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谦悠悠说道：“那一刻，我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我虽怨她折磨着吻余，却又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我自己没先做好，又怎会叫这两个女人变成这样。但叫我轻易释然，我却也做不到，我和你母亲，便只能就这样，相看两相厌的继续过下去了。这些年，你也长大了，其实你也能看得出来。我和你母亲，早已只余表面的客客气气。”
“父亲。”萧越轻声唤着，随着年岁较长，他岂能看不出父母之间的感情，不过是表面夫妻了。但这般从自己父亲口中直接说出，叫他一时无所适从，慌乱的打断了他。或许是他觉得，只要那层窗户纸不捅破，哪怕是表面的和谐，也胜过支离破碎吧。
萧予谦既已打开了话题，那些尘封了多年的思绪已涌上心头，又怎会再轻易憋回去。摇摇头示意萧越别打断他，又说道：“我知道，她是你母亲，其实我着实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事。”儿不言母之过，无论他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该直接和他谈论这些。
但是。。。“只是这些日子来，看着你愈发迷茫，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我，我怕你又重蹈覆辙，所以我觉得，你该知道知道这些事。”这样，或许他更能做好选择。
萧越听得他们曾经的故事，确实免不了心头一番触动。为了家族利益娶了自己不想娶的人，却不能好好对她，把她逼成了一个怨妇。而自己爱的人却也护不住，反叫她玉减香消。到头来，终是两头辜负了。
香炉上，萧予谦原先插上的香烟已逐渐燃尽，烟雾渐散。在那最后一缕青烟飘散时，萧越原先混沌了几天的脑海，也在这一刻逐渐明朗了起来，拨开云雾见青天的瞬间，他也彻底想明白了，他想，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至于阿衡。。。他和你一样，都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会不在乎他。但已经有他母亲的例子在前了，我常年不在家，就是想护着他，总难免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所以我想，明面上，我倒不如一直忽视他，降低他在你母亲面前的存在感，这样他日子虽不好过，却不至于丢了性命。”
“而这暗地里。”萧予谦浅笑了一下：“我若非护着，他真的还能好好活到现在吗？又怎么能知道那么多武学和轶闻。”
萧越说道：“那日酒楼的时候，我还曾问过阿衡，他是怎么能知道凌空他们那些人的，又是怎么会知道武学的。他告诉我，他是百晓生徒弟。可百晓生怎么会想收他为徒，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这里，他瞬间恍然大悟：“莫非当初是父亲给他们牵线搭桥的。”
萧予谦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年那也是意外之下，我遇到了百晓生，知道了他为自己一生所知所学无人可传承而苦恼着，我想着，阿衡跟着他，不能学些什么，但能知晓些江湖事和武功，也不错，便为他引荐了阿衡。阿衡经脉欠缺，不可习武，对于百晓生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传承人。即能知道所有武学，却不能修炼，叫江湖人那些人无话可说。只是我告诉他，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我为他引荐的，哪怕是阿衡也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
“阿衡生性执拗，他当时已对我有怨念，若他知道是我的缘故才能学，只怕他当时会因负气，而不肯拜百晓生为师。”
“可惜阿衡他从来不知道你的这份心思，致使他对你，对萧家，充满了怨恨。”
萧予谦苦笑着，说道：“这并不奇怪，无论我暗地里做过什么，至少明面上，他从未享受过萧家带来的半分温暖。于他而言，生于萧家，恐怕还不如生于平头百姓家来得温暖踏实。”
萧予谦瞧向萧越道：“所以，那日阿衡说他再不入萧家时，我没有怪过他，萧家能带给他的，不过是狂风暴雨。”
但还有一件事，萧越心里还是不清楚。“还有那日，在蒋家父女的事件中，你也在场的啊，你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阿衡逼得跳崖？”萧越不解道。就算明面忽视着他，但都已到这种情况了，怎还能查也不查的给他定罪呢。
萧予谦叹道：“那日之事，我深知有蹊跷，但蒋家父女言之凿凿的要将他定罪，我也不能一昧的护着，只能折中的叫阿衡先与蒋韵定个亲来，堵住蒋家父女的嘴。过后想着再去调查这件事。可我没想到，阿衡竟会突然冲出去，甚至还跑去跳崖了。”
萧越又问道：“那母亲说不让去找，你怎么就真不去找啦？”
“我若真没叫人去找，当日怎么能在崖底发现昏迷了的你？”只是没有叫大队再去找，难免叫萧夫人又不痛快，反倒会生出许多是非。
今日种钟的对话，叫萧越一直缠绕的心头的所有疑虑皆烟消云散。
原来父亲这么多年，不是不在乎阿衡，而是不敢叫自己的母亲知道他在乎他。
萧予谦这么多年，所有心事皆自己吞着，今日彻底与儿子说开了，叫他心头轻松了不少。
他走过去，轻拍着萧越的肩头道：“今日和你说这些，即是解你心头疑惑，也为了你能想好自己未来的方向在何处。萧家的未来，就看你们的了。”
萧越望着自己这个父亲，记忆里，父亲永远都是高大威猛，不言苟笑，自己有时候，对这个父亲是又敬又怕的。
他们父子二人，其实从未如今日这般好好的将所有的话说开。现下难得这样细细端详着自己的父亲，他的双鬓也长出了些许白发，岁月早已悄然的令那个永远高大威猛的挡在前面的父亲，开始逐渐苍老了。
意识到这点的萧越不禁鼻子一酸，叫了一声“父亲。”
萧予谦却什么都没再说了，转身走出了祠堂，只留下萧越一人还独自跪于祠堂里。经过今日的谈话，他想，萧越自己会想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