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是好马,人是身怀绝技的高人,这一阵跑得有如流星赶月,电掣风驰。
一口气奔驰了顿饭光景,冷秋在马上叫道:
“这样跑下去,马也承受不了,歇歇吧!”
戈芊莹这才缓了下来,冷秋喘着气说道:
“这样的一阵狂奔,少说也有五十余里,前面是一处村镇,溜着马去,歇一阵子再说。姑奶奶!我可比不上你的功力呀!”
戈芊莹回眸一笑,得意地说道:
“哎!这声姑奶奶叫得有些姐妹淘的亲昵了。”
冷秋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你真淘气!”
戈芊莹笑道:“像我们这样年龄的女孩儿家,生活在一起,哪有不淘气的!
冷秋,我就怕江湖生涯,把我们磨练得一点赤子之心都没有了,那可真是悲哀。”
两人一路说笑,慢慢溜着马,来到村镇不远。
这是个道地的北方村镇,黄土筑的高围墙,围着七八户人家,围墙上有碉楼,围墙外有深沟,现在还不是雨水多的季节,沟里没有水,虽然如此,沟上高架着桥,通过木桥才能走进寨门,里面便是街道。
街道是青石板铺的,年深日久,青石板被大车压成了两道深深的车辙。
想必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行人不多。
据说这里是前往倒马关唯一可以歇脚的地方,所以,虽然日未过午,已经有大车和马匹歇在客店外面,准备明日凌晨赶一天路,到达倒马关。
戈芊莹和冷秋双骑并辔,在街上走着,除了孩子们,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前往倒马关,三山五岳的人物见多了,对于两位骑马而来的姑娘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两个人缓缓而行,来到一家看起来宽敞一点的客店,戈芊莹翻身下马,将缓绳丢给迎出来的小二,吩咐着:
“卸鞍、溜马、上等的豆料,准备一间宽敞的客房……”
话还没有说完,人刚走进店内,突然,只见她双腿一软,咕咚一声,翻身栽倒在地上。
这一下可把后面的冷秋吓坏了。一个抢步上前,抱起戈芊莹,只见她双目紧闭,满脸赤红,脸烫如火。
冷秋顿时吓哭了,抱着戈芊莹不停地叫道:
“芊莹!芊莹!你是怎么了?”
哪里叫得应戈芊莹呢?
这时候,店里围上许多人,七嘴八舌,有人说是中了邪,有人说是中了毒……众说纷纭。
因为是两位姑娘家,所以看样子真正关心的人少,而看热闹的人多。
好在冷秋不愧是牛夫人的心腹得力之人,在一阵惊惶之后,很快就沉稳下来。
她双手抱起戈芊莹,招呼小二拿着马上的行囊,带路到上房去。把那些无聊的人,撇在身后。
所谓上房,只不过是一个土炕、一张桌子、两条长凳而已。房里充溢着那种燃烧马粪的怪味。
冷秋将戈芊莹轻轻放平在炕上,叫住小二:
“镇上有大夫么?可有药铺。”
店小二摇摇头,看样子连“大夫”是个做什么的,他都弄不清楚。
冷秋的心压上了一块石头,但是,她在心里警告自己:
“不可以慌乱!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慌乱无主,芊莹的生命就危险了。”
她吩咐小二打一盆冷水来,再来一壶开水。
隔了一会,小二没有送水来,却来了掌柜的。
他五十多岁,头戴皮帽,身穿露着毛的坎肩和大袍子,一双鹰眼,满脸透着精明的江湖气。
掌柜的进门就哟的一声,将两道浓眉皱成了小山。
“这位姑娘!你这位同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对不住!
请你走吧!小店可闹不起人命官司。”
冷秋正在替戈芊莹垫好枕头,闻言蓦地一起身,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
“在下就是这里的掌柜。”
“你就是这里的掌柜吗!”
“是的!就是我。”
“混帐东西!”
叭哒一下,冷秋一掌拍在桌子上,厚木桌子的角,就如同被斧头砍下一般,硬生生的削掉一角。
“客人病到这种地步,你居然狠心要撵我们出店,你的头可有这桌子一样硬么?”
掌柜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满额头立即出现了汗珠,站在那里就如同是雨淋蛤蟆一般。
冷秋喝道:“还不快去叫人送水来。”
掌柜这才回过神来,擦着汗,连声应“是”。
顷刻之间,冷水、开水都送来了,冷秋拴上门,用冷水湿了面巾,敷在戈芊莹的额上,她几次低声贴在戈芊莹的耳边呼唤着,却得不到一点回答,显然,这突然而来的沉疴,使戈芊莹陷入了危境。
冷秋望着那赤红的面庞,枯焦的嘴唇,喃喃不清的呓语,她的心已经崩溃了,终于流下了眼泪,束手无策。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小二送来了油灯,送来了晚饭,冷秋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她独坐在炕前,呆呆地望着昏迷中的戈芊莹,忽然,她的手触摸到腰间的腰带,那里面藏的正是一柄锋利的缅刀。
她喃喃地说道:“大小姐!我还是要叫你大小姐!冷秋无能,没有办法照护周到,你如果一病不起,冷秋只有一死相随于地下。”
突然,窗外有人嘿嘿地一声冷笑,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
“那又何必呢?姑娘,!那是暴殄天物哇!”
冷秋心头一震,赶紧收敛浮动的心神,拿起炕里边放的宝剑,站起身来,噗地一口吹灭了油灯,沉声问道:
“外面是什么人?”
外面的人还是那么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的声音,还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别问我是什么人,想想你应该如何应付当前的场面。”
冷秋立即把惊煌的心情冷静下来,她叮咛自己乱不得方寸。自己死了不打紧,戈芊莹至少不能死在别人手里,尤其不能落到歹人手里受辱。
她站在炕边没有动。她在估计,冲出去或者守住房内,各有多少利弊。
冷秋心里在盘算,口里却沉着地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打算干什么?”
外面人嘿嘿笑道:“冷秋姑娘!你应该问‘你们’要来干什么?”
“你们?”
“对喽!因为我们有两个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
“那也没有什么稀奇,一路之上,戈芊莹叫你的名字何上千百遍,我们是聋子也听熟了。”
“一路之上?你们一路都跟着我们吗?”
“没有法子嘛,我们也不愿跟这么远的路,总得找机会对不对?今天总算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