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跑车粗壮的尾气管喷出两道笔直的烟气,聂涛开着车一骑绝尘。我看着远去的车影哭笑不得,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准备离开。
花店老板娘追了出来喊道:“你们别走,还没结账呢。”
张曼应声进去买了单,她出来追上我说:“曹老师,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跟来,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你没事吧。”我看着张曼嘴角的血迹。从口袋里掏出“心相印”手帕纸,给她擦拭。一个衣领大开的男人,给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擦嘴,总会让人浮想联翩的。这一刹那,我真的想亲吻张曼一口。张曼好像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微微闭着眼睛等我。我并没有吻下去,只是继续用手帕纸把她的嘴角擦拭干净。她缓缓睁开眼,可能是因为没有等到心中所盼,眼神里带着些许遗憾。
“他是我男友,聂涛,一个富二代。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张曼边说边打开了车门,示意我坐了进去。
“过几天他去你单位,你怎么办?这样会影响你工作的。”
听到张曼的担忧,我略微一笑。
目前为止,我就收了她五千元的购物卡,这点钱在上级领导眼中微不足道。而我做的检查,也都是符合课题要求的,比如给张曼做病原体检测和免疫细胞分型,在我们临床上也有大量的患者在做这个检测项目。领导的家属也会插队进来检查下看看,都是上面打个招呼的事。他聂涛再怎么狂横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他的愤怒点其实不在于我给张曼做什么检查,而是看到我和张曼有了亲昵的举动,怀疑自己女友和我有一腿。
张曼见我不说话,继续说道:“不行的话,我提出和他分手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再纠缠这事了。”
看来张曼和她男友的感情并不牢靠。
“不,让他来。我真的想从科学角度观察下他的细胞情况。不然的话,我还睡不着觉呢。”
张曼叹了口气,突然说:“你知道红颜薄命吗?生病之后,我去过一趟雍和宫。据说这里许愿、抽签特别灵验。我自然许的是恢复健康的愿望,抽签却抽出一只中上签:
灵草本弱需仙露,山木涸泽恐日出。
文武双星伴月起,不许久旱遇金乌。
庙里的大师说,我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是需要遇到合适的人。”
我一听,这恐怕是张曼自己编的,又准备给我脸上贴金了。谁知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上面赫然印的就是她说的那首诗。
她盯着我的脸一字一句的说:“后来我才发现,这首诗里说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你,灵草代指是你的曹姓,文武则是你的斌名。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这种怪力乱神之说是不相信的。但是,我相信善恶有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到目前为止,我所做的一切,已经超过张曼给的五千元购物卡的价值。我不是一个圣人,我也不是清高的装逼犯,但我明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
“你怎么可以容忍他打你呢?”
张曼垂下头低沉的说:“聂涛的父亲是我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家里钱多势大,生意上少不了看人脸色。他喜欢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我和前任分手后,他就告诉我妈想和我好,我爸妈自然不会反对。今天若不是他有急事要回去处理,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我对他们这些小资二代的狗血生活不感兴趣,纯纯活在人民币编织的梦幻国度里,典型的不把别人当人看。这样的人高傲且无知,总觉得有钱就是真理,有钱就是王道,有钱就是主人。这样的人需要现实狠狠地敲打一番。
三天后,那辆宝马m4停在了我工作的医院停车场。聂涛牛皮哄哄的夹着lv的包来到我的实验室门口,按照上次的流程,我把他带到了护士站。
“美女,给他处理一下。”
处理?!聂涛警惕地退了一步,“我警告你,别想着给我打麻药,弄器官啊。我黑白两道都有人,你倒腾出去的器官,我也能找的回来。”
我顿时无语,这里是华都,不是柬埔寨。
护士还是上次的那个小护士,她已经熟练了流程,拿出一个一次性负压管问道:“还抽血不?”
“抽不抽?”我问聂涛。
“抽!抽血,当然不怕。”很快三管血样也抽完,顺带着刮取了他的胸口皮肤组织。
出来后,聂涛指着我的鼻子说:“小子,以后离张曼远点。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我和她没任何关系,你用不着多虑。”
“多虑?我她妈觉得自己是快有点绿了。我看她瞅你的眼神都变了,你要是让老子头上变绿,我让你脸上变红信不?”
