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明,言念醒来。
“阿念,睡得还好吗?”
——你,又一夜没睡?
言念张了嘴,仍是无声。
“孤现下还不困,今日天气凉,念念就别出门了吧?等用完早膳,再陪孤睡会儿。”
不出门——言念抿唇狐疑地看了她半晌,轻轻点了头。
“真乖。”温如玉眯起眼,收回支撑着脑袋的手臂,凑近了在他眼皮上轻柔地吻了吻。
言念下意识闭上眼,捏着锦被的手指颤了颤,却没躲。
温存过后,温如玉扶着言念起了身,言念一应洗漱,皆是她亲力而为,细致伺候着。
言念虽未躲闪,但发丝下的耳朵,不知何时就红透了。
足足一刻钟,当温如玉转身去换衣洗漱时,言念低头摸着腰上由温如玉束好的衣带,琥珀般的眼瞳微微泛起盈蓝。
他撒谎了。
他的眼睛并非真的能随心所欲的恢复成蓝色,当年换皮时,是痛到极致眼睛才变的。
此后几年,再未变过。
而如今之所以会变……
言念攥紧腰带看向屏风,人影在动,温如玉在换衣服。
温如玉……
父后当年逆天而行救他,送他出宫,为了掩盖他异于常人的眼睛,便给他种了情蛊。
苗疆圣子用心头血喂养出来的情蛊,常人绝查不出来。
当年换皮,因为痛,情蛊受到刺激,第一次暴露人前。
眼睛也首次变成蓝色。
时隔多年,当眼睛又一次不受控的变回蓝色时,是温如玉毫无缘由失踪那一月的事。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的,就算她在外面养外室,就算她想娶侧君,他都能从容面对她。
可……情蛊动了。
他还是喜欢她了。
瞳色现在每一次改变,都是因为他满脑子想着温如玉。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对于言念如今的处境,尤其危险。
不过他不害怕,反正,只要温如玉在,她会护着他的。
什么时候动心的,言念没说过,他骗了自己,也骗了温如玉,但他或许会一直骗的。
那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若是被温如玉知道了,那她的唇角可能要咧到耳后根,那样子,太不符合她的身份。
心思百转间,言念眨了眨眼睛,瞳色又转变为琥珀色。
屏风后的影子往边上移了,接着,温如玉笑着走来。
她不正经道:“怎么站在这个地方,不会是想偷看吧?要是想看,孤可以再穿一遍。”
言念弯起眼睛,浅浅应道——殿下身姿曼妙,只需看一眼,我便都全记在脑海里了。
“??”温如玉一愣后瞬间就来了劲,她本就穿的是一身红色劲装,还故意挺胸抬头。
难得听言念夸她,她微微抬起下颌,嘚瑟的问道:“你妻主这身上的肉,规矩的很,该有的位置都有,你可欢喜?”
“……”言念脸颊微红,抿起唇,默不作声地往旁边去。
——欢喜的。
言念心下暗道。
——就是太能折腾人,腰腹力量也太强悍了,很废他。
——此前流落市井时,有一次差点被卖进青楼,那会儿听闻过有一些女人,许是为了得趣,偶尔也会让男子在上。
——之前他疼狠了时,也想过犯上作乱一次,但每次他刚一上手,就被她快速镇压。
——谁让他筋脉断过呢,就是没断过,怕也压不过她。
言念嘴上不会说出口的,心下都在暗自嘀咕,思及此,张了张嘴无声道——这暴君!
……
早膳时间,因为方才孔雀开屏却没有得到想要的赞美,温如玉觉得每颗米都在笑她。
故而,她连吃了五碗。
言念捧着自己的银碗,吞咽了咽,很想提醒她,现在吃这么多,你等会儿真能睡着?
可他现在是哑的。
随后温如玉又干了一碗。
但事实证明,言念多虑了。
温如玉搂住言念滚上榻,言念尚且还愣愣的,回头一看,温如玉已经合上眼睡了。
看来是真困了。
言念往上靠了靠,轻轻地将头挨着她的,也闭上了眼。
祥云锦被之下,言念一手紧紧攥着温如玉的衣袖,一手摊开贴在她不断起伏的心口。
等他睡熟后,原本早该睡着的温如玉却睁开了眼睛,感受着胸前的手,良久才闭眼。
一连三日,温如玉都没离开过朝阳殿,甚至没出过门。
言念虽疑,但想着是自己的状态让她不放心,便没问,而是努力让自己显得开心些。
温如玉一一看在眼里,心里虽然不好受,脸上却不显。
南窗一直关着,言念却一次都没过问,那只锦雀鸟被关在笼中三日,毛色都暗淡了。
朝阳殿是温如玉特意为言念建造的,时至今日,她第一次觉得这座大殿,大得可怕。
言念发不出声音,她一个人说话,殿内竟然会有回音。
发现了这点,温如玉脑中浮现的,是她不回府时,言念一个人性子又冷,该多孤独。
想到这些,温如玉便坐不住了,拉着言念要给他画画。
温如玉画工极好,她笔下的人物山水,细致入微、生动灵巧,就像是有生命的一样。
言念看她低垂的眉眼,看她头上随意绾起的发间插着的赤色朱雀翎羽簪,心间一动,起身去端了一杯冷茶走过来。
温如玉正在画美人眸,眼前光线一暗,她停下笔,抬头认真地看着言念,“坐累了?”
言念摇摇头,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我要发带。
“发带?”
——嗯。
“好,要什么样的?”
——我要白金色的。
“好,我给宫里传令,让制衣局最好的制工给你做。”
言念点了点头,弯起眼,狭长的眼尾像是山雀的尾羽,眸中含着光,莹蓝一闪而逝。
温如玉心尖一动,快速拿过一张干净的宣纸铺开,头也不抬快速道:“阿念,只是白金色素了点,再添一个团案。”
“?”言念放下茶盏,绕过桌案走到温如玉的身旁,她下笔行云流水,很快画出了形。
——是锦雀。
过了片刻,温如玉随意地将笔搁于镇尺上,转头期待地看着言念,“绣在发带尾端,用红色的金线绣,可喜欢?”
言念想了想,从怀中摸出温如玉送他的翡翠香囊,张唇无声道:“这个图,我也要。”
温如玉垂眼看,继而眸光微闪,这翡翠香囊是她找大家雕刻的,上面的镂空雕花看似很繁复,实则是藏了一个字。
——藏着她原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