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找来了金陵女子大学的年鉴。和肖寒并肩坐在图书馆的凳子上，慢慢的翻阅着。
大学的成立历史，和白雪在网上查询到的信息差不多。可吸引他们的，是金陵女子大学女学生的旧照。一张张具有年代感的黑白照片跃然纸上。仿佛穿越了百年时光，他们回到了那时候的民国。
女学生们脑后盘着发髻，穿着白色上衣，黑色裙子。正在花园里面对面，手牵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这样的笑，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年代，应该很奢侈吧？”白雪忍不住感慨。
“不管在哪个时代，校园生活都是单纯的。可在那个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的年代，能进入这所大学学习的大学生，必定有着很开明的父母，而他们，也必然很出色。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却将一切灾难挡在了门外，给了她们一片难得的净土。”
“据说当年南京沦陷的时候，这里曾是安全区。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南师大校园内魏特琳女士的雕像了吧？据说当时就是她向美国驻华大使馆申请的。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期间，她冒着生命危险，收容了无数的中国妇孺难民，让她们得以逃过被日军蹂躏虐杀的悲惨命运。外国人尚且如此，身为中国人，我们更加应该心怀感恩，不忘历史。”
“所以南京现在的繁华，是无数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
白雪点了点头。金女大的黑白照片再次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们那时候居然有实验课，那情景跟我们现在的实验课也差不多。真是难以想象。”
不知不觉中，肖寒的身体，慢慢的朝白雪靠近。可他们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桌上的年鉴，没有人注意到那莫名的亲近，便不觉羞赧。
这时候，一个女大学生坐到了他们的对面。待看清二人后，竟是一阵惊喜。可因为在图书馆，她还是努力的压抑了自己的激动。
“哎，怎么是你？哦，你就是他的女朋友，原来不知不觉间，我成了你们游戏中的一员。”女大学生想明白后，竟是不愠不怒，还忍不住打趣。
白雪的脸，顿时变得通红滚烫。女大学生的话，也让她注意到了她和肖寒身体的靠近。她尴尬的往旁边挪了挪，朝女大学生投去一抹歉意。
“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关系，挺好玩的。不过，看到你们又和好如初，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不过你们是哪个院的？如此郎才女貌，绝对能堪当校花校草，可我怎么没见过你们？哦，对，你男朋友不是这个学校的，我没记错吧？”
肖寒的脸，也不自觉地变红。白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换来他无辜的表情。一副“这是你挖的坑，你自己去填”的甩手之貌。
白雪偷偷的伸出手，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啊——”肖寒突然闷哼一声。
白雪见他那苦大仇深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同学，我这个男朋友呢，就是一个书呆子。你不好好调教，真是特别不解风情。”
“哎，这么巧。我男朋友也是，天天只知道学习，连浪漫都不懂。我现在还在生他的气呢。我可要向你好好取取经，回去好调教调教他。我看你男朋友现在就挺好的，还知道送你星黛露。我那男朋友，就是一个榆木脑袋，怎么敲都敲不响。”说着，还向肖寒投去赞赏的目光。
“唉，人不可貌相，你千万别被他那无辜的表情给蒙骗了。”
肖寒一听，突然心生一计，朝她凑过脸去。“我真的是书呆子？”
白雪一愣，脸再次变得通红。就连对面的女大学生也按捺不住，抛下几句话后，换了个位置。
“你们这糖撒的也太甜了，我还是别在这做电灯泡了。等你们亲昵好了，我再过来加你微信。”
女大学生一走，白雪用力的推开肖寒，往旁边又挪了挪。
“真是公害，离我远点！”
肖寒理了理衬衫，坐直了身体。“要说公害，那也是你吧。是你先挑起的。”
“那我也没撒谎啊。”白雪小声嘀咕着。
肖寒心中暗笑，“骗她说我找她难道不是撒谎？”
“我没指这个？”
“那你指哪个？”肖寒灼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白雪觑了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回那本年鉴上。
“咦，肖寒，你快看，民国前几届毕业生里都没有冯雪瑶这个名字。如果我没记错，她是十五岁入学，那应该是1929年，可这个毕业生名单没有她呀。你快看看这些合照里有没有她？”
肖寒再次凑了过来。他细细的打量了那些毕业照片，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她明明说自己考上金陵女子大学了，难道她没去上？还是曾老爷最后没送她去？”
肖寒犹豫了片刻，“我个人感觉，以冯奶奶的教养，应该是受过很好的教育。至于为什么毕业册上没有，我也不清楚。”
“奇怪，你的冯奶奶怎么跟我的妈妈一样神秘，家人对她的经历也一概不知。”
“你说会不会是一家人？”
白雪用力的推了推他，“瞎说什么呢？一个在广州，一个在南京。何况，冯奶奶这么有钱，要是曾经有儿女走散，又怎么会不派人去找？现代的技术，找个人也不算难。”
“可也不容易。”肖寒说。
“可她既然能把遗嘱给我，就说明她知道我是谁。那她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找我？”
“可能是有苦衷吧。”
“肖寒，我发现你还是挺会编故事的。”
“没有真凭实据，那只能靠编了。”
“你可是律师。”
“律师也是人。”
白雪无语，只好合上年鉴，把它放回书架上。
他们沉默着从图书馆走了出来。肖寒见她心情郁闷，忙劝解：“你也不用太失望，不是还有那张照片么？而且，如果冯奶奶真的是在找人，那她从报纸上剪下的那张照片，说不定就有她想找的人。不管如何，今晚我把它拍下来，发给我爷爷，让他帮我们查一下。”
白雪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他们来到著名的“十里秦淮”，南京城最繁华的地带。