他能让我脸上变红我信,但我让他头顶变绿不可能。因为我知道张曼的身体情况,怎么可能会和她好上呢。
这时张曼也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把聂涛拽开:“我没想到你会提前过来,不是说好的一起来嘛?”
“哼,我提前过来,就是和你的曹老师说几句悄悄话。”
“说完了吗?”
“说完了,宝贝儿。”聂涛搂着张曼低下头亲了她的额头一口,很明显是在宣示主权,向我示威。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血样准备回实验室。这时聂涛一阵风般地冲着护士站跑去:“别关门,我的耐克限量s13清新绿的鸭舌帽拉里面了。”
也是三个工作日后,聂涛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的结果很干净,什么异常都没有,皮肤角质层也没有什么丝状物增生。小于看着细胞分选报告,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工作椅上说:“曹哥,这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
“你这样本都是年轻人,不太符合咱们实验要求。”
“那你说咱们实验要求是什么?”
“肯定是覆盖全年龄段的啊。”
“那你上次怎么给朱书记的侄女做检测?”
小于立马被我抓到了软肋,嘿嘿尬笑地挠了挠头。
我也不和他计较,从抽屉里掏出一条中华烟,递给了他。“喏,这是你的辛苦费。”
“哎呀,怎么让曹哥破费呢。”
“答应你的,就要做到。原则,懂不?”
待小于走后,我仔细端详着聂涛的报告,心里想:真的是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啊。岳飞忠君为国,却含冤屈死;秦桧卖国求荣,竟寿终正寝。文王后宫佳丽成群,终成一代明主;纣王独爱妲己一人,竟是无道昏君。这世道,从来就不是以个人是非善恶所左右,黑白泾渭分明、正邪誓不两立永远只存在理想的乌托邦里。
我把情况告诉了张曼,她很是担心,认为聂涛一旦知道结果会来找我的麻烦。但我觉得,聂涛没事反倒是件好事,因为可以从他入手,找出治疗这病的根本。
“可是他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手机里传来张曼担心的声音。
“放心吧,我会想出办法的。”我正打着电话出大门,迎面就撞见一个女人。
“什么办法?能告诉我听听吗?”女人说道。
我抬头一看,好巧不巧,正是方芸。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合着这家医院是只为你开的吗?”
方芸是个东北妹子,说话就是比较虎,不给人留情面。她来估计又是找我吃饭的。“走吧,去哪里吃?”
“这次给你省点花,去前面刚开的一家泰国餐厅。”
我们俩人叫了一份冬阴功虾汤、泰式咖喱饭还有清迈特色的黄油焗蟹。方芸看着菜单说:“看出来,你是发达了。以前,你都只允许我点两个菜,多一个都不行。如今,你竟然给了我全权点菜权,是长本事了。”
我啃着一根螃蟹腿,心想:多点一个菜,就冒出这么多想法?我以前有那么抠门?
“说吧,你最近是不是发财了?”
“发财?发什么财?”我擦了擦嘴边的咖喱酱,又瞅准了汤里的一只海虎虾。正要用公勺把带海虎虾的汤舀出来,方芸伸出一对儿筷子夹住了勺子,阻止了我的吃虾大计。她还顺道把勺子里的大虾给夹到自己碗里,空留一勺稀汤给我。
“你这家伙是越来越滑头了,难怪这些天也不回我消息。真的是从来只有新人笑,哪里听得旧人哭。”方芸嚼着大虾,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仍不忘白我两眼,“哎,听说你傍上了个富婆。有没有这事?”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晚上我倒经常做梦梦到。”
“油嘴滑舌,虚情假意。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接触了多少男人,让你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方芸俏脸一愣,立马回道:“接触你这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太多。”
午饭后,方芸提出要我送她回公司。美其名曰,增加二人的相处时间,实际上是省下自己的一份车钱。
“你是不是上午来我这里附近的房管所办业务啊?”在出租车上我问道。
“讨厌啦,人家就不能想你了,来看看你嘛。”方芸使出一顿小粉拳拍打在我胸口。这一套也许对别的男人好使,可对我是完全无效,我对异性这种卖弄式的撒娇是免疫的。
很快出租车把我们带到了方芸上班公司的楼下,正要让司机掉头回去,我突然一阵腹痛。俗话说:人有三急,出恭为先。我甩给司机一百块钱,让他在这里等我上厕所回来。
方芸已经进入大厅,看到我追了进来,以为有什么事要说,结果我张嘴就是:“你们的厕所在哪里?”
