那是因为要用活的戈芊莹,来逼使一个人出头露面。”
“谁?我的性命对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你爹,鼎鼎大名的戈荣戈总镖头。”
“啊!”
戈芊莹脸色苍白,双手微颤,说不出话来。
马援不觉从大圈椅上欠起身来,说道:
“朱大当家的!你这话使我们糊涂了。”
“对不起!我并没有怀疑朱大当家的话,而是我所听到的消息……唉!说得言之凿凿。
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对我撒下这么大的谎言?”
“如果对你说话的人是有缘故的呢?”
“啊!那他是……”
“对你说话的人,如果他根本就知道你的身世,他自然会将谎言说得十分圆满。”
戈芊莹呆了一呆,摇着头说道:
“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相信呀!又是多么不可思议呀!我在……十年的岁月,出门的第一天,就被人有计划的作弄,说实话,他是怎么样认识我的!”
她是由衷地希望朱炎橙所说的话是真的,如果双亲俱都健在,还有什么仇?又有什么恨?
去除心头那一点仇恨之念,海阔天空,鸢飞鱼跃,那是何等的快乐!但是,戈芊莹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立即接受朱炎橙的说法,因为,河南上蔡戈家灭门之祸,已经深根扎在她的心里。
笑面屠夫似乎很能了解戈芊莹的心情,望着她那样怔怔的表情,意味深长的说道:
“人世间出乎常情常理的事情,时时都有。就拿我朱某人来说,就在你找到金陵的一刀快斩之后,远在塞北的人,就知道了戈荣的女儿露面了。
你说,这件事合理吗?”
戈芊莹点点头,然后她带着些微怯意问道:
“请问朱大当家的,我的爹娘现在何处?”
朱炎橙答得非常干脆:“我不知道,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别人知道。”
戈芊莹精神振作了起来,紧跟着问道:
“可是,朱大当家的!你的话是否有了毛病……”
“你们不应该糊涂。”
“虽然我不知道内情,但是,根据戈姑娘告诉我,她的双亲,早已遭受不幸,而且河南上蔡的戈府,遭到灭门大祸,这也是戈姑娘所以仆仆风尘,奔走江湖,从大江南北,到塞外边睡,为的就是寻访这不共戴天的仇家。
朱大当家的!你怎么说,挟持戈姑娘就可以逼使戈总镖头出面,这岂不是让我们糊涂么?”
“如果你要是知道,大名鼎鼎的总镖头戈荣并没有死,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戈芊莹再也把持不住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仍然忍住,认真地问道:
“朱大当家的!关于我爹娘双亲,至今健在的话,可是真的?”
朱炎橙瞪了戈芊莹一眼,但是,他看到戈芊莹大有嚎啕痛哭之势,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看样子我笑面屠夫是真的变了,搁在往日,就冲着你这样一问,至少你要付出一只胳臂的代价。
丫头!告诉你,朱某人的话绝不容许怀疑。”
朱炎橙立即说道:“你以为我说你爹娘没有死,又说不知道他们的下落,这是个漏洞?
其实,这是两回事。说他们没有死,是有许多许多的证据,而他们的去处,我们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
在我们来说,只有一条线索……”
“那就是我!”
“对了!你是戈荣唯一的女儿,他有计划地先将你藏起来,为他自己隐匿铺路。”
“我爹既然有心隐匿,又为什么将我先送到……”
她始终不说出清慧寺,在她的内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想法:如果爹娘真的没有死,清慧寺应该是一条可以追寻的线索,她很自然地要保留着这条线索。
朱炎橙等了一会,见她没有再说下去,这才说道:
“任何事情,百密难免一疏。那就是十年后,你的突然出现江湖。这大概是你爹娘没有想到的事,你的出现,给我们带来了一线曙光,只要跟定你,就可以找到隐居的戈总镖头。”
“结果你们失望了。”
“是的,我们失望了,你根本不晓得自己爹娘的生死下落。但是,失望之余,又产生新的办法,只要抓住一个活的戈芊莹,就不愁戈总镖头不露面。”
戈芊莹沉吟了,她要在这许多意外中,理出一个头绪来。
大漠草原之鹰马援,一直是沉默地旁听着,他默默地没有说一句话,他听得十分的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