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气薄凉,尚不太冷。除苏安娜留在宿舍,其余外出的人已经回来。
这是一间八人寝室,四张分上下铺的铁架床。她们推开门,苏安娜还在床上坐着。最早映入眼帘的是尹香艳的床铺,浅灰色的被子、枕套、床单,整整齐齐铺垫着很是洁净。右手边贴窗户的床是程敏的,上铺放那把大提琴和一些用品。窗户装两扇花印玻璃,不透,能看出人影,通常向过道敞开。至于那把大提琴,蝉猫可没少惦记,寻思着眼前这位少女,“哎,程敏,那是把大提琴吧!你能演奏一下吗?一定很棒的!”她终忍不住问。
“是我男朋友的。他最喜爱的大提琴,让我背着。”谈起大提琴,程敏眼里溢满宠溺。
蝉猫和尹香艳会心看一眼对方,止不住的快乐,“真是给我们送了波好粮!”至此,也没免去蝉猫继续关注着这个女孩。
坐下不久,蝉猫突然尿急,往开着门的阳台走进去,七八个塑料桶堆满水槽下的地板,另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盆,都盖着层灰,许是之前住的人带不走。蝉猫赶紧蹿进第二个卫生间。就感觉背后有点凉,定睛一看,这还得了——准备脱的裤头忙提起来,好大一个没有安装的窗,成为风口,恰巧瞧见对面楼层上来一位帅小伙。她着急忙慌地转移战场,进入第一个卫生间,长呼出一口气来。心里一阵谩骂,此处省略惊鸿之词。
“我的天!刚才上洗手间,好大一个洞,吓死我啦!对面楼上又正好上来个人,还是个男的!”一出阳台,她就开始对大家吐槽。
离阳台最近的苏安娜最先接话,说:“第二个卫生间吧。我本来也打算进去洗澡来着,那么大个窗连块布都没有,隐私全被扒光。”她又接着说,“问驻厂,讲是一样的,让去隔壁605男生宿舍扛一块床板堵上。”
“605宿舍吗?那边有多余的床板?”苏安娜点点头。蝉猫便对着尹香艳招呼道,“走,去他们宿舍扛床板。”
尹香艳十分爽快地跟上。她们貌似一对形影不离的朋友,诚然,她们就是一对朋友。
一个男生从寝室里走出来,对我们说:“你们是用床板挡厕所的窗口吧!我们宿舍没有啦,刚被隔壁宿舍的人搬走最后一块,你们可以去其他宿舍找找。”
“好哒!打扰了。”
蝉猫和尹香艳又来到其他宿舍,问,也没有啦。这时,原先那个男生从另一个宿舍里扛出一块床板来,冲我们喊道:“嗳!你们宿舍不是要床板吗?我给你们扛过去,在哪里?”
“六幺零,六幺零,就最后面靠楼梯口那间。”我们立刻向这位乐于助人的勇士迎上去。
他大步走在前面,稳稳当当的相当气派,带着两个新收拢的小迷妹,脚步很是轻快。进了阳台,将木板横着竖起来直立在卫生间的窗口遮住,转头对我们道:“怎么样?一块床板就够。这下不用担心啦。”
“谢谢!实在感谢你的帮忙。”蝉猫在后面开心蹦着。尹香艳也笑着。
“小事,别客气!举手之劳。”他心中甚是满意。随即和苏安娜说,“唉,你也是这个宿舍的。之前问你要不要床板,你不吭声,不然早给你们搬过来的。”
“额!”苏安娜礼貌性一句,没多说话。
男生便和我们告别。蝉猫同尹香艳心里一样感激。对他的印象不算很坏。苏安娜却责备道,“你们怎么让那个男的进来?那个男的好恶心,今天下午就跑到我们宿舍进厕所去看 ,还问东问西的。下次别让他进来。”
不明情况的两人原本满是感激的心上了根莫须有的弦。碍于人家刚帮过忙不好接话。各自坐回自己的床上。
很快一天过去。驻厂九点在工作群里发出通知:明天早上七点楼下集合,统一坐大巴车到仓库签合同。
十点左右,在大家准备睡觉前,驻厂发来一条信息“早上七点集合不要迟到”。
“好的。”还给我们每个人都通知一遍?蝉猫感慨。
夜里熄了灯,大家断断续续睡下。她戴着蓝牙听着歌,指尖在手机键盘上来回地拼命敲击着,硬是要写出某些抑扬顿挫的话来。每每此时,白日无法察觉的失落感,悄无声息席卷而来,蚕食着整个躯体;仿若一股苦寒的忘川河水刺破表皮,侵蚀着亿万个玲珑娇小的细胞,冻个万紫千红,将它们扣押,打入冷宫。它们受着悠长悠长的折磨。
胸腔骤然绞痛,无力往后一倒,她抓住心脏艰难呼吸 。身体完全丧失意识,大脑是被挖走的空洞的白,整个人宛如置身虚无。周边广袤,寻不到边际的荒野。
“不要!不要!求求你救救我!不要这样!”一段风声吹过。惯性的右手死掐着左手腕,指甲陷进肉里,制造的疼痛把她拉回现实。她蜷缩着,环抱身子的双手轻拍,安慰着自己,“别怕别怕!别害怕!”
良久,已是凌晨三点,她亲切地对自己说:“我们睡觉吧!很晚啦!明天还要集合。”