她眉头一皱用手一指:“那边有个公用卫生间。”
绝对是中午吃的泰国菜做的不干净,厕所里空气都弥漫着一股咖喱的味道。我畅快淋漓释放了一番,不得不说这有钱就是好,房地产公司的卫生间装修的十分考究,两台自动烘干机并排摆放,水盆上面还有滴露洗手液。出来后,我发现方芸在大厅里一直等我,“干嘛?怕我掉进去?”
“讨厌,我就不能陪你会嘛。”
“陪我怎么不进去一起啊。”
“坏死了。”她不由分说把从公司推了出来。殊不知,后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俩。
果不其然,聂涛知道自己没事后,气势汹汹地跑来兴师问罪。他这次没和我纠缠,而是直接去了朱书记的办公室。
一口河南腔的朱书记听完聂涛的描述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恁这不是木啥事么?既然木事,不就最好。难道恁还想查出啥毛病来?”
“可他,他欺骗了我女友啊。让我女友天天念叨他,我看着就来气。他还给我女友洗脑,说我女友有问题。”
“哦,三角恋。”朱书记喝了一口信阳毛尖说道。
“嗯……”聂涛立马反驳道,“不是三角恋,他是单相思。我女友不可能给我戴绿帽子。”
“哦。既然他是单相思,那恁管好恁的妮儿就中了,来找俺作甚么?”
“那你也要管好你的手下员工,不要沾花惹草,给单位抹黑。”
“哈哈哈。”朱书记吐出一片茶叶笑道,“那个小曹是个单身汉,恁也是个单身汉。恁女友要是没啥意见,恁和他属于公平竞争。泡妞,讲的是啥?是资本,是实力。”聂涛听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发觉是自己以前上车前给我说过的话。
“小伙计,恁听好了。如果俺这个员工没有工作上的错误,就不要再来投诉。仅仅是感情上的问题,俺年轻时也遇到过。恁看俺,年少之时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男子,多少小老婆大姑娘的梦中情人。要是因为这事,村里男的天天去找俺爹要说法,俺还读不读书,上不上学了?恁要记住,俺从来不觉得上天给了俺一副优秀的皮囊有多重要,关键是提升俺自身的内在修养。希望恁回去也可以好好琢磨俺这番话,与其贬低他人,不如提升自己。”
聂涛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朱书记对着里屋说道:“出来吧,小曹。”
我从里屋推门而出,很感谢朱书记帮我打发走一个刺头。
“来一根?”朱书记递过一个烟盒。
“我,我不会。”
“少放屁,恁当俺看不见恁在吸烟区抽烟?”
我尴尬地“嘿嘿”一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立马先给朱书记点上。
朱书记吐出一口烟气,淡淡的说:“恁在实验室测的那些俺都知道。”
我心里大吃一惊,八成是小于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朱书记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冷冷的说:“恁们那个实验室,借着课题干私活的事还少了?趁此机会捞外块的还少了?不过恁也不用紧张,这种事很常见。年轻人,想挣钱是好事,但千万不要走上邪路。”
说实话,我一开始帮助张曼的确是冲着钱去的,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让我觉得,任何一个疾病如果单纯看携带人数的多少来判断是否有研究的必要,就是对一条生命最大的侮辱和亵渎。尤其是传染性疾病,需要的是防微杜渐、未雨绸缪,而不是秋后算账、亡羊补牢。
有人说过: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同样,张曼也本可以忍受病痛,如果她从没有过健康。这是人性和道义的考验。
“恁是不是很好奇俺为何要帮恁啊。实话告诉恁,张曼找过俺,她以前不舒服的时候,家里人也咨询过俺。俺老了,分析问题不中用了。但是她这次绕过父母让俺帮恁,是因为觉得恁是个好人。看在她老爹和俺是老朋友的份上,俺就帮了她一次。不过,小伙子啊,俺送恁一句话吧。”
“您说。”我洗耳恭听。
“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好了,恁出去吧,把门带上。”朱书记下了逐客令。
“书记。”
“嗯?怎么啦?”