夏夜的秦淮河旁，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或许因为周末，步行街里也是拥挤不堪。可白雪坚持让肖寒带她吃南京大排档。无奈之下，肖寒只好同意。
吃完饭后，二人穿行在人流中。肖寒看着自己手里举着的冰糖葫芦串，无奈的说：“没想到你这么瘦弱的身体，吃起饭来胃口倒不小。刚才没吃饱么？这么快又买了冰糖葫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抠门没请你吃饱。”
“那我可以给你正名。不过我今天已经算是有所克制了，你还没见识到我真正的胃口呢。”白雪好奇的东张西望。
“南京这么好的地方，你来过，却没有逛过，真是遗憾。”
“有什么遗憾的，兜兜转转，今天不就有机会去逛了？不过，我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步行街，还是那种人少的小文艺路线适合我。比如颐和路公馆区，多安静的地方。”
“那你还坚持来这里吃饭？这可与我无关。”
“可你不也说了，既然来了，不得好好体验一下南京当地人的生活么？否则，我改天回上海，拿什么吹嘘？”
肖寒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再问：“白雪，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上海？”
白雪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呢，我在等我向姨的电话。不过昨天我和上海的朋友打过电话了，现在公司也没什么事，倒是不着急回去。”
白雪的话，让肖寒心中一阵欣喜。可接下来她的话，又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但我也不能一直呆在南京，毕竟我的工作和朋友都在上海。等我查出点线索了，公司的债也还了，我就回去。我要是再不回去，恐怕一凡他们要冲来南京抓我回去了。”
“我上次问你，一凡是不是你的男朋友……”肖寒犹豫着说。
“哈，他不是，他是我的好闺蜜。”
“闺蜜？”
“没错，他不是直男。”白雪说完，一把夺过肖寒手里的冰糖葫芦，继续往前走。
肖寒一愣，一时没有理解白雪的话。待他回过神来，急忙追了上去。
“身材这么好，还长得这么帅，真是看不出来。”
“那是你们对他们这类人不了解。那天，曾楚凡他还说……”白雪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肖寒好奇地问：“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白雪苦笑了一下。再怎么说他也给自己送过晚饭，这样出卖他，似乎也不太厚道。没想到，肖寒竟不依不饶地追问。
“好啦好啦，告诉你就是了。他说，他以前也怀疑过你不是……”
“他怀疑什么？”肖寒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白雪忙解释：“人家也只是怀疑。那也不能怪他，对吧？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你要是表现地不那么……他又怎么会怀疑你呢。”
“那你怀疑过我么？”
“我？我当然……”白雪的话突然中断。因为肖寒突然一把拉过她，吻了上去。
空气似乎凝固，世界似乎静止，周围的人也都消失了。白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双唇相触，四目相对。只是肖寒闭着眼睛，可白雪的眼睛却是大睁。她不自觉地松手，手中的冰糖葫芦落到了地上。
可肖寒只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等他松开白雪，她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肖寒满脸通红，却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我不希望你误会。”虽然是出于冲动，可他只是想试试看，她对自己有没有感觉。这一吻，似乎回答了他所有的疑问。他的心不由得一阵激动与欣喜。
白雪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她突然低下头，转身快步往前走。心依然如小鹿乱撞。之前和许邵阳的平淡恋爱，让她几乎忘了，心动是什么感觉。
肖寒追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走。可见她依然羞赧的低着头，只是一脸戏谑，没有言语。白雪突然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冰糖葫芦掉了，你要赔我！”
肖寒一听，忍不住大笑出声。他的笑声，似乎也感染了白雪，她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却突然哭了。
肖寒一愣，丝毫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将她搂入怀中。
白雪哭的撕心裂肺。以至于路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雪的哭声慢慢的变小，随后是低泣，最后是哽咽。
她从肖寒的怀中退出，红着眼，呆呆地看了他一会。
“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肖寒宠溺地看着她，目光竟是柔情似水。他变了，在她面前，他总能卸下坚强的伪装，做回真正的自己。
“我不需要承诺。”
“那你想要什么？”
“陪伴的机会。”
白雪一听，顿时破涕为笑。“肖大律师，你这个买卖做的有点亏。不该是身为律师的你的真本色。”
“那你觉得律师应该是什么本色？”
“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白雪笑着说。
“既然如此，那说明我这个买卖并不亏，难道不是么？”说着，情不自禁的将白雪搂入怀中，“白雪，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承诺。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有耐心，我可以等你。”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身世也是一团谜。说不定哪天又跳楼了，你不怕么？”
肖寒忍不住笑出声，“怕，当然怕了，不过我希望你下次跳楼，陪你跳的人是我，不是你的同志朋友。”
白雪笑着推开他。“你想得美，一凡跟我可是曾经携手打天下，铁打的哥们。他在我心里的地位可不容易被动摇。”
“那我可要试试看了。”肖寒笑着回答。
二人牵着手，竟从夫子庙走到了报恩寺遗址公园，才打车返回别墅。一路上尽是欢声笑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