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忘忧定定的望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犹豫。但瞧得他眼神坚定，毫无半分犹豫之色。
她笑了，笑得和之前的淡笑不同，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得开心，她笑看着洛衡道：“好，烟雨有你，我便放心了。”
京都中，萧家祠堂内。
萧越神情恍惚的踏了进来，自从那日与洛衡一叙，却叫他心乱如麻。
他跪于案台前，望着台上那一排排萧家历代先祖的牌位。思绪却已逐渐飘远，他想到了很多，不过想到最多的，是与昔日慕烟雨那些点点滴滴。
想到了当年太湖，少女倔强又不屈的模样深深吸引着他，叫他目光不自觉停在她身上。后来的几年间，慢慢动了感情的何曾只有慕烟雨一人。
只是从小到大，他便一直被家族告知，他必须要为家族承担起责任。他也一直深深的将这个教育刻进了心里，多年来，未敢有丝毫懈怠。
自从遇见慕烟雨，他虽心中明白家族有意让他娶对家族有帮助的女子，可还是不住的对她慢慢心动。
在总堂主去世后，堂主之位空悬时。他以为他机会来了，只要他能成为堂主，家族便可从此一路高升，他也可以去娶他心爱的姑娘了。
可现实就是这么狠狠的给了他一闷棍。多年来殚精竭虑，为了黄金案更是出生入死，却终究还是输给了聂明裳。
他该恨聂明裳吗？可是各凭本事，他又凭什么去恨呢？堂主之位不成，家族又打上了联姻的念头。他该怨吗？可从小受尽家族的红利，怎么可能不付出，他又凭什么去怨呢？
恨不得，怨不得。
明明已经决定了，为了家族，个人又算得上什么。可当慕烟雨失踪的那几月，他无时无刻不备受折磨，他想，自己还是放不下她的。
当慕烟雨重新活过时，他心头真的有说不出的高兴。可她却是带着他弟弟来到自己面前，听得他们的惊心动魄，听得他们的生死相依，他想，放不下的，好像只有自己了。
那日与洛衡一叙，他说，自己不会碰他喜欢的东西的对吗？自己虽回答的毫不犹豫，可心里竟却在止不住的想，如果当初他坚持着一定要娶她的话，他们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想法萦绕着他多日，而且愈演愈烈，每每午夜梦回时，更是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现下他早已逐渐迷茫了自己，只盼望着先祖能为他托个梦答疑解惑。
一双大手轻拍着他肩膀，将他迷乱的心绪拍了回来。他抬头望去，是他的父亲，萧予谦。
萧予谦忧虑的望了他一眼，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便走上前去，为先祖上上三炷香。
香烟缭绕，将他眼神衬得飘忽不定，他问道：“从那日泣血堂回来后，我就发现你越来越不对劲，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萧越望着他的背影，突开口问道：“父亲，你爱母亲吗？”
萧予谦将烟插入香炉的动作一顿，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越说道：“我听钟伯说，当年，您一直是想娶阿衡的母亲的，只是迫于爷爷的压力，你才娶了我母亲，可是母亲刚生下我不久，你却又将阿衡的母亲迎娶进门了。”
听得萧越提及他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萧予谦紧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萧越又说道：“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爱的是阿衡的母亲，可为什么还要娶我母亲，让你爱的人成了妾室？”
萧予谦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随着年岁较长，他的眼瞳早已逐渐混浊，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轻声叹息着，转身望着跪着的萧越：“为什么，难道你在萧家二十多年，还不清楚吗？身为萧家的人，为了萧家的永恒的发展，每个人，都是当仁不让的。”
“包括牺牲自己的婚姻吗？”
萧予谦看着萧越，却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和他讲起了一段往事，他说道：“如你刚才说的，我的确爱着阿衡的母亲，直到现在，我爱的也是她。当时我说要娶她时，你爷爷就是让我跪在了祠堂，就跪在了你现在的位置。”
萧予谦深吸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从小听到大，我都告诉你要为家族付出，因为不止是你，就连当初的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你爷爷从小也是这么教育我的。那一次，你爷爷再次搬出了那套说辞。他告诉我，我既生在了萧家，就注定要为萧家牺牲。”
他眼角似有微红，仿佛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后来你爷爷罚我，跪在了这祠堂三天三夜，我们二人，是谁也不肯相让。直到最后，你爷爷终于肯退了一步，他说，我若想娶阿衡的母亲，就必须先娶你母亲，而阿衡的母亲，只能为妾。他告诉我，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若我还坚持要娶阿衡的母亲为妻，他为了萧家，不介意做出些手段。”
萧越听得愣住了，许久才开口道：“你，你屈服了？”
萧予谦沉重的点了点头：“我若不屈服，又能如何呢？所以阿越，生在萧家，每个人都是无奈的，萧家兴，我们方才能兴。”
萧越直愣愣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又问道：“可父亲您那么爱阿衡的母亲，却为什么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母子二人受尽苦楚呢？”
萧予谦身躯一抖，嘴角微颤，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阿衡的母亲。。。我的确是不知她所受的所有委屈，每一次我见到她时，她总是温柔的笑着，从不向我抱怨半句不好，加上那几年，正是摄政王削减五大世家权力的时候。我的精力全扑在了公务上，竟没能发现洛余她日渐消瘦，这才使得她生下阿衡没几年，便撒手人寰。”
萧予谦眼神逐渐哀痛：“事情发生后 我跑去质问你的母亲，她告诉我，我既然娶了她，却不肯好好对她，甚至在她眼皮底下和另一个女人如胶似漆，她不过是对她小惩大诫而已，谁叫她自己遭不住。”
萧越听得后颈发凉，冷汗直冒。他知他母亲妒忌心重，可没想到她将另一个女人折磨的香消玉殒，还毫无半分愧疚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