“我也有句话想说。”
“说吧。”
“纵有狂风拔地起,我亦乘风破万里。”
听我说完,朱书记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目送我离开。
晚上下班的时候,我又约见张曼,告诉她事情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不是因为我怕惹麻烦,而是自己力有不逮,只能研究到这种程度,如果是个p4级别的生化实验室,再配上课题组,那肯定可以持续深入研究下去。可惜,我没有。张曼一双大眼睛看着我,许久说了句:“谢谢你,曹哥。这就是我的命,你尽力了。”
说罢,她把在雍和宫求来的纸签递给了我:“留个念想吧。”
“聂涛可能自身拥有特殊基因,产生对这病的抗体。所以,他很难感染。很可惜,他不会配合实验研究的。”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和他分手。这病治不好,我就孤老一生吧。”
一个女人,是多么渴望留下一个孩子。孩子对于女人的人生来说,是实现圆满的最重要一环。等等,孩子?!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不确定,我需要继续核实一下。
“张曼!”
“嗯?”
我连忙问道:“聂涛有没有兄弟姐妹?”
“他有个大他两岁的亲哥哥。”
“那么他哥哥有孩子吗?或者准备要孩子吗?”
“唔,他嫂子的确快生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一听,激动地握住了张曼的双手:“可能有办法先给你控制住!”
周末一大早,我和张曼来到了华都的一处别墅群。“你早上和我出来,聂涛不会发现吧。”我倒是不担心聂涛找我麻烦,是怕他再打张曼,那一耳光是张曼替我挨的。
“不会,他最近忙着生意上的事,没工夫过问我。就是咱们大早上空着手去人家家里,会不会不太礼貌啊。”
“切,这小子是我大学同学。没啥礼貌不礼貌的。去就是给他面子了。”
“曹哥。”
“嗯?”
张曼从包里拿出一堆小瓶子递给我:“这是我给你买的便携洗手液,可以不用水洗的。你带着吧,上次你握着我的手时候,我紧张坏了。生怕传染给你。”
我接了过去,这瓶子做的十分精致,闻上去还有淡淡的花香。有道是宝剑赠英雄,闻香识女人。什么样的女人,会送什么香气的物品。
“谢谢你,张曼。其实我并不在意你是否有病,一个人肉体上的病可以祛除,但如果心里也病了,那就难办了。”
“如果心里害了相思病,也可以治吗?”张曼直勾勾的看着我。车里的气氛一下子被点燃了起来,我感觉从洗手液上散出的花香愈发浓烈,直击心田。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大学同学打来的:“你们到了没啊?我好不容易周末睡个懒觉,为了等你们才早起的,再不来我就回去睡觉了。”
“到了到了,这就进去。”
我的大学同学叫韩朔,他毕业后直接进了一家细胞生物公司,据说在里面混的风生水起的。从他家的装饰布局我看得出来,这家伙发财了。
“哎呦,嫂子一早怎么脸这么红,外面应该不冷啊。”韩朔递过来两瓶饮料顺口说道。
张曼礼貌的接了过来,贝齿轻轻地咬着瓶口边缘,用饮料瓶来挡住她愈发红润的面庞。
“老韩,还是说正事吧。你觉得这事可行吗?”
韩朔看着我带来的报告,优雅的翘了个二郎腿说:“有什么不行的?你能找到这个人可能对嫂子的病免疫,那么他的家族就有可能携带这种基因。小孩子一出生的脐带血干细胞完全可以培育后打入人体,来治疗这种疾病。”
“脐血干细胞现在临床应用的怎么样了?”这是我最担心的,不能让张曼担风险。
韩朔从沙发一头拿出一沓子a4纸说:“看吧,这都是临床推广应用的材料和病历。有用来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的,二型糖尿病的,还有用来养生保健的。”
张曼在一旁静静地翻看这些材料,她看的很细致投入。我不是做细胞研究的,但大致也知道这种治疗方式目前很热门,用来从细胞层面来修复受损的机体组织,是一个全新的技术。
“那你们能拿到这个孕妇的脐血干细胞吗?”我问道。
“老曹,不是我吹牛。只要她在华都生产,我就可以拿到。我们公司和华都所有的产科都有联系,拿个脐带血还不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的事。”
“医院不会查吗?”张曼插了一嘴。
“嫂子,你这就不懂了。脐带血的来源就是产妇,这玩意在产科就是医疗垃圾,以前他们是直接处理掉,除了有些人要带着胎盘回家包包子吃。大部分都进了垃圾箱。如今,我们变废为宝,还额外给了产科一笔采购费用,医院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干涉这个事?”
