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郑无彦行善好施,受到大家的尊敬,但是,流言仍然不断地侵袭着他,在许多流言之中,最使郑无彦困扰的有两个:
第一种说法,郑无彦大善人是伪善,如果他是真善人,为什么没有儿子?
第二种说法,郑无彦过去是黑水白山之间,有名的胡匪,杀人无数,后来怕没有好下场,才改名隐姓,携带着大批的金银珠宝,离开了东北,来到太原,行善做好事,原是为了赎罪。
关于这两种流言,郑家没有作过任何表示,夏天照旧送米面,冬天依然施饭菜。
天长日久,这种流言渐渐地被人淡忘了,只是有一点,太原府受过郑大善人好处的人很多,而真正见过郑无彦本人的,绝无仅有。
一直到两年前,郑无彦在妻子的安排下,买了一个村姑为偏房,没有料到,不久居然怀孕,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居然是一个男孩儿,这是郑家庄天大的喜事。
郑家庄大宴宾客,郑无彦这一天露面了。
大家看到的郑无彦高大挺直,没有一点苍老,声如洪钟,周旋在宾客之间,他高兴的时候,喜欢张开手臂,仰天纵声大笑,那份豪放,是不同于常人的。
这天郑无彦在酒席宴前,用一张梅红飞金的纸,挥毫写了四个大字“老天有眼”。
大家一看,心里明白,这是郑无彦对平日流言的总答复。
可是,郑家庄的欢乐是短暂的,就在当天晚上,宴客的善后还没有处理完毕,后进住宅传来一个消息:
“姨娘环翠和小少爷,也就是出生刚满月的娃娃,郑无彦的命根子,一起失踪了。”
这件事使郑家庄几乎整个翻了过来,郑无彦立即交待郑家庄总管史金刚传话下来,不要提这件事,不要慌乱,不要寻找。
史金刚人长得彪悍,人家顺口就叫他赛金刚,他对郑无彦的话,从来不打折扣的。
他严厉地交待了郑家每一个人之后,回到后院,停在一个紧闭的月亮门外,正待举手敲门,就听到里面郑无彦叫道:
“是金刚吗?进来吧!”
史金刚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穿过一个小院落,再推开格子门,里面一盏明灯,照着一尊佛像,香烟袅绕,郑无彦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人仿佛一下老得太多。
郑无彦无力地问了一句。
“金刚!都交待了吗?”
史金刚点点头。
“回庄主的话,交是交待了,不过总得派人去查一查,再说...…”
郑无彦痛苦地摆摆手史金刚突然朗声说道:“庄主!我不晓得你有什么打算,如果这件事不追个水落石出,往后的日子,恐怕...…”
“不要说下去!”
郑无彦接近咆哮了。
“是!庄主!”
“对不起!金刚!我不应该对你那样。”
郑无彦又回到了软弱无助的神情。
“既然你要追,你自己带两个老人,就近查查看。
金刚!不济事的,人家是早有计划做这件事,只怪我们疏忽了,唉!这么些年来,我们难免要疏忽的!”
史金刚站在那里神情激动,但是,他保持着冷静,只说了几句:“任凭他们是谁,这件事我们不能原谅,庄主!
我,我要追查到底。”
“金刚!你去吧!顺便替我把在山找来。”
史金刚点点头,但是他临走之前问了一句:“要他到这里来吗?”
“不,到我的书房。”
郑无彦踱到书房,金在山已经背着手在踱来踱去等候他看到郑无彦,轻轻地叫了声:
爹!你找我有事。”
郑无彦点点头,靠在太师椅子上,闭着眼睛说道:
“在山!你坐下,咱们爷儿俩今天好好的谈谈,”
金在山坐在对面,但是他紧闭着口,没有说话,只是他那双眼睛,却是紧紧地盯住郑无彦。
郑无彦接着问道:“在山!你到郑家庄几年了?"
“已经快两年了”
“好快!都已经两年了,只可惜两年的时光,你没有讲过一句真话。”。
“金在山微微一震,没有答话。
郑无彦仍然是闭着眼睛继续说道:“我这一辈子做过许多错事,把女儿嫁给你,也是错事之一。
我原以为日久天长,在彼此的情份上,使你有所改变,没有想到,我太高估了你的良知,现在你可以说了,你开价吧!你要多少?”
“一定要我说吗?”
“牌都摊出来了,还要隐瞒什么呢?”
“好!我以为时机还没有到,既然你要现在说,也可以,我要全部”
“哦!要全部?金在山!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你可以等,郑家的财产,至少你可以得一半。
不管你如何,总是我的女婿,我的财产还能留给谁?你为什么不能等几年,你看,我这把年纪,还有多少年好活?
再说,一个年轻人,要那么多钱有什么好处?你看,我就是一个例子,如果我今天是个穷鬼,你不会成为我的女婿,你我之间也不会形成这种局面。”
“我是可以等,今天是你逼我说出来的。”
“不是我逼你,是你逼我。”
“我不懂你的意思。”
“自从小弟出世以后,你的态度就变了。没想到你居然得寸进尺,掳走了环翠和小弟。”
金在山闻言突然站起来说道:“什么?有人掳了姨娘和小弟?”
“你不知道?还是装佯?”
“不要怀疑我,我用不着这么做。”
“真的不是你?如果是你,不要谈条件,我是无条件的,只要你还人,郑家庄一切都是你的。”
金在山眼晴一转,带着一丝诡谲说道:“包括你珍藏的那本剑招图解,还有那件珍珠串成的坎肩在内。”
郑无彦大惊,睁大了眼睛,凝视着金在山,半晌没有说话。
纸金在山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你改名字,迁地址,做善事,那都是没有用的,郑天寿永远还是郑天寿,杀人不臣眼的胡匪,永远成不了弥勒佛。”
郑无彦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想改变过去,我只是想求得眼前和日后的心安,我不会成为弥勒佛,我可以成为一个正正当当的人。”
“呸!什么叫做正正当当的人?一旦刀头舐血,永远就洗不掉血腥。”
“不跟你谈这些,因为你和我当年一样,欲和恨横梗在心里,一切的言语所在耳里都会变样。
我现在只有一个条件。”
“你现在没有资格谈条件,你只有无条件的接受。”
“不!不算条件,算我的一点请求。”
“说说看。”
“你可以获得你的一切,包括我的性命,只请你放回环翠和小弟。”
“不成!郑天寿!你知道江湖有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不能犯这个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