“这么说来,到时候只要把那个产妇的住院信息告诉你,等着你去培养细胞就行了。”
“没错。”韩朔捋了捋自己的帅气头发说,“不过,如果这个产妇想保存脐血干细胞给自己的孩子用,就麻烦了。那就不能采集她的细胞给别人做培养用。不过,这种事不多,现在脐血保存,一年费用就是八万起步,不是一笔小数目。”
难怪韩朔这么有钱,这种买卖真的是稳赚不赔。
临出门的时候,韩朔还不忘说道:“啥时候结婚啊,记得请我吃喜糖。”闹了张曼一个大红脸,好在她钻进了车里,没让韩朔注意到。
“你这同学真有意思,你们学校的都是这样的人吗?”张曼发动车子,准备把我带回去。
“越是高级学府出来的,越是精致利己主义。因为学的多了,知道路不好走,好不容易到了山顶,还不摘颗星星下来。”
“你这比喻真的是清新脱俗,把发家挣钱说的好高雅。你怎么没有和他们一样摘星星呢?”
“因为我到山顶,看到了众生乱像。万般总是过,唯有心不尽啊。”
很快车子到了我家社区门口,张曼叫住正要下车的我,说道:“曹哥,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这个社会该多好啊。”
我还沉浸在张曼的夸赞当中,一道人影拦住了我:“你小子跑哪去了,害我在这里等你半天。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是不是约会富婆去了?”
说话的正是方芸,她手里还提着一堆食材,有葱姜蒜还有牛肉、猪蹄,看样子准备来我这里露两手。
现实还是无情的打击了我,在厨房露两手的是我,大厨竟是我自己。“方监工,你跑来不是看我做饭的吧。”我正在炒糖色,余光看到方芸依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嗑瓜子。
“我来是监督你好好吃饭的。这是你妈赋予我的职责。”
这丫头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她当时觉得我家庭普通,过年都不肯和我回家的。如今还借着我妈的名义来管我,真是伶牙俐齿。
“你多久没洗澡了?”她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想一起洗吗?”
“要死啦你,跟谁学的这么流氓。”方芸哼斥道,“你把裤子给我脱了。”
啊?!还说我流氓,你不更流氓?让我光着屁股炒菜啊?
“看你衣服脏的,上上下下的多久没洗了。趁着我现在有空,先给你洗洗。吃完饭你给我去洗个澡。”
不得已,我在厨房把衣服裤子都脱了,好在天气不冷,中午头温度还不低。
“你裤兜里有没有值钱玩意,别让我给你洗没了。”方芸在厕所里问道。
“有,有我的记录本,还有购物卡。”
“行。记录本给你找出来了,购物卡没收了。”
我苦笑着,这个女人真的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日子过得就是这么快,转眼到了冬天。
韩朔给我打来电话,说那个产妇的脐血干细胞已经提取保存,准备给张曼用上。而我正在外地出差培训,不能陪着张曼进行治疗。好在我回来后,张曼打来了电话,语气充满了惊喜:“曹哥,我接受干细胞注射后,发了一次高烧。然后感觉全身轻松了许多,整个人就像重新激活了一样。”
这是好事,说明她的免疫系统得到了重建,对病原体进行了一次清理。看来在不确定病原的时候,用免疫人群的细胞是可以起到治疗效果的。
为此,我又让张曼来实验室进行了一次检查,看看身体机能的数据有没有恢复。
实验结果也没有让我失望,张曼的各项指标数据很漂亮,都在正常范围内。我正要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小于突然跑来对我说:“曹哥,有警察找你。”
两个民警出示了工作证后,其中一个年长的对我说:“曹斌,现在怀疑你和一起盗窃案件有关,我们要带你回去调查询问,请你配合。”
就这样,我在实验室里的人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进了公安分局。
我忖度这个案子可能小不了,因为不是把我带到辖区派出所,而是直接拉进了公安分局,涉案金额或者报警人的背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在这里,我是度日如年,天天和一群社会上的地痞流氓关在玻璃房里,听着他们吹嘘自己的“光辉事迹”。
经过两次提审,我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聂家大哥选择的是保留脐血干细胞,为自己的孩子做一个健康储备。人家有钱,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决定。但是,坏就坏在业务经理身上,他没告诉张曼实情,想着两头都挣钱。一方面,挣了聂家大哥家的脐血干细胞保管费用;另一方面,再挣着张曼的治疗费用。不得不说,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十分精明。而且,给张曼用的细胞剂量也不大,很难被人发现。即使若干年后,聂家大哥的孩子需要动用储存的干细胞,用掉的这些细胞他也可以说是日常保管的损耗,可谓是天衣无缝。
可是聂家人偏偏就报了警,告诉警方自己存储的干细胞被人盗取。警方调出监控和使用记录,很快就锁定了业务经理,顺带着也牵连到张曼。
这还没完,最后他们认定的幕后主使,竟然是我。
天地良心!我怎么成了幕后元凶!
很快警方从我那里搜出了张曼给的购物卡,还剩下四张。他们说这是赃物,已经存进了证物室。
而第二次审讯时,民警拿出了一张“打印件”,告诉我,这是可以认定我参与其中的关键证据。
我接过一看,这不就是我随身携带的软抄本上的内容嘛。上面写着,几月几号,然后聂涛的基因免疫,脐血干细胞可以治疗,孕妇生产在华都,巴拉巴拉之类的字。
“这是你写的吧,用不用做个字迹比对?”民警问道。
“不用了,这就是我写的。”
“很好,你早点交代。对大家都好。”
“交代?交代什么?”
“你是如何指使你的同学韩朔和他的业务经理去偷取细胞的。”
“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他们怎么盯上聂家储存的干细胞。你没有,那你在本子上写的又是什么?不是犯罪计划是什么?”
我一时哑口无言,理屈词穷。
这所有的证据链条对我都十分不利。干细胞的价值不菲,恐怕我真的要去监狱里改造几年。
后面的事,就是我突然被放出来了。
此时,我已经把这几个月的事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一个人木木地打开家门,颓然地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且无助。
看到桌子上的香烟,我抽出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浓烈辛辣的烟气呛得我直咳嗽。我看到桌上一张小纸片,应该是上次方芸来我家给我洗衣服掏出来的。拿过来一看,是张曼给我的纸签:
灵草本弱需仙露,山木涸泽恐日出。
文武双星伴月起,不许久旱遇金乌。
我一字一句地念着,自嘲地笑着,还帮助别人呢,自己马上就身陷囹圄了。我拿起烟头点燃纸签的一角,一小股黑烟顿时腾起。
“咣咣咣。”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我问道。
“警察。”
我想这是准备逮捕我,为开庭做准备了。我对着镜子梳了梳头,要像个革命烈士那样大义凛然的面对审判,纵然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也要不屈于现实,不低头于邪恶。一瞬间,我领悟到那些先烈们的精神,为信仰而死,死得其所。
门打开,站着两个便衣。为首的一个亮了亮工作证说道:“跟我们走吧。”
“好的,不过等我一下。我准备点衣服和洗漱用品好吗?”
两个便衣面面相觑,为首的说:“我们首长请你过去一趟,应该用不着化化妆吧。”
就这样,我又被带了出去。这次明显客气多了。车子停在一个会馆门口,这个会馆没牌没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真的是大隐隐于市。
穿过一片竹海,经过一道走廊,来到了一处房间前。为首的便衣说:“曹先生,到了。你进去吧,首长等着你呢。”
我狐疑地推开了门,好家伙,里面有六个人。正中间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两鬓略微发白,梳着一个背头,让人感觉不怒自威,他就是便衣口中的首长了。
首长的后面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寸头青年,个子不低,约莫有个一米八五的样子。坐着的几个人里,有三个我是认识的,一个是张曼,一个是我的同学韩朔,而另一个就是聂涛,此时他正在恶狠